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大鲤，胃中之囊蕴五金之气，死则化归，不为外人所取。\n\n其鳞甲似神兵精铁，刀剑难伤。\n\n其血肉藏磅礴血气，食之大补。\n\n其为越过龙门，五金之气尽归血肉鳞甲，力已至竭。”\n\n庄生似乎早就知晓眼前一幕，此时缓缓开口，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大鲤定下罪状。\n\n被逼到绝路之时，大鲤会耗尽体内的五金之气，融于己身，本就非凡的鳞甲会因五金之气的滋养，更胜一筹。\n\n大鲤难擒，便是练脏武者，在水中也不好将其抓获。\n\n正是因此，大鲤才越加昂贵。\n\n每十五年，鲤跃龙门之景不仅仅是凡俗的一场奇景，更是一场狂欢。\n\n渔夫们会联合起来抓捕大鲤想要赚取一大笔钱，武者想要用它的血肉增长气血，将士们想要大鲤的鳞片制作甲胄，便是皇帝也想要博得大鲤中的头彩，喻义擒龙。\n\n那头率先越过龙门的大鲤，怕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它们眼中的高山险阻在费尽浑身解数之下终于成功越过，可等待它们的，根本不是一片坦途。\n\n这场鲤跃龙门，伴随着第一头大鲤真正越过龙门口，才算是真正开始。\n\n守候在这里的那些人，又有几个是真的为了一览奇景？\n\n怕是寥寥无几。\n\n川流不息的河水中，那头大鲤被杀了。\n\n飞跃龙门之际，它分明曾吟叫过，其声浩瀚广博，恍如龙吟。\n\n但被武者围攻，铁锁洞穿身躯的时候，它在奋力挣扎之际分明是越过河面数次。\n\n却并没有再吟叫，亦是没有为自己的族群示警。\n\n或许它也知晓，渡过龙门，会死一些同族，可不渡龙门，所有同族都没有好下场。\n\n“匹夫无罪，怀璧其罪。”\n\n亲眼见证着眼前一切，顾担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n\n对凡俗而言，大鲤浑身是宝。\n\n为此暗中等待，伏杀，自然不再需要什么别的理由。\n\n那对仙道而言，长生不老，又该如何？\n\n顾担深深的吸了口气。\n\n这不能算物伤其类，只能说是顾影自怜。\n\n长生者.长生者！\n\n为此，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n\n他不再去看人群之中的狂欢，而是目光向着龙门山下望去。\n\n那里，仍旧有着诸多大鲤在努力着，甚至可以说是争先恐后。\n\n它们并不知晓第一个越过了龙门的大鲤，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但那一声兴奋的吟叫，却像是为仍在不断努力的大鲤注入了全新的活力。\n\n不多时，便又有新的大鲤成功飞跃龙门。\n\n同样是天火灼尾之景象，顾担的眼中却并没有再为它庆幸，有的仅仅只是深深的悲哀。\n\n不出所料，第二头大鲤即使算不得头彩，其本身就极有价值，全然没有放过的理由。\n\n纵是围观群众们，这个时候都兴奋了起来。\n\n“快快擒下，又来了一头！”\n\n“这头看起来伤的更重，虽算不得头彩，却也价值不菲，快跳下去擒它啊！”\n\n“游的最快的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浪里无踪铁大侠吧？身手果真非同一般！”\n\n即使不去看，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周遭响彻不休，一群看热闹的人表现的尤为兴奋。\n\n似是对他们而言，大鲤本身拼尽一切的精神和努力，远不如此时随便出手便能得到莫大收获的感觉更强就算收获的人不是他们，能够亲眼见到好似也与有荣焉。\n\n“你怎么不下去擒大鲤？”\n\n听的烦了，顾担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正是先前赠予他女儿玉佩的那一位。\n\n顾担观其血气，已近练脏大成，若他也要投身争夺大鲤头彩的竞争中，显然是很有机会的。\n\n“嗯？”\n\n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即不敢怠慢的说道：“我来此只为带女儿一观鲤跃龙门之奇景，感悟其中精神。至于大鲤代表的荣华富贵反倒随处可见，算不得什么。