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仙客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秦川微微一笑：“这掌柜倒是个心善的。”\n\n“然后呢？”\n\n“没了。”\n\n黄梦心想，秦川说的话也没错，掌柜的若是心眼不好，不可能白请道士喝半年酒。\n\n他们是外地人，其实不说实话，随便弄点酒，坑了也就坑了。至于名声不好，其实常乐酒楼出了这事，传出去，其他人肯定都说掌柜妻子贪得无厌，应有此报。\n\n无非是名声更坏而已。\n\n总之常乐酒楼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n\n他问身边的书童黄二，“你怎么看？”\n\n黄二：“那掌柜妻子确实贪得无厌，井水当酒卖，还嫌没酒糟。是我，我也会生气。”\n\n“黄三你觉得呢？”\n\n黄三：“我看是那掌柜一家没远见，不该荒废了自家的酒窖。”\n\n黄梦又看了看清清，想起她不会说话。\n\n婴宁还这么小，更不用提。\n\n问了秦川，秦川也不说看法。\n\n他细细斟酌半响，道：“那道士高深莫测，是非分明，所行玄妙。只是我觉得，他还不算一个高人。秦兄以为如何？”\n\n秦川反问：“黄兄之意若何呢？”\n\n这时，秦川心里微微有些讶异，因为他从黄梦身上觉察到一颗灵机勃发的种子。\n\n似乎有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附着黄梦身上，让他开始汇聚天地灵机。\n\n但灵机尚未汇聚起来，应该是时机未到。\n\n这让秦川觉得很有意思。\n\n他本以为去找宁采臣能获取灵机，没想到黄梦这里就出现契机了。\n\n而且黄梦是灵机萌芽的过程，这对秦川观察灵机的出现因由，很有帮助。\n\n黄梦：“道士不过仗着自己的神通道术，戏弄凡人而已。若他是个普通人，人家请他喝半年酒，说他几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难道这掌柜一家，还能让他真把酒钱还回去。其实凭在下的家世，也能戏弄一下这种普通人，可在下从不屑于做这类事。”\n\n他为人甚是自傲，当初黄四出主意让打断秦川双腿，使其进不了考场，他都不屑于去做。\n\n只觉得道士仗着一身道术，还了人情也就还了。如此游戏人间的戏弄凡人，又能如何？\n\n世间的风气，还能因为他这一两次戏弄改正？\n\n黄梦觉得自己要是有一身神通道术，自是不屑于游戏人间的，有这些闲工夫，不如早日修行成仙。\n\n只是家里人也不想让他学神通道术，说是将来去了书院，能学到更高深的东西。\n\n黄梦自是不疑。\n\n要进书院，科举是敲门砖。\n\n秦川笑了笑，“菜来了。”\n\n于是一行人吃饭菜。\n\n饭菜却也新鲜，手艺不错。即使没有美酒相佐，这家的饭菜也能吸引不少顾客。\n\n吃完饭，黄梦主动结账。\n\n临行前，秦川对掌柜说：“掌柜家的饭菜挺好吃的，若是以后来个和尚也像道士那样，让你施舍斋饭，吃一年半载，然后再给你做个神通使饭菜源无中生有而来，掌柜的会如何做？”\n\n掌柜苦笑一声：“当还是用心厨艺，别人给的，始终不如自己就有的。”\n\n秦川淡淡一笑：“那掌柜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n\n掌柜的若有所思，他一边开着饭馆，一边重新收拾酒窖，到他这一代酒窖养不回来，还有子子孙孙。\n\n他将道理说给妻子听，想必妻子也不会为此烦恼了。\n\n酿酒剩下的酒糟，依旧可以喂猪，即使酒的生意不如以往好，靠养猪也能回一些本钱。靠着过去几年的积蓄，总能把日子过回来。\n\n这次的教训，传给后世子孙，总能警醒后人。\n\n何况他半生操劳，请道士喝了半年酒，几年不用费心酿酒，现在腰腿都比数年前好多了。\n\n如今无非是回到以前的辛苦劳累。\n\n还平白得了几年轻闲日子。\n\n他一想开，觉得心中再无烦闷，道理说通，浑家也不会那么心里堵了，他欲要出去感谢刚才那个秀才相公。