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迟到76年的诺言 上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陈博父母可是乐开了花，按这节奏，今年底是不是就可以订婚了，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 “没想到我们这一辈，数二位最幸福，瞧瞧你们儿子，那么快就要为二位添福了。” 说话的是为年过花甲的老人，精神矍铄，说话的声音宛如洪钟。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与落云陈博年纪不相上下。 “哈哈，肖兄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家孙子年少有为，可谓虎门无犬子，强将底下无弱兵。” 这位老人与陈博的父亲是同班战士，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只是陈博父母结婚晚，又是中年得子。 “只能说我们都老了，如今就看他们这一代了。” “不是我说你们，儿孙自有儿孙福，有那份闲心去瞎操心，不如我们吃好喝好。” 一旁同是一个班的几个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谁说人生无年少呢。 这时落云已经随陈博在饭桌前坐下，自然听见那边的笑声。 抬头望去，突然就怔住了。 “落云，怎么了？” 陈博一直关注落云的举动，就怕她不自在。所以她异样举动，陈博立即就察觉了。 不明所以地朝她专注望着的地方看去，他爸妈正在一堆老战友里谈笑风生。 “呵，我好久没看见他们这么开心了。” “陈博，你爸妈何时当的兵？” “十几年前，具体我也没问。”陈博有些不解，落云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今天来的都是和你爸妈同时入伍的？没有比你爸妈入伍更前，而且还没退伍的人吗？” 陈博闻言笑了，见落云很疑惑，便解释起来，“一般12年总退了，我爸妈后来考了军校，你看不也转行了嘛。” “军官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部队里？” “似乎是的吧。”陈博一心学医，倒真没关心过这些，见落云一脸认真，哑然失笑，“以前也没见你关心这些，今天怎么来了兴致？” “随便问问，看着那么多退伍老兵齐聚一堂，有点感慨。” 落云眼中闪过惊异，很快又恢复如常，装作不在意地看了眼陈博：“我们既然聊到这个了，你爸妈先前是什么兵种啊？” “陆军。”陈博想了想，有些犹豫，“他们搞化学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中山装式，四个口袋，算什么兵种的？” “解放前穿这种军装。” 身后有人突然说话，陈博和落云回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两手插在裤袋里，正静静地看着他俩。 “肖峰。”陈博已经起身，两个男人一握手便给了彼此男人间的拥抱。 “好久不见，听说你今天被你妈硬拖来的。” 肖峰微微一笑，当胸给了陈博一拳。 “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被肖伯伯逼来的吗？”陈博不甘示弱地回了一拳，“我俩彼此彼此。” 落云倒是从来没看见过陈博笑得如此轻松自在。平日里的他总是挂着斯文的笑容，哪怕和她在一起，也是这般。 可能落云过于注目他们，肖峰忍不住在陈博耳边轻语：“这姑娘就是你曾经提起的？长得也就一般，怎么入你法眼的？” 陈博也不搭话，只是转头朝落云招呼。 “落云，他是肖峰，他爷爷是我爸妈最铁的战友。” “爷爷？”落云有些茫然，忍不住朝那堆人群看去，然而又看见了那个眼神。 “辈份而已。”肖峰伸出一只手，“我们认识一下。” 然而话说完还不见落云回头，肖峰微微挑了挑眉。 “落云。”陈博担心地触了触落云的手臂。 “啊？哦，你好。”落云这才收回视线，抱歉地看向肖峰。 “我很好奇那帮追忆青春不肯服老的有什么吸引力，值得你如此忽略一个英俊潇洒的成功人士？”肖峰有些不满，他向来走到哪就能引起不少女人的躁动，眼前这女人居然都没在意过他。 落云听了这话，一时有点尴尬，赶紧伸手象征性碰了碰男人悬在半空的手。 “别理他，他是羡慕嫉妒恨而已。”陈博拉着落云坐下，嘲笑地瞥了眼好哥们。 “呵，行，你成功拉起仇恨值。” 肖峰丝毫不介意，随手拉过椅子往落云身边一坐，动作潇潇洒洒。 “不过我还真是好奇，一般像你这年纪的女孩，谁会喜欢陪一堆老人。” 她一进来，肖峰就注意到了。而且据他暗地里观察，她和陈博好像没有预期的甜蜜互动。 “她就是讨老一辈欢喜。”陈博笑着伸手取过茶壶，为三人各斟了一杯。 “谢谢。”落云接过茶杯，本能地道谢。 “她和你一直那么客气？” 肖峰也不等陈博招呼，自动地拿过一杯茶，眼底浮起一抹奇异。 “人家有礼貌。”陈博微微有点苦涩，这句话倒是真的，落云给他的感觉若即若离。 “那你得加把劲了。”