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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何为心上人
费了些时日回去时,已是黄昏,一抹残阳将天边的云彩染得绯红。千雪荡在院子外的藤蔓秋千上,有些失魂落魄。
习习凉风中,鹅黄的衣带扬在纷飞的枯黄的竹叶中。
眉目如画的脸庞倚在秋千上,腾空的脚并不点地,只让秋千随着风轻摇着。
她觉得已经有太久没有见到络桑了,久到仿佛已然过了许多个春秋,这许多个的春秋之间,又隔着千山万水。
此次本来是去找他求助,可出来见她的,却是倾心。明明她与他近在咫尺之间,他偏偏不见自己,还是倾心来传的话……是谁来传话都可以,怎么偏偏是倾心……
那个毁她容貌、杀了梨忧的倾心!
可是、可是她清清楚楚记得那晚枕边传来络桑的声音,他说他想她。她怎么又会记错?
思至此,转念又记起倾心的话,她说络桑说她的未婚夫,她说自己的美貌勾不起络桑兴致,她还说……络桑不想见她。
千雪心乱如麻,更是不知道如何理这团乱麻。好像从倾心与络桑一同来东海看自己时,此后诸多事情都失了控,她并不是冲动不讲理的性子,只是接连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她始料未及,手足无措。
就这么呆呆怔了许久,不知不觉中,脸颊上有温热滑落。
直到郝大娘和郝仁施完药回来,看到千雪奄奄靠在秋千上,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听到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千雪慌乱地拭过脸颊,但这一幕还是被郝仁看在了眼里。
“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郝仁三下五除二卸了肩上负担,就要撸起袖子。
千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收起神伤,勉强作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才、才没有。”
郝仁瞪着双小眼睛,满是不信:“是不是你去找的那个人欺负你了?走,我同你一起去找他算账!”
“你——”千雪起身指着郝仁,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哪知道惹她生气的是什么人。微愠地瞪了郝仁半响,憋得半肚子气又不能无故撒到他身上,索性跺脚进了屋子。
只剩郝仁与郝大娘面面相觑。
千雪不知闷了多久,屋内渐渐暗了下来,添了几盏烛火后,门被敲了一敲:“千雪,吃饭了。”是郝仁的声音。
她本就是不用食人间烟火的小仙,此番受了委屈,更丝毫没有胃口,便懒懒应道:“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不吃饭饿坏了身体怎么办?”郝仁很是关心她:“不如我给你端过来罢!”
这个郝仁,平时一向鬼心眼很多,怎么最近对自己愈发得地好了。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什么来着?反正应是没安什么好心,就像倾心一般,前脚还十分友善地给了她水灵珠,后脚就杀了梨忧。
不过或许郝仁是对自己愧疚,想补偿也不一定……千雪前后一番思索,门外又急切道:“那我就去给你端来了?”
“不了!”担心他不依不饶非要叫自己吃,又紧接着道:“我自己知道照顾我自己,你也不要总是来烦我,让我静一会儿便好了!”
门窗上的人影一僵,原来他的关心与她来说,是烦恼啊。
短暂的沉静后,门上的影子终于去了。千雪正舒了口气,半晌后,门又被敲响。
千雪无奈道:“我说了我不想吃了,你不要管我了。”
门外一声叹息。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这个郝仁!千雪咬牙,正欲喝斥,谁知撞入眼帘的,竟是身形丰腴的郝大娘,见千雪甚是不悦,便温和道:“千雪,是我啊。”转身合了门。
屋内烛火一阵闪烁,忽明忽暗后,蓦地恢复明亮。
“原来是你啊,大娘。”千雪坐在竹榻上,双手支着床沿。
郝大娘默默点了点头,蹒跚着步子坐到千雪身旁,覆着她的双手,缓缓道:“前些天你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这般神伤,是不是那人不肯帮你?”
千雪垂首,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
千雪仍摇了摇头。
郝大娘眯着双小眼睛,十分和蔼地道:“那让我来猜猜你和那人的关系,他是你的好友?”