\n\n可是人家已经走远，在人潮里消失。\n\n眼下已经是正午了。\n\n掌柜此后果然用心经营酒楼，还把自家的遭遇常常说给客人们听，他觉得此事多少有些警醒的效果。\n\n没效果，也可以给客人们当个乐子。\n\n人间的事多是如此，你主动把自己的惨事说出来，旁人便不好拿此取笑了。\n\n…\n\n…\n\n“秦兄，你刚才的话是在帮那个掌柜？”路上，黄梦开口询问。\n\n“怎么说？”\n\n黄梦轻轻一笑，“秦兄强调饭菜好吃，不正是在开导他。只是秦兄帮人的方式很特别。你开口先问他怨不怨那道士，掌柜的说不怨，又吃了饭菜觉得好吃，所以觉得这一家不算是无可救药之辈，才最后暗示开导他。秦兄做事高明，可瞒不了我。”\n\n秦川看着黄梦，悠悠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觉得饭菜确实好吃呢。”\n\n“那也确实不错，可比起我家里……”他突然想到，秦川出身贫贱，的确没怎么吃过好东西，无论是簪花宴，还是临川画舫，两次见到秦川，他都是大快朵颐的吃东西。\n\n刚才桌上，婴宁也吃得很欢。\n\n明显是兄妹二人时常吃得不好。\n\n他也听说，秦川在陵州府是赚了一些钱财，可是转眼造了一个庄园，这等白手起家，没有底蕴的人，肯定把积蓄都耗得七七八八。\n\n所以秦川的话，不是没有道理。\n\n难道真是他想多了。\n\n接下来，黄梦主动邀请秦川游览南柯镇，黄昏前常乐酒楼的店小二找到他们，说是他们今天不走的话，掌柜请他们在店里免费住一晚。\n\n原来掌柜得秦川开解后，又去劝慰妻子，妻子果然想通了。因为吃一堑长一智，觉得往后不可人心不足，还得感恩。\n\n故而让掌柜去找秦川他们，看人走没走，没走的话，做些答谢。\n\n黄梦见这事有意思，于是留下。\n\n他还想着那个道士会不会再次出现。\n\n到了夜里，黄梦自己住了一个房间，两个书童一个房间。\n\n回房间睡觉前，他还问秦川晚上要不要一起挑灯夜读，秦川说他作息很好，从不熬夜。\n\n黄梦先是震惊，随即想到，秦川出身寒微，以前肯定是舍不得用油灯蜡烛的，晚上不读书也是正常的。\n\n只是想到秦川这样都能有一身好学问，心中颇有些泛酸。\n\n可这也是他的机会。\n\n他要把晚上的时间利用起来。\n\n黄梦自己带了蜡烛，点亮后，开始熬夜苦读经书。\n\n正当他用心苦读时，忽然房门打开，他听到动静，有些生气道：“我说了晚上我看书时，不要来打扰我。”\n\n可当他看见门外来人时，不免一脸疑惑。\n\n“一般这个时候，都该上床睡觉了吧。”\n\n来人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n\n随着夜风吹进来，房间里飘进一股淡淡的香气。黄梦也是闻过不少脂粉香的，只觉得这股清香，确实比一般的庸脂俗粉要强。\n\n女子还撩了撩发梢，倚靠在门外，颇为妩媚动人。\n\n黄梦淡淡道：“莫非是秦兄寻你来戏弄我的，他还有这闲钱？你回去告诉秦兄，他眼光不错。然后出去把门带上。”\n\n他觉得除了秦川，这里也不可能有别人来戏弄他。难道是因为白天他说自己有资本戏弄普通人，秦川也故意花了钱，找人来戏弄他，让他试试被戏弄的滋味？\n\n又或者是那戏弄酒楼掌柜一家的道士所为？\n\n反正不管是谁，他都不想上当。\n\n“公子，你说什么？你叫我出去？”女子脸上颇是惊讶，难道是这里的灯光太暗了，这人看不见她的脸？\n\n她不退反进，走进房间，来到黄梦近前。\n\n黄梦甚是不满道：“你听不懂吗，我叫你出去，顺便把门带上。”\n\n“公子，你是不是有病啊。”她顺势坐到黄梦身边，就要握住黄梦的手。\n\n黄梦用力将她推开，怒道：“我叫你给我出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n\n女子惊吓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推我做什么。”\n\n黄梦冷笑一声，“说吧，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赶紧走。”\n\n女子：“他是谁？