第19章 上访专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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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从丰都回来以后,罗长弓的《天师秘籍》一直让我魂牵梦绕。但是,牌楼与我所在的侦缉所各属一个省,相距五百多公里,当年两地没有高速、飞机、火车、轮船等交通相通,只有崇山峻岭中断断续续的公路可以到达,往返至少要一个星期,还不算开展工作的时间,对我这种随时公务在身的人来说,请一个星期的事假非常困难,况且我还想请李梅一起去,必要时打个下手,但李梅请事假比我还困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诗好像是前辈专为此时的我写的。   第二天,村民向德全找罗所长上访,说他刚从湖北省牌楼回来,在牌楼期间看到杀死他孙子的嫌犯高举在牌楼一带摆游摊给人算卦、迁坟,还倒腾一些上了年代的器物。   接到举报后,罗所长、张教导立即召集李梅等侦缉组人员开会。   罗所长说:向德全又来上访,还提供了高举的下落,这是高举释放出去以后,向德全第十次外出寻找他的下落。要抓高举不是难事,关键是抓回来后既不能关押,更不能判刑,向德全又要到县委政府上访。局长上个星期专门打招呼,说马上就是新春佳节了,维稳工作压倒一切,再有人到县委政府、地委行署上访,就要停发我们侦缉所的工作经费,更不要说年终奖金。大家发表下意见,去不去抓高举?抓回来后怎么办?   分管案侦的张政治员眉头紧锁,一直抽着闷烟,就是不发言。李梅不时翻着笔记本,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也不说话,明显在等大领导发指示。   我根本不清楚案情,也不好开口,但我知道他们都遇到了难题,这时候该我这个新兵蛋子假装懵懂不知来打破沉默。   我说:研究案子总要先说案情吧,不然大家怎么发表意见。   我的发言好像触到了罗所长的痛处,他说:耕二娃,你才到侦缉所,不清楚情况,高举涉嫌的案子比较蹊跷、复杂。三年前,高举在一个小孩的坟墓上插了一块画有我们看不懂的符的木块,上面写有向德全孙子向平的名字,几天后小孙子向平就坠楼死了,举报人全家甚至全族的人坚持是高举诅咒死的,到侦缉所报案说高举故意杀人,我们两次把高举传唤到侦缉所,高举死活不承认这个事情,侦缉局法制科不批准收容审查,检察院也不批准逮捕,侦缉所只好放人。向德全一家一直坚持上访,今天是第一百次上访,向德全夫妇还去县长办公室喝农药自杀,看今天这举报架势,再不解决可能又要到县委长官、地委长官办公室喝农药,我都要被向德全搞出神经病了,这个所长可能要当到头了。   说到此处,四十几岁的罗所长流出了两行六十几岁的老泪。毕竟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是与从政者的仕途挂钩的,罗所长是目前副局长的最佳人选。   罗所长话没说完,张政治员马上接过话茬,说:耕二娃,这些案子法律专家、技术专家、审讯专家甚至民俗专家都来会诊过,一致意见是向平的死与高举没有半点关系。我也觉得高举的案子虽然不符合当前的法律和科学,但符合当地农村的传统认识。上次荒溪中学的案子你不是说你有端公手艺,收了恶鬼张彪吗?还拿些照片、笔录给我和所长看。你若真有这本事,就查明高举的真相,将其绳之以法,我就信你、服你,如何?   张政治员明显没有其他办法了,想激怒我,也想劝说所长,让我从端公的角度办理这个案子,看有没有出路。我想起上次因空白照片被所长、政治员严厉批评的事,正准备推脱,李梅抢先说:那就让耕二娃先熟悉一下案子吧。   所长说:你们先研究吧,我去进一步做好向德全的稳控工作,先让他不去上访,这是当务之急。   这个老滑头,关键时候不想让威严的侦缉工作与“有神论”者有牵连,溜了。   下指令的责任落到了张政治员头上,他无可奈何地说:李梅,先将全部案件材料让耕二娃熟悉一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死马当着活马医!   张政治员刚一离开会议室,李梅凑过来对我耳语:耕二娃,这是你大展身手,彻底取得所长、政治员信任的绝佳时机。   凭端公的直觉我认为高举可能在施展端术、巫术、道术   、佛术等僧道杀人,本就想与高举一搏高下,李梅的耳语伴随着一阵阵体香飘进我的鼻孔,让我回味悠长,信心百倍,决定使出平身所学,查他个水落石出!   李梅将全部案卷材料交给我,因为是上访案件,材料保存得非常完好、完整,我一口气读完,知道了大概情况,也算走完侦缉和端公捉鬼的调查走访程序。。   