\n\n若能得其精神之一二，就足以受用终生。”\n\n顾担看了他两眼。\n\n的确，就凭他的实力，在凡俗中也理应不缺什么。\n\n相反，这种以奇景来教育女儿的机会可不多，相比之下，大鲤也可以往后稍稍。\n\n“这群人真可恶，大鲤那么努力的飞跃了龙门，竟然就这么被他们给杀了！”\n\n小家伙这个时候挥了挥拳头，红色的袖子飘荡，声音略显稚嫩，但话语中的不满却是半点也做不得假。\n\n顾担却是摇了摇头，尽管他并不喜眼前之景，但还是说道：“万灵寄居天地之间，本就自有运转之理。生灵求活，理所当然。但求活，并非就定能不死。”\n\n这个小丫头家室非富即贵，否则就算天资再好，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就逼近练脏。\n\n可也或许正是如此，让她对万事的理解都显得过于简单。\n\n锦衣玉食的生活过的久了，就很容易看不到脚下的灰尘土迹。\n\n对那些实力不足的武者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大补机会；对那些在下方蓄势待发的渔夫而言，这更是一个经年不遇的良机。\n\n正是因此，顾担才没有因为自己的好恶而有所动作。\n\n大鲤为自己争命，人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争命？\n\n两者遇到一起，那就要看谁准备的更加充分，谁的命更加硬了。\n\n说话之间，又有几头大鲤飞跃龙门。\n\n这一次竟然是接连成功了三头！\n\n也正是因为一口气有三头大鲤飞跃了龙门口，反倒是让两边蓄势待发的武者不够用了。\n\n在无数的围追堵截之中，有一头大鲤成功躲开了四周的围剿，向着下游飞驰而去。\n\n第一个逃脱了此处追捕的大鲤，出现了。\n\n这就好似是一个契机。\n\n紧接着，一头又一头的大鲤飞越过龙门，这里拦截的人手显得远远不足起来，水花四溅之间，成功的大鲤越来越多，而那些准备好的捕食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头又一头的大鲤离自己而去。\n\n尽管在下游还有更多的渔夫和准备在等着它们，但只要闯过去的大鲤足够多，总有能够逃脱围剿的希望。\n\n这群人也定然不可能将所有大鲤尽数拦截下来，否则鲤跃龙门的奇景也不可能一次次的‘十五年’一现。\n\n对于那些被捕杀的大鲤而言，这固然是突遭横祸，可对于整个大鲤族群来说，似乎又算不得什么。\n\n这场鲤跃龙门之境，持续了很久。\n\n直至夜色已至，所幸今夜无云而有月，清冷的月光泼洒间，那些围剿大鲤的人也终于收手。\n\n月色间，一头头大鲤成功飞渡龙门，捕食者难以察觉它们的身影，夜色成为了掩护，即使有明月相映，夜色也成为了它们最大的保护。\n\n当月上中天之际，顾担已经许久没有再听到大鲤飞跃龙门后的‘噗通’声。\n\n但在龙门山之下，仍有数十近百头大鲤在那里徘徊，皆是身受重创之辈。\n\n这种以族群接力的方式，让大部分大鲤渡过龙门口的事情，最后也必然会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或者干脆就是运气不佳的大鲤。\n\n它们鳞甲受创，血肉磨损，气力衰竭，已经无力再继续挑战龙门口。\n\n但对于整个大鲤的族群而言，这一切又是很有必要的。\n\n就如同‘断尾求生’一般，在厄难与险阻面前，总是要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换取更大的生机。\n\n亦如同他为了保护长生之秘，选择了隐姓埋名。\n\n顾担心中，隐约间有了新的感悟。\n\n“结束了。”\n\n这一次顾担尚且没有开口，中年男子便率先开口，不过是对自己的女儿在说话，“你看到了什么？”\n\n“鲤跃龙门，撼人心魄。”\n\n小姑娘毫不犹豫的说道。\n\n紧接着迟疑了片刻，她又补充道：“不过，大鲤在成功时，反倒是遇到了最大的危险。”\n\n“哈哈！”\n\n中年男子很是高兴，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说道：“不错不错，能有此番感悟，这一趟就不算白来。\n\n这就是为什么我常说，要胜不骄，败不馁！\n\n那第一个飞渡龙门的大鲤，眼前看似的胜利，不代表就是一件好事；而那些落在下面，没有飞渡龙门的大鲤，却也侥幸逃脱了杀身之祸。\n\n胜利者尸骨无存，失败者却能够沿着来路返回，捡到一条性命，未偿不能重振旗鼓。