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秦川不信自己会死。
他平复心神,元始道相横压心海,不灭之意,油然而生。
太极符印死寂沉静,超脱生死。
元神如天河流转,生生不息。
他询问黑山老妖得道飞升的事,反而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真不知自己和黑山老妖有何羁绊?
那个七杀石碑难不成是黑山老妖所化?
旁边的血池莫非是当初遇见黑山老妖时旁边的水池?
天书是基于什么缘由,推断出他的未来会躺在那个血池里?
亦或者那个血池的尸体根本不是他,只是长得像,或者跟他有关?
这个画面只能使秦川警惕,而不是忧心忡忡。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书显示的画面不能决定他的命运。
这只是天书基于他现在的情况,做出的一段推演。
即使真发展到画面的情况,难道有他的尸体,就真证明他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川带着复杂的心绪,离开众圣殿。
这件事,后面得再问问黑山老妖,兴许它有不同的答案。
秦川怀疑,自己初见黑山老妖时,对方早已有预感。
他遇见黑山老妖,绝非一件偶然的事。
总之,秦川必然和黑山老妖这位绝世妖仙,有着某种神秘的羁绊。
…
…
月圆之夜,东湖一场即将发生的绝世大战,牵动神都上下沉重的心。
国师,白猿妖仙。
这一战的胜负,某种意义上影响到接下来大梁对蒙元一战的走势,若是国师胜了,神都会士气大盛。
因为一个妖仙被大梁国师击败,某种意义上,敕封国师的大梁,气运也会更上一层楼。
气运是很玄妙的事物。
如果一个人气运很盛,却败在另一人手上,那么他的气运会被胜方夺走一部分。
在神都上下都关注这一战时,隆庆来到太仆寺的监正院舍。
以往都是他主动来拜访秦川,这一次是得了秦川的召唤。
这半年来,他拜访过秦川好几次,每次都获益良多。
外人都以为秦川是当今亚圣,元神真人,超脱世俗。心学的学问,也被理学抨击为空谈之学,流毒无穷。
可是当真在用心请教后,隆庆才深知: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先生是不屑于和这些人辩解的。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先生对他说的很多话,实则不是务虚空谈的言论,不说心性,而是以坚韧之心和知行合一的道理,去看待世间的问题。
国运论,开海!
这是秦川对隆庆传道授业的主要部分。
他几十年来,首次对治国平天下有了如此深刻的认知。
越是如此,他越渴望得到真正的权柄,好大展一番手脚。
在此之前,他极度忍耐。
因为只要不犯错,那执掌天下的权柄,迟早是自己的。
他想起这半年来,两个弟弟传出闲言闲语,说他越来越木讷,在朝堂政事上愈发唯唯诺诺。
他心里也不由泛起冷笑。
他们怎么能明白,现在的局势,他表现出的才能越高,越会引起陛下的忌惮。
终于来到监正院舍里,隆庆看到先生负手立在院中,好像存在这个世界,细细观察,又好似不存在世间。
在出世入世间,徘徊不定。
“恭贺先生,修为再有突破。”反正无论如何,先称呼赞美先生便是了。
秦川对着他一笑,“到了我这地步,哪里有那么容易突破。元神的道路很漫长,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事问你。”
隆庆对修行的了解不是很深,因为安平帝的缘故,对此还有些排斥。他以为一个人的责任是天生的,既然坐到那个位置,就不能太过自私,枉顾天下人。但他也知道元神真人是地仙。都成仙了,还有那么远的道路要走吗?不过秦川在他内心里,一贯的高深莫测,这个疑问一闪即逝。
“先生请说,隆庆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川淡淡开口:“我想伱应该对慕容太师的资料很清楚,找你来是想问问他的情况,以及现在的行踪。”
慕容太师用兵如神,虽然率领大军攻破山海关,蒙元大军直杀到青杀口,但他的行踪依旧飘渺不定。
大梁绣衣卫和镇魔司的情报能力,应当能找到对方的大概位置。
秦川不想扑个空。
至于幽玄老祖,据说限于某种原因没进山海关。
而且秦川对幽玄老祖的资料,早已有过详细的收集。
毕竟因为白狼王的事,秦川和幽玄老祖是有因果的,这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秦川不得不防备一二。
隆庆听秦川这样问,心里一突,难道?