我不懂你意思。”\n\n黄梦：“无论是谁，请你立刻马上离开。”\n\n女子不禁一笑，“我懂了，你以为我是别人花钱找来戏弄你的？你以为我是窑子里的妓女？”\n\n黄梦：“难道不是么。你非要把实话说出来，那也没办法。”\n\n女子嫣然道：“公子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别人花钱请来的，而是自愿来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公子难道不想和奴畅谈心事吗？”\n\n“莫不成我们还见过面？”黄梦不由冷笑一声。\n\n女子柔声道：“白日里，公子在南柯镇游玩时，奴就相中你了。”\n\n“哦，我身边还有一位公子，你怎么没相中他？”\n\n“那人没公子英俊潇洒，而且公子看起来比他富贵。”\n\n“算你会说话，那你是什么来历？”\n\n“我啊，就是附近劳员外家的小妾，今夜想和公子共度良宵……嘤……嗯嘤…嗯嗯…嘤……”\n\n黄梦露出不屑的表情，瞧着她，“那你跟妓女也没什么不同。”\n\n女子含情脉脉地说道：“怎么会呢，妓女是卖身的，而奴是自愿的。”\n\n黄梦“哦”了一声，“我懂了，妓女是被逼的，你是自己犯贱。”\n\n女子似被伤到心，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一道道紫色的淤痕来，“还不是劳员外虐待奴，奴家伤心，才来找公子，以求安慰，公子竟如此狠心轻贱奴家吗？”\n\n“你一个个娇滴滴的女子，他虐待你干什么，难不成你经常偷人，给他发现了？”\n\n“才不是，奴家也是第一次。那是劳员外自己不中用，他不行了，才在奴家身上用鞭子发泄，奴是受不了。只想真正做个女人。再说，你们男人不就喜欢我们女人这样吗？”她脱下衣服，半露着一抹香肩，上面也有淤青，可在灯光渲染下，不禁有种令人想要怜惜把玩的冲动。\n\n“还请公子垂怜奴家，不要似老东西那样粗鲁。”她声音轻柔娇媚，听着让人心里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她，爱护她。\n\n她说话间，软玉温香倾倒在黄梦身上，教人迷醉不已的女儿香气喷涌出来。\n\n黄梦手忍不住按在她肩膀上，然后用力一按。\n\n“公子，为何这样粗鲁。”女子呻吟一声，顺势躺进黄梦怀里。\n\n谁知黄梦松开手，女子摔倒在地上。\n\n女子咬了咬嘴唇，眼泪汪汪，“公子也要跟老东西一样粗暴吗？奴真是命苦，可是谁叫奴喜欢你呢，来吧。\n\n“你别演了。”黄梦用看破一切的语气冷呵呵回应。\n\n“我演什么了？”\n\n黄梦：“你的肩膀上也有伤，可是我用力捏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我在和你调情。”\n\n女子眼泪水滚出来，“那是人家动情了，忘了疼痛。原来公子是喜欢奴家叫么，奴家叫给你听好了。”\n\n黄梦冷笑一声：“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人在得意的时候，总会忘形，你刚才倒在我怀里时，以为我中计了，所以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n\n女子收起脸上的娇媚，站起身穿好衣服，问：“没想到我都送到你怀中了，你脑子还在转。你这人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n\n黄梦：“你这样的贱货怎么会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我一从开始就看不上你这样的贱货，而且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能轻易被女色迷惑，还能成什么大事？这也是黄某平生自负的地方。”\n\n女子：“所以你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才拒绝我？