\n\n明悟此番道理，便能真正理解什么是胜不骄，败不馁了。”\n\n对于自己这个天资过人的女儿，他显然是很喜爱的，不遗余力的教导着她。\n\n“眼前的胜利可能是祸患，而认为的祸患又有可能是一种福气。人虽不能洞察全局，却要懂得保持好自己的内心，不至于失衡。”\n\n中年男子又道。\n\n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顾担和庄生，大着胆子靠近几分，问道：“您看到了什么了呢？”\n\n“万物竞逐。”\n\n庄生的回答甚是简单，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观摩鲤跃龙门之景，但每一次到来，似乎都会因为自身的境遇不同，而有不同的感触在心。\n\n景还是那些景，变的，不过是观景之人。\n\n“大哥哥您呢？”\n\n小丫头的目光又转向了顾担，颇为好奇的问道。\n\n她很想听一听，这酷似话本故事中的‘传说人物’，见到这凡尘之中的奇景，会有何种与众不同的想法。\n\n若能够从中汲取一二，便算是莫大的收获。\n\n年龄虽小，却也不代表她对一切都浑然不知，浑浑噩噩。\n\n顾担想了想，不愿打消掉小家伙积极的想法，便说道：“百丈之山，游鱼可渡；雄关漫道，人亦可为。”\n\n从积极性上而言，依靠单个大鲤绝无可能渡过的高山险阻，的确在众人眼前飞跃而过。\n\n若只截取这一份精神，倒的确算是一件天大的幸事。\n\n这个世界上的艰难险阻甚多，但不必一股脑的打包给小孩子，希望这种东西，若不在小的时候种下，要等到什么时候呢？\n\n“百丈之山，游鱼可渡；雄关漫道，人亦可为”\n\n咀嚼着这句话，小女孩尚且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中年男子的脸上却是不由得升起一丝欣喜之色。\n\n不愧是高人，看似好像没说什么，却将其中精神尽数汇聚在一起，舍去了一切繁杂事物，只截取了鲤跃龙门最宝贵的东西。\n\n这就是传说中见山是山、看水为水的至高境界吧！\n\n“不知两位前辈接下来可有去处？若无事，定国虽无此番奇景，却也有不少风景秀丽之地，前辈可有兴趣观光一番？”\n\n迟疑片刻后，中年男子终于是问道。\n\n从这两位高人的身上，他并未感受到很多高人那好似与生俱来的骄傲，乃至明显的‘高人一等’的态度，因此此时才敢出言相邀。\n\n“我就不了，欣赏完这场奇景之后，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n\n顾担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n\n庄生说道：“定国国君既需头彩相助，想来不会是什么安乐之乡，如我这般闲云野鹤，便不去叨扰了。”\n\n被接连拒绝，中年男子倒也没有显得过于失望，只是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两位.就此别过。”\n\n定国距离此地，来往一番本就是山高水远，而高人自然行踪无迹。\n\n侥幸遇到，得其善缘，便算不易，此次一别，怕是再见无期。\n\n“下一次鲤跃龙门之时，你们还会来看吗？”\n\n反倒是那个小姑娘，牵着父亲的大手，忍不住回头看去，另一只手捏了捏悬挂在脖颈间的美玉，问道。\n\n“或许吧。”\n\n顾担随口说道。\n\n“那说好了哦！”\n\n小丫头却是挥了挥手，天真烂漫的说道：“下次见。”\n\n两人一前一后，缓缓离去。\n\n顾担也是站起身来，道：“我欲寻一处清净之地修行，你呢？”\n\n“一人怕是太过孤寂，倒也可以结个伴。”\n\n庄生笑了笑，又道：“不过我怕是难以像孔兄般习惯偏安一隅，免不得要时常走动一番。”\n\n“那是自然。”\n\n顾担点了点头。\n\n离开龙门山后，顾担拿出地图，最终选择了一处人迹罕至，大山延绵之处。\n\n那里名为镇川，虽是有山有水，却并不适宜寻常人生活，鲜有平原，地质恶劣，时常有地龙翻身之难。\n\n于普通人而言不宜居的险境，对他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试验场。\n\n既然鲤跃龙门之景已然看过，他便要开始着手正事。\n\n炼，炼后天之！\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