他很快将自己所知告诉秦川。
秦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问他:“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趁现在提出来,我大抵是不会留在神都了,往后会回陵州定居。”
隆庆不由十分失落,但还是振奋精神,将自己对国运论、开海等事的疑问,一一朝秦川道来。
秦川没有做具体的解答,而是不断抛出问题,这些问题正中隆庆那些疑问的关键。
他只要顺着这些问题去找寻答案,大梁国运、开海的事情,就会愈发条理清晰起来。
他最佩服秦川的一点是先生从不把王朝的灭亡归结于简单的天命,而是深刻从各阶层来分析。
比如土地兼并一事。
如果是他原本那些老师,提出最深刻见解无非是地方豪强为富不仁,趁着灾年大肆兼并土地,逃避税赋,使朝廷的财政收入年年下降。
可是世事不能一概而论。
都说士农工商,难道百姓当真愿意种地?
种地是天下最辛苦的事,还要受到最多的压榨。
官府的苛政,往往也是百姓抛弃田地的缘由。因为这事费力不讨好。
土地兼并的原因是很复杂。
譬如东南一带,商业经济发达,许多百姓抛弃田地,入城找个生计,往往都比在土地里种粮食过得强。
都说农民保守,其实农民根本不保守,只要哪里活得好,他们就愿意去。
总之,秦川告诉他治国如做菜,一定要实事求是,一颗白菜,做出花来,也不能做出红烧肉。
秦川还取出一本书,交给他。
“此物名资本论,有些观点过于惊世骇俗,而且也不一定适合如今的世道,我传给你不是要照着上面的观点去做事,而是希望你能从中获得启发,理解这本书的格局和高度。
都说大梁朝要完,但怎么完是你可以决定的。命运并非无可阻挡,只在于你有没有看到命运的另一面。”
关于资本论,秦川自然做了一些删改,使其更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但有些核心要素依旧保留。
当隆庆理解吸收其中的精华后,兴许大梁这艘破船还能重新起航,走上大梁特色的资本主义道路。
而且他还希望隆庆发展格物院。
将格物致知和道术结合起来,有没有搞头?
这个世界因为存在神通道术,有些发展是停滞甚至倒退的。
时代该变了。
秦川很好奇,让大梁将火器发展和道术结合起来,会擦出什么火花。以他漫长的寿命,一定会看到一个很不一样的新世界。
但是好是坏,秦川不确定。
之所以要抨击理学,便是因为要做出这样的变革和发展,理学是最大的阻碍。
理学要的是天道恪守,人人安守本分,所以会天生的遏制创新。
若是遇上落后的异族文明侥幸统治了天下,结合理学,甚至会让时代倒退。
前世某个异族统治中土大地的三百年,时代的发展甚至是倒退的。
譬如那个王朝末年的开花炮,当时还有官员向海外引进技术,实则在数百年前的王朝已经有类似的事物。
时代的发展并不总是向前,但终归会向前。
以修士的神魂敏锐,掌控火器,一个阴神尚未凝聚的修士,拿着厉害的火器,都可能在近身的情况下,偷袭弄死一个阴神修士。
说不得未来时代发展,会有修士闭关几十年出山,发现时代变了。
这也符合诸子心中的圣道。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百家争鸣,才是这个文明有活力的体现。
甚至伴随格物的发展,镇魔司镇压的魔物,兴许都可以被利用起来,解决这些魔物的问题,就有机会使灵气复苏。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天生的灵气贫瘠,而是绝大部分的灵气都用来镇压那些魔物了。
而且镇魔司掌控的那些封印,还在源源不断地抽取世界的灵气镇压魔物。
至于镇魔司这么长久的岁月,都没找到解决魔物的办法,在秦川看来很正常。
因为没有魔,哪来镇魔司。
他们主观上是没有动力去真正解决魔物的问题。
除非魔物能带给他们另一种利益。
隆庆临走前,秦川还送了他一块古玉,那是秦川这些年来炼器术提升后,炼制成的护身宝物。
里面有两道九火神龙的气息。
可激发两次九火神龙护体。
他还新加入了自己刚修炼成功的地煞火龙。
两道气息,分别是太阳火龙和地煞火龙。
隆庆将来遇险,九火神龙气息激发护身,肯定会为他增添一分天命色彩。
届时会很有趣。
即使隆庆将来做了皇帝,秦川也没兴趣继续留在神都。
现在这个学生对自己恭恭敬敬,等做了皇帝,自然便是说不尽的忌惮。
等隆庆离开,秦川招呼婴宁、清清、青凤接着就挂印离去了。
他对国师和白猿妖仙的胜负并不感兴趣。