你是觉得被我迷到，会让你丢面子，对吧？可你也得到了我，我还不如你的一点面子？”\n\n“你不是男人，你当然不会明白这一点。”\n\n“那你也伤害了我作为女人的尊严，你明白吗？”\n\n“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但我明白一件事，你该走了。”\n\n黄梦举起烛火，大有女子不走，就拿火烧她的意思。\n\n女子咬了咬牙，随即离开，到了门前，黄梦喊住她。\n\n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得意，旋即转过身，一脸娇媚地眨着眼道：“怎么了？”\n\n黄梦却一脸淡然：“出去后，把门关上。”\n\n女子脸一黑，走出门，一阵恶风将门死死关上。\n\n黄梦上了门栓，心里纳闷，隔壁的黄二黄三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n\n他此时回过神，觉得那女人半夜三更前来，肯定不是什么劳员外家的小妾。\n\n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能半夜三更跑出来。\n\n莫非是女鬼？\n\n他背心冒出一阵冷汗。\n\n还好自己意志够坚定，呵斥走对方。\n\n“不知秦川那里会有女鬼敲门吗？”\n\n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n\n第二天早上，秦川神采奕奕。\n\n黄梦则一脸憔悴，他见状心里不服，难不成女鬼真没有去找秦川。黄梦问道：“秦兄，昨晚上有人来你这敲门吗？”\n\n“你是说女鬼吗？”秦川直接开门见山。\n\n黄梦不由好奇，“秦兄赶走了她？”\n\n他心想，如此说来，秦川也是遇到女鬼了，看起来没什么事，自是和他一样赶走了女鬼。\n\n只是他昨晚该好好睡觉的，这样一来精神气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憔悴，如此可以说跟秦川打了个平手。\n\n他还没和秦川打过平手。\n\n一想到这样好的机会没把握住，黄梦不由后悔不迭。\n\n秦川没有说话，反倒是婴宁开口，“女鬼被哥哥的浩然正气震散了。”\n\n黄梦不由一阵石化。\n\n什么，秦川都有浩然正气了。\n\n其实这事黄名士大概猜到一点，只是不忍告诉黄梦，免得打击他的信心。\n\n浩然正气，鬼神辟易。\n\n这是黄名士给黄梦定下的目标。\n\n如果养出一口浩然正气，那自然是当世大儒，受人敬仰，而且鬼神之流，也得退让。\n\n能养出浩然正气的人，要修道也是一日千里，轻而易举的事。\n\n他为此心心念念着，想要养出正气。\n\n之所以不屑于用阴狠手段，对付秦川，便是存了这一份心思。想要养出浩然正气，就不能做个小人。\n\n想要报仇，自当堂堂正正来。\n\n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物，秦川已经有了。\n\n他要万贯家财何用？\n\n黄家千般经书，万种注解，能换得一口浩然正气吗？\n\n秦川见黄梦楞住，轻声问道：“黄兄昨夜是被女鬼迷惑了？怎地如此憔悴。”\n\n黄梦话到嘴边，一时想不到如何解释，难道说他因为女鬼的事一夜没睡着？\n\n秦川也没过多追问，只是说了接下来要去金华县，问黄梦要不要去。\n\n黄梦那边正好有个世叔在当县令，自然是要去的。\n\n不过他颇受打击，先跟秦川作别。\n\n秦川倒是没强求，只是把黄梦纳为观察的对方。灵机的形成是需要缘法的。\n\n他强自干预，反而可能会弄巧成拙。\n\n于是秦川一行又前往金华县去。\n\n路上有一个游方道士从后面走到了他们前面，脚程极快，不一会没影了，留下道歌声，\n\n“离尘仙客，惯看日月飞梭，寒来暑往雁去来。\n\n懒睨人世离合，莫道情字为何，须透彻，明了取舍，此心也如金石坚，何须与人道得？\n\n自来凡情炙热易成殇，道情者如清凉月色。”\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