好友?好友哪有他那样坑的……
千雪摇头。
“那便是你的心上人了。”郝大娘笃定:“若是友人招惹到了你,你定会气急败坏,发泄一番,只有心上人伤了你,你才会暗自神伤。”
她说得有是有些道理,只是于千雪来说,还不大懂何为心上人,以前只听师父讲过、听说书先生说过,却也没真正见到过。
千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愣了会神。
郝大娘权当她是默许,便拍了拍她手背,宽慰道:“大娘也是过来人了,情爱什么的还是比较懂的,你不如同我说说,我好替你分一些忧。”
千雪抬首:“我心里有点乱,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就从你去找他说起吧。”
“大娘,他并不是我的心上人。”不过,她这般神伤,确实与他有逃不脱的干系,便转念道:“不过确实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我还是给你讲讲吧。”
千雪收起情绪,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我不知道怎样形容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我落难都是因为他,但是奇怪的是,每次我落难都不会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从第一次我师父要杀我,再到后来的每一次,他总是那么及时。此次泗水镇这样的事,与他来说定是小事一桩,我本是要去找他来帮忙,谁知我到了时候,却……”
郝大娘接道:“却看见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
大娘真是一语中的,千雪眼中的惊愕转瞬即逝:“我并没有见到他,不过确实是别的女子来见的我,明明谁来都可以,怎么偏偏是她啊!”忍不住愤懑起来。
“你这是吃醋了呀——”
“才没有!”千雪飞快地接过郝大娘的话,解释道:“我虽然不是很懂情爱之事,但是吃醋这回事我还是略懂一二的,我并不是吃醋,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甘心,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郝大娘呵呵一笑:“那也还是吃醋了。”
“我——”千雪语塞,想好好解释一番,又不知如何解释,便慌乱道:“我真是说不清楚了。”
“那你同那女子可否起了争执?”
虽然从头倾心都是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但也算得是起了争执吧。
千雪一默,点了点头。
郝大娘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傻孩子,你这是爱上他了呀。”
爱?
千雪脸颊一红:“我才没有!”
“那为何同那女子起争执?”
“是她、是她……”千雪一顿,道:“是她与我有仇!”
粗糙的手指抚过额头,郝大娘一默:“大娘是过来人了,即便是没亲眼所见,听也便听出来了,有些话大娘想给你说说,你听了再好好想一想。”
千雪有些不愿:“那你说吧。”
“你这样的黄花年纪,有心上人是再正常不过,不过情爱这种事,若是爱对了人,便幸福一辈子,若是爱错了,执念不断,便痛一辈子。我未见过你那心上人,不知他为人如何,不过既然如你所说,他每次都救你于危难之中,那便是离不了多少,此次你们并未相见,所以很多方面不能仅听他人之言,有的话你得亲口问她,才能知他心意,若是仅凭自己的猜测,只会徒增许多误会。”
大娘的一番话,千雪听在心里。不过是情爱需谨慎,相爱须相知的这么个意思,生生让她费心说了一大段。可是,自己与络桑好像并不是大娘所说的那种关系。
况且情爱之事,不都是如说书先生所说,是天雷勾地火那般。
然络桑并没有说爱她,亲吻时,既无天雷也无地火。
不过郝大娘话里意思还是正确的,千雪前后一想完,心情倒还真的舒畅了不少,便扯出个淡淡的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娘。”
“那你好好休息,好好理一理。”
大娘说着起身,抬脚欲走,却被千雪唤住:“大娘,我离开了这些天,镇民可都还好?”伤神归伤神,险些将正事忘了。
迈出的一只脚又迈了回来,郝大娘重新坐好,神色凝重道:“你不在的那些天,我每天都去镇里施药,他们好倒是了好了七七八八,只是镇子里变得乌烟瘴气的,不断有人失踪,甚至连临近的渭水镇都有些受影响。”
千雪一默。
记得前后两次追那团邪崇都是追到渭水而止,而那次郝仁也无缘无故出现在了渭水镇,这前前后后之中必有着某种联系。然这种联系让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个子丑寅酉,便蹭地站直身子问道:“渭水镇都受了什么影响?”
郝大娘一叹:“先是泗水镇有人失踪,接着便听闻渭水镇也有人失踪。不过奇怪的是,泗水镇失踪的人,有的竟然被发现死在了渭水镇,泗水镇虽与渭水镇隔得不远,却也不是十分的近,这倒让我想不通了。”
“看来问题果然出在渭水镇。”
郝大娘又一惊:“你好像对此事尤为了解?”
话出口,才觉然省起自己在大娘眼中是个凡人,便眼珠一转,干笑着改口道:“不,我是说……我是说……”
支吾半天,硬是没想出个更恰当的理由,便眨了眨眼睛,做出副哈欠连天的状态道:“我是说,大娘咱们还是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