他还是守规矩地在监正院舍留下一封辞呈。
确切的说是一首诗。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
世人若寻红尘客,只是陵州读书郎。”
因为秦川对牧场的小吏说过,让他明日来收拾院舍。
所以小吏很快发现秦川挂印辞官的事。
这首诗表明,人们对他什么仙啊、圣啊,秦川都是不认的。他只是一个陵州读书人。
他来了,他也走了。
短短一年不到,却做下许多大事来。
会试百圣齐鸣。
殿试直言天下第一事,当面怒斥天子,近乎羞辱。
事后开创心学,挖理学的根基。
现在许多理学臣子、士子,提到秦川都有种莫名的恨意,却又奈何不了。
因为秦川得道成仙的场景太过震撼、宏大。
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去试探。
他们爱理学,更爱现在拥有的一切。
秦川确实与理学天下为敌。
可是他不需要干掉许多人,只需要谁来就干谁就行了。
正如许多人觉得王朝变法,总会让下面世家大族反对,引起造反。其实是不一定对的。世家大族本身就可以参与到变法中,变法成功,他们同样获益,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即使一时间受到利益损害,可是一项政策施行,不用上百年,十年二十年就能败坏了。
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自来揭竿而起的,从不是他们,至少绝大部分不是他们。
秦川抨击理学,看似风险很大。
但当秦川摊牌,说明他是仙后,这风险就很低了。
固然秦川还不是真正的举世无敌,可这种存在,只要不是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别人还是愿意敬而远之。
心学流毒就流毒。
搞得理学就没毒似的。
许多人因循守旧,也有许多人试图投机心学。
朱子的学问是适合他那个时代的,但无一法可以适合任何时代。
秦川也不认为心学能作为百世法。
不用百年,十年二十年,就能败坏掉。
可物先腐而后生。
天下事不怕坏,怕就怕在你怕它坏。
心学最大的作用是打破理学对人心的桎梏,而不是成为另一个理学。
它是矛,是锥。
用来刺破这个黑暗的世道。
倘若今后没有秦川,因为有过这样的事,将来也还会有这样的事。
秦川对隆庆安排这些后手,是不是真觉得天书的画面会实现呢?
他不会承认的。
…
…
关于秦川离开神都的流言有很多。
目前神都最流行的一个版本是秦川怕事。
虽然是红尘仙,却从未真正出过手,大家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所以秦川害怕慕容太师打到神都,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他是人族亚圣,元神地仙,各种光环加持。
可草原人野蛮,可不认这些。
他们就认拳头。
曾经五胡乱华,夫子的后裔,作为圣人后裔,不照样卑躬屈膝地递上降表。
世修降表东鲁候。
这外号是没叫错的。
“我对亚圣很失望。”神都酒楼,有人喝了一口闷酒,破有些失望。
“大梁危亡之际,亚圣怎么就能离开。”
“我早知道的,口口声声直言天下第一事,实则不过是为了求名。”
“可是会试时百圣齐鸣,那总不是作假的。”
“人心易变啊。”
“但他证了元神地仙,那总做不得假。都成仙了,还会怕草原的蛮夷?”
“他年纪轻轻,可能只证得仙道境界,实则没有真正仙人的实力。大家想一想,他可从没展露过自己的实力。当时陛下把他打入天牢,让他去做弼马温,他不也老老实实去做了。”
“亚圣,嘿嘿,银样镴枪头罢了。”
类似的言论有很多。
许多人认为亚圣挂印辞官留下的诗无非是借口。
什么只愿做个读书郎。
还不是国难当头,怕了草原蛮夷的刀兵。
这类言辞,甚嚣尘土。
一时间,心学都有人人喊打的趋势。
人们否定一个人,就会否定他的一切。
从根本上否定,好似这个人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梁帝现在松了一口气,又心头快意。
他可不认为秦川会帮他对付草原人。
现在秦川离去,他也少了个隐患,免得秦川趁此搞事,把他搞下台。
什么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不就是说自己不忘初心,虽然成仙还是小心眼吗?
