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大殿上所有人都看过来,卫湘君却一直没开口。
她要再想一想。
不管徐启投到岳无咎麾下有何目的,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忠于岳家军,他刚才的那些话并没有错。
高权一力要保儿子,就算卫湘君说了实话,凭高权几十年在朝堂上树立的威望,还有他在孝王心中分量,此事极可能真就不了了之。而后头呢,高权一党只怕还要反戈一击。
另一头,对岳王后来说,让她兄长喘过这口气,教岳家军的大旗重新竖起,比弄死一个高展更有意义。
两头力量对比悬殊,聪明的作法,的确是岳王后先退一步。
可现在的麻烦是,卫湘君根本来不及向岳王后禀报。若凤仪宫和秦轼之一样,只想讨个公道,那卫湘君到最后很可能背上叛主之名,前面所做一切都要白费。
“卫大姑娘,还不回话!”
周大人拉长了声调。
就连卫东卿,都做作地咳了几声。
卫湘君深吸一口气。
或许只能后头再解释了。
“小女……”
“主上,王后娘娘求见!”
刘内官便在这时进殿禀报。
孝王愣了一下,“宣!”
卫湘君也转过了身,心里怦怦直跳。
岳王后被一顶暖轿抬了进来。或是出来得匆忙,她只在外头套了一件百鸟朝凤的鸾衣,头戴莲花冠,虽面色还有些苍白,威仪却不减分毫。
岳王后身边没有跟着孙樱儿,反而是福慧郡主。
看着卫湘君到了近前,岳王后也没说话,扶着她和福慧郡主的手,便要站起。
“王后有了身子,还是坐着吧!”
孝王这话说的,倒还算是体贴
岳王后还真坐了回去,目光落到高权那儿,“他们来给本宫报信,说是高夫人突然过世。我心里还诧异,高夫人岁数也不大呀?听说老国公在主上这儿,本宫赶紧过来问问。”
高权走到岳王后面前,作揖道:“谢娘娘关心。那孩子没福,这些年她随犬子四处奔波,内外全要操劳,加上身子骨一直不好。我们心里也早有了数。”
岳王后又安慰,“老国公切莫伤心太过,还得保重自个儿身体。我这会儿实在动不了,刚才已让人带话给史夫人,让她赶紧去国公府瞧瞧,若能帮上些忙,也是咱们一点心意。主上以为如何?”
孝王点头,“王后想得周到。”
那头寒暄了半天,卫湘君脑子也在转,如何才能跟岳王后透一个底。
“你这丫头跑出来,还玩疯了不成?到这会儿不回去,我还以为你闯了什么祸。”
卫湘君开始没听到这句,直至福慧郡主瞪着眼喊了她一声,卫湘君才回过神,忙道:“娘娘恕罪!”
岳王后上下瞧瞧卫湘君,脸突然一沉,“你这裙子脏了,竟不知换一换?可知御前失仪是要被罚的。汉乡侯府都不教你规矩?随我回凤仪宫,换件衣裳再来!”
卫湘君立时接过话,“小女失仪,请娘娘责罚!”
机会这不就来了?
卫湘君急着出去,赶紧让岳王后明白其中利弊。
“且慢!”
卫东卿又冒了出来,“启禀娘娘,主上这会儿有话问卫湘君,只怕她不能走。
卫湘君表面淡定,心里骂死了卫东卿。
说来还都是姓卫的,这位汉乡侯真是够吃里扒外!
“主上要问些什么?”
岳王后倒笑了,“卫湘君如今是凤仪宫的人,我也正好听听。”
卫东卿眼珠转了转,“昨日行刺之事,总要弄清真凶,免得连累了无辜。”
岳王后略显惊讶,“真凶不是死了?难不成你们怀疑是卫湘君?”
“回娘娘,高夫人确实与此事无关。”
周大人突然来这一句,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该才华横溢、聪明绝顶的中书令,竟如此没脑子,也是能教人笑哭。
不出所料,高权那张老脸都快黑了。
“湘君,还不赶紧说!”
卫东卿还在催。
腕上被人用力捏了捏,卫湘君转头看向岳王后。
岳王后没有瞧她,轻笑一声,“我怎么听说,方才重华殿外,有两位拦住我们湘君,不知聊了什么?”
卫东卿面露尴尬,“回娘娘,多日未见这侄孙女,下臣不过随便问几句。”
岳王后没理卫东卿,拍拍卫湘君的手,“当日将你叫进宫,便是本宫相信,你深谙大义,处处能为本宫着想。”
卫湘君一愣,这话中明显带了深意。
高权已坐了回去,一撩袍子,冷眼瞧着这边。
卫东卿退后几步,一脸悻悻。
卫湘君开了口,“小女不敢隐瞒娘娘。另一位乃是中书令周大人。周大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提到高夫人突然过世,小女不该往人伤口上撒盐。”
“何来往伤口上撒盐一说,你做了什么?”