肖峰一手借桌撑起了头，一手有意识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眼睛在喝茶的俩人身上徘徊。 有意思，真有意思。要不是陈博，他也不至于被爷爷催着去找女朋友。 “大妹子，你看得见我，对吧？你一定看得见我。” 正当落云假借喝茶避开肖峰的打量，身后探出个脑袋，一个戴着军帽的脑袋，几条猩红的血液正顺着额头流下。 落云没想到他会突然从背后探出，更没想到他会满脸鲜红，几个窟窿赫赫在目。 这一惊吓让落云瞬间洒了手中的茶水。 “落云？”陈博见她大惊地站起，也立即站了起来，“怎么了？” “嗯，没，没事。我没拿稳，嗯，我去盥洗室，马上回来。” 落云说着就匆匆而去，也顾不得看身边俩人的反应。 肖峰摸着下巴，抬眸看了眼紧张兮兮的陈博，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女朋友有意思得很。” “你能不跟着我吗？”俱乐部不起眼的一角，落云哭丧着脸，这个鬼步步紧跟，虽然他看似没有恶意，可总得放她去盥洗室处理下衣服上的污渍吧。 “我，我就是太激动了。”年轻的容颜瞬间腾起羞涩，摸了摸脑袋，傻呵呵地一笑。 “大哥，你要不要先洗洗脸。”落云见他一笑，整个血脸都在抽动，似乎干涸的血迹使他很不舒服。 就见他随手抹了把脸，不抹倒还好，这一抹，黑红相加，落云眼瞅着就想笑。 “你随我来。”朝他挥挥手，落云就往盥洗室走去。 盥洗室内，落云很庆幸洗手池是男女公用的。 站在池边，落云好心地递给对方几张纸巾，见对方眼中露出狐疑之色，落云温和地笑笑：“你先洗洗。” 水池前有面镜子，然而此刻只是倒映落云一人而已。 “我真死了？” 呆了片刻，惆怅低喃过后，一张干净刚正的脸处在落云面前。只是那几个窟窿依旧显眼。 “我想是的。”落云关了水龙头，投去同情的目光，想了想又带着几分猜测询问道，“你还记得你名字吗？你何时入伍的？” 刚正的脸上浮起一些迷茫：“我叫王嗄子。入伍？你是指加入部队打小鬼子吗？” 落云挠挠头，果然如她所想，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军装酷似影视剧里的。多瞅了几眼越看越不对，等意识到就她一个人看得见他时，已经晚了。 “那你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是的，我们连接到命令，抢占高地拖住小鬼子的火力，掩护我军大部队撤离。我记得当时炮火异常猛烈，小鬼子一天里冲上来十几次，都被我们击退了。” 谈起战争，他的脸上洋溢出了异彩，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风彩。 “然后呢？”落云听得入神，见他突然不讲了，意犹未尽之余赶紧追问。 很快绽放异彩的眼睛慢慢黯淡，直至亮光全部熄灭。 “我们连最后弹尽粮绝，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 “你是……” “我只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的都是小鬼子。对了，大妹子，我们胜利了吗？刚才那些人也是穿军装的，我怎么看着不像我们部队。” “现在是2022年，新中国1949年就成立了，你们把小鬼子打跑了。” “真的？小日本滚回去了？新中国真成立了？我们老百姓当家作主了？” 一听落云说完，王嗄子立刻激动起来，一把握住落云的手，连续追问。 “是的，现在我们很幸福。” 喜悦原来是会传染人的，这位大哥，不，先烈，兴奋得不能自控，落云看着也笑开了。 倒是王嘎子很快察觉失态，立刻松开落云的手，依旧傻傻地笑着。 “烈士前辈，那你怎么还留恋这里呢？” 待他恢复，落云问出了重点。 “我，我不知道，我睁开眼就到了这里。看见很多穿军装的，我叫他们，可没人搭理我，直到我看见你。” 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那个年代鬼使们也在打仗？ 落云疑惑地蹙起眉，再看看有些可怜的王嘎子，“烈士前辈就没看见穿黑袍的人？” 王嗄子转头看了一圈，摇摇头。 “那烈士前辈还记得什么吗？” “我，我记得的都告诉你了，其他都想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你不记得生前的亲人了？” 王嗄子听见亲人后，面上突然多了迷离恍惚，低头想了很久，最终痛苦地摇摇头，“我还是想不起来，总觉得丢了什么。”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落云还在思考，突然不远处有个穿着俱乐部服务员打扮的男子托着一个托盘，一脸奇怪地望来。 “哦，没事，我衣服弄脏了，正在清理。”落云忙不迭地摆摆手，拉起衣角搓了几次，“因为搓不掉，我正抱怨着。” 男服务员看看衣服，再看看落云，点点头，手朝不远处指了指：“小姐，那里有个独立的更衣室，你不妨去那。” “好，谢谢。”落云赶紧道谢。 从服务员身边走过时，他招牌式地弯腰，递上一杯水。 落云看了眼托盘上七八杯水，这俱乐部服务还真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