梁帝以己度人,觉得自己要是成仙,得罪过自己的人,他一个不放过,连对方子子孙孙都不会放过。
他如此,秦川也肯定如此。
他乐意神都有这样的言论。
当然他绝不承认,最先放出这言论的是绣衣卫。
梁帝可从来没暗示过江冲搞事。
…
…
“殿下,查到了。对亚圣公的抨击言论,最先是绣衣卫放出风声的。”一个太监跑到隆庆面前。他叫林怜花,乃是林海的义子。
皇宫的太监因为没有子嗣,所以经常认义子,而且精力都用在阴柔的炼形术上。
因为没有欲望,练武更加专注,反而容易有所成就。只是因为身体残缺,成为武圣的希望会很渺茫。
隆庆紧握拳头,充满愤怒,“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可能不是陛下的授意。”
隆庆摇头,“我太了解他了。”
他又愤愤道:“神都这些人知道什么,他们怎会明白先生是何等高风亮节。”
“殿下的意思是?”
隆庆道:“先生辞官不假,可不是临阵退缩。先生是要去找慕容太师的麻烦。先生是真正心怀天下,却被这些小人诋毁,孤真为先生不值。”
他道出真相。
林怜花:“殿下,要不奴婢派人出去澄清。”
隆庆摇头,“先生此举很是危险,而且先生得手前,此事不宜宣扬出去。你记住那几个绣衣卫,看着他们,等先生得手后,孤要把这件事捅出去。陛下如此时候,还不顾全大局,沉浸个人恩怨,实在……”
林怜花心神一凛。
他看得出,殿下对陛下的忍耐到了一个极限。
天下哪有四十年的太子。
再做下去,天汉武帝之事,怕是要上演了。
殿下仁厚,却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他却不清楚,隆庆得了秦川的指点后,愈发想要真正掌控大权,如此才能实现他的抱负。
他要做大事,老皇帝就是他的绊脚石。
等秦川得手后,再爆出梁帝指使绣衣卫,污蔑亚圣公。
一定会引起群情愤慨。
因为现在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跟着起哄,指责秦川身为人族亚圣,临阵退缩。
等事情真相大白后,许多人肯定会后悔无比。
如果爆出这事情是皇帝指使绣衣卫散布谣言,推波助澜。
他们就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辩解方向。
看吧,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被梁帝利用了。
谁都知道梁帝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当一个人总是操纵人心,玩弄权术时,他的所有行为,都会被认为是这样的。
梁帝以权术和不可测度的君威操纵草堂,一旦威严扫地,那么隆庆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这半年梁帝看似励精图治,可是隆庆很清楚,那不过是暂时的妥协。
陛下心里从来没有天下。
…
…
慕容太师早就带着一支精锐的护卫偷偷越过大梁在青杀口的防线,来到神都不远处。
他的行踪自然也没完全避开镇魔司。
只是他带着精锐,来去如风。
即使镇魔司也不可能将他留下。
“太师,咱们什么时候,到那个书院。”有护卫问道。
“应该快了。我们先上桃山,先望气一阵。这次兵锋能到大梁神都,咱们便是成功。至于书院,我只是好奇,并不打算进去。”慕容太师胸有成竹道。
众人虽是精锐,可跟随太师,孤军深入大梁腹地,心里多少有些骚动不安。
他们对那个神秘的书院还是有些敬畏。
见太师不打算攻进书院,心里多少松一口气。
他们不怕死,就怕白白送死。
同时心里生出豪情。
多少年了,草原人再一次杀入中土腹心之地。
神都是天下的中心,繁华无比。
他们心中生出贪婪。
该死的中土人,用烈酒收割了草原人多少珍藏。
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从草原拿走的东西,拿回来。
还要拿回更多。
草原不是没有酿酒技术,可是根本没有大量的粮食用来酿制烈酒,即使偷到了蒸馏技术也没有用。
没有那个条件。
产自陵州王氏的烈酒,让草原人又爱又恨。
大量草原的财富就这样被王氏用烈酒收割走。
偏偏他们离不开烈酒,否则冬天可太难熬了。
这时,突然间,一朵黑红的火焰从天而降,化为一条黑红的巨大火龙,纵横百丈,将慕容太师一行人笼罩在内。
“九火神龙。”慕容太师大有见识,脱口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