岳王后说着,视线对上了周大人。
周大人脸皮抽了抽,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按刑部马大人的说法,何女官临死之前已然认下,刺杀娘娘之事与高夫人无关。周大人指点小女,马大人说的才是实情。”
“臣不敢,卫湘君纯属污蔑!”
周大人吓得跪到了孝王面前。
卫东卿脸色难看,几次想抬脚,又收了回去,最后小心地往后面缩了缩。
倒有一人出来,跪在了周大人身后,便是那位与秦轼之一起审问何女官的马大人,看来和周大人一样撑不住了。
这会儿大殿里头,安静到只听得见穿过窗户的风声。
孝王的脸早就沉了下来,“到底是她诬陷你们,还是实有其事?”
“此事倒不要紧。”
岳王后摆手道:“既然湘君是知情人,刺客到底认下了什么,你便说给各位大人听听。不过记住,绝不许说谎,你听到什么,今儿就如实禀报!”
四目相对,卫湘君回道:“小女谨遵娘娘旨意!”
“不用她说,连我都知道!”
福慧郡主突然接过了话,“那位何女官前头侍候的是我父王的正妃。被娘娘调到我宫中后,不止一回说过娘娘的坏话。这大半年,她经常在我跟前提起高夫人,老是撺掇我去长宁公府。我之前没在意,如今回想,只怕那毒妇早就与高夫人勾结……”
“这丫头尽说些孩子话,各位随便听听便是。”
岳王后拦住了福慧郡主,转头对卫湘君道:“还是你说!”
卫湘君先瞧向了跪在周大人身后的那位,“马大人,何女官死之前,求小女为她换件干净衣裳。我记得你和秦公子都出去了。况且那会儿外头站了不少人,皆知此事。所以,如何她会特意跟你说了遗言?”
“主上,臣、臣的确听到……”
马大人明显慌了。
就连高权,这会儿眯着皱纹横生的老脸,太阳穴上冒出了青筋。
“为官之人口出妄言,随意编造,如何取信于君王?”
岳王后冷声开了口,“若个个都如马大人这般无中生有,主上还听得到实话?”
这回高权也跪了,“主上,臣请罪!”
他一跪,后头跪了一大片。
没等孝王出声,岳王后抢先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老国公搀起来!老国公为咱们蓟北立下汗马功劳,只有功,哪有什么罪过?”
岳王后又吩咐,“湘君,便说说吧,何女官到底留了什么话?”
“临死之时,何女官说……”
卫湘君不紧不慢地道:“她后悔鬼迷心窍,受了冯保蛊惑,与他狼狈为奸,对王后娘娘动杀了心。至于别的,何女官还没来得及说,便咽了气。”
高权的身形不由自主晃了晃。
“卫湘君,你定是被人收买了!”
福慧郡主嚷道:“就是高夫人想要害娘娘!”
卫湘君没瞧福慧郡主,只打量着岳王后,直至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才终于吐了口气。
还得是在一块儿处得长了,才能得这份默契。
岳王后果然睿智,看到了关键所在。
即便恨到咬牙切齿,此时敌强我弱,只能做出取舍。
孝王走下书案,要亲自扶起高权。
高权岁数的确大了,最后还是上来了两个太监,才将他搀回座上。
高权抚了抚额头,“主上、娘娘,虽如今真相大白,可臣心中依旧愧疚。犬子持家不严,没有管束住自己妻子,来往之人不加甄别,差些引火烧身。臣请旨,还是让他到外头历练几年,免得一回京城,便被一帮溜须拍马之辈唬得不知谨慎。”
谁也没想到,岳王后这会儿竟站了起来,走到高权面前,“老国公高风亮节,是我等晚辈楷模。事情真相大白,不能怪到高展身上。高夫人刚刚过世,咱们不能在人伤口上撒盐。”
这话里带上了讥讽,高权翻了翻眼皮,显然也体会到了。
岳王后又对孝王道:“以臣妾拙见,高展这些年外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但不能罚,还得升他。吏部尚书实在屈了才,又是个辛苦差使。正好,我瞧着中书省也该换人了!”
孝王一脸赞成,“来人,中书令周远方欺上瞒下、嚣张跋扈,竟敢在孤的王宫指手画脚,即刻撤职查办。由高展转任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