高举居住在荒溪镇苦竹村,是家中的独苗,六、七岁时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按理来说,高举这样的孤儿应该是被政府关爱的、被村民人痛爱的,但高举从小娇生惯养,父母双亡后更加缺乏管教,缺乏礼数不说,还偷鸡摸狗、好吃懒做。十二、三岁时因醉酒滚入火坑,脸部被烧了半边,十分吓人,当地村民避而远之。高举在老家呆不下去,在鄂西、湘西一带乞讨为生,二十几岁回到老家时居然可以给人阉猪、骟狗、劁牛,没有一支死去的,还能给人还愿、请神、送鬼、迁坟,并治好了几个人,自称流浪时得到高人指点。虽然高举凭着这一小小手艺在周边乡镇流浪,能够解决吃饭、睡觉问题,但与当地大多数村民的关系仍然没有好转。   高举父母与向德全比邻而居,两家因为宅基地、山林等权属矛盾纠纷不断。高举和向德全的儿子向生本是大小差不多的人,但因父辈有矛盾,两家人一直不允许儿子互相往来,天长日久,两个小孩心中都有仇恨对方的种子。高举八、九岁时,因生活所迫盗窃向德全家的鸡鸭、蔬菜被抓获,还被向德全殴打过,两家矛盾越来越深沉。   向生结婚四年,老婆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好不容易到第五年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向平,一家人视为掌上明珠。向平刚满一岁不几天,向生父子与高举又发生争吵,向生父子奚落高举长得疤头癞脸,三十岁了还成不起家,高家的香火从此就要断根。   这点触到了高举的痛处,他恶狠狠地说:我家没有香火无所谓,你家有香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要不了几天你家的香火就要断!   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月光将地面照得能看见缝衣针,向德全一家人带着向平在院坝乘凉,向平蹒跚学步,欢快地在院坝跑来跑去,不时跌倒,不时又爬起来,逗得一家人笑声此起彼伏。突然,一阵风起,向平的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飞快地向院坝边跑去。一家人开始还不断夸奖,但向平到院坝边后,突然翻过栏杆,一头栽下十多米高的陡坡,跌在乱石堆上,脑花都摔出来了,当场死亡。   向德全一家悲痛万分,突然想起高举的诅咒,认为是高举使用了什么邪术,将向平咒死了,一家人涌到侦缉所报警。当然,侦缉所没有一个人相信向德全的孙子是被高举咒死的,不愿受理。但是,向家和向生媳妇罗家都是当地的大姓,宗族势力比较强,一时间,上百位向家、罗家人涌向侦缉所,坚持向平是被高举咒死的,要求侦缉所抓人,枪毙高举,并有越演越烈之势。还有的亲戚提着刀枪棍棒去寻找高举,一场血案就要发生。荒溪镇政府一边请求县侦缉局支援,一边派人做向德全家人的工作,一边派人将高举“抓”到侦缉局。但是,高举虽然承认公开诅咒向平,但死活不承认使用什么法术。话说回来,即使高举承认使用法术咒死向平,公安机关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些证据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好在抓捕高举时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侦缉局以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将其拘留十五天,群体性事件暂时得意平息。   高举关进拘留所不几天,一个村民来侦缉所举报,说向平凶死前二十天左右,他在山上打柴时,亲眼看见高举在张豪的坟墓上插了一块东西,还焚香烧纸祷告,这小孩与高举没有半点亲戚关系。所长为了避免发生群体性事件,派人悄悄查看现场,果然在张豪的坟头上找到了一块巴掌宽、半尺长、一端消尖端的新鲜木块,中间用红笔写着“向平”两个大字,四周画有稀奇古怪的符号,侦缉所没有一个人认识。为了稳妥,所长亲自带人到拘留所讯问了高举,但高举反而说侦缉所采用迷信方式破案,要上访。这个举报的村民从侦缉所回去后,也将他看到高举在张豪的坟头上插下写有向平名字的符块的事告诉了向德全一家,向家人认为高举诅咒杀人的证据更加充分了,又围攻侦缉所,要求杀人偿命。转眼之间,高举的十五天拘留期限到了,公安机关不得不放人,高举从此不知去向,向家人不停到县委政府、地委行署上访,一直持续了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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