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岳大将军这一趟出府,有刘内官在前头开路,倒还顺利。
即便如此,秦轼之还是差点跟外头看守的巡城营打起来。
等他们终于到了王宫门口,又遇到刁难。还是岳大将军走下马车,站到宫中禁卫面前,才将那些人逼退了下去。
从头到尾花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在御花园的瑶华殿外停住。
国主不在重华殿,这位方才生出雅兴,带着几个近臣跑来御花园,就为了欣赏异域歌舞。
打算跟岳大将军进殿之前,秦轼之不忘回头叮嘱卫湘君,“你便在这儿等着,里头乌七八糟,不是你们女孩儿家去的地儿。”
从瑶华殿传出丝竹之声,不时有人拍手叫好,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娇笑。
别处就算了,在这王宫禁地,未免有失庄重。
“进去之后,多留心些!”
卫湘君看着刘内官进去禀报,也叮嘱了秦轼之一句。
临出发前,岳大将军生咽了一根人参。
可那终究不是灵丹妙药,岳大将军随时可能倒下。
秦轼之递来一个会意的眼神,伸手便要扶岳大将军,却被直接甩开。
“臣岳震求见!”
岳大将军大声道,听不到一丝重病中的衰弱。
里头的喧闹戛然而止,却又无人回应。
“臣求见国主!”
岳大将军再次禀报之时,刘内官出来,神色讪讪,也不敢多言,躬身比了个“请”字。
卫湘君没有跟上,目送岳大将军阔步走进大殿。
冷不丁地,她想起了岳老夫人。
就在岳大将军做出决定之后,岳老夫人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将岳夫人叫进来,为岳大将军换上朝服,又亲自拿来了人参。甚至后头,她也没有送出来。
就像,这只是岳大将军一次平常的出门。
岳老夫人一定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生离死别。
其实卫湘君表示要随岳大将军进宫那刻,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以卫湘君的逃犯身份,进宫基本上就是送死。
可岳大将军都能为家国大义舍生忘死,卫湘君也决定果断一把。
她是凡夫俗子,除了敬佩人家的风骨,也将今日看作,救出师父的一个机会。
大殿里头传出国主的声音,“你如何过来了?”
卫湘君所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瞧见走到大殿中央的岳大将军。
“臣未经请旨,擅自回京,本是杀头之罪。主上不仅赦免了臣,还派人探视。臣当亲自前来谢恩。”
国主坐在最里头,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大将军正在病中,倒不用这么急着过来。”
“这些女子从何而来?”
岳大将军突然发了问。
隔着大殿半开的窗,卫湘君隐约看见,近门的一处角落,躲着几名女子。
好一会后,有人接过话,“她们是齐国敬献主上的大礼,齐王为结两国之好,特意献上几名歌姬,以慰主上平日操劳。”
“齐国倒是颇会送礼。”
岳大将军看向说话那人,“他们真有心与我交好,为何不从武胜关退兵三百里?为何不割了盛平关给咱们蓟北?送这些女子来,教人看不到诚心,更让人怀疑齐王用心险恶。”
“岳大将军此言差矣!这本是齐王诚意,你这般说,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卫湘君看不清说话之人,不过听得出,是高展的声音。
高氏这对父子,果然不带着国主学好。
国主一声令下,“让歌姬都退出去!”
那些女人一个接着一个跑了出来,称得上环肥燕瘦,各有风韵,的确都是美人,就是衣裳穿得清薄,隐隐露出里面的肌肤。
送礼之人的用心,的确好不到哪儿去!
“这些女子出自敌国,来历不清,绝不可轻易放到国主身边。”
岳大将军这话,立时引来四下议论。
秦轼之出了声,“此事倒也不难。若哪位敢当着主上之面保证,她们绝非细作,更没有不轨之心,人便可留下。”
殿里众人互相瞅瞅,全都闭了嘴。
秦轼之扑哧笑了出来,“以我浅见,将她们送到军营。咱们当兵之人自是火眼金睛,还百毒不侵。”
国主呵斥,“放肆!”
秦轼之呵呵一笑,看向国主下首坐着的那位,“长宁公也是个不服老的,不搁家呆着,跑这儿来瞧美人,不怕您家那位小夫人拈酸吃醋?”
“秦将军不得放肆!”
高展被气到胡子都翘起来,“主上体恤我等与齐国使节谈得辛苦,特意叫进宫中,一来讨论正事,二也是放松一番。何来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谈判?”
秦轼之干脆笑得直拍手,“那帮岳家军的手下败将,摇身一变,竟成了蓟北座上客。拿几个女细作就要换咱们武胜关,想得可真美!”
“秦将军不可如此!”
刘内官都忍不住劝道,实在是国主这会儿脸色铁青。
秦轼之不以为然,冲着高权道:“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将齐国人叫过来,要割咱们蓟北的肉,喝蓟北的血。我就问问那些人,到底安的什么心?不投降外敌,你们便从头到脚不舒坦?”
“轼之,你先出去!”
岳大将军说了一句。
若是别人发话,秦轼之才不理会,可出声的是岳大将军,拿眼扫了一圈在座之人,秦轼之到底走到殿外。
等到出来时,秦轼之面上已是寒霜。
“秦公子方才真是话多。”
卫湘君忍不住埋怨。
这位也是意气用事。岳大将军到底是病人,身边没人,若是出事怎么办?
秦轼之却看向她身后,“郡主如何过来了?”
卫湘君立时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人。
“郡主怎么不出声?”
卫湘君随口道。
福慧郡主没理两人,只定定地瞧向瑶华殿。
“主上,秦将军突然回城,当是未受宣召吧?”
高权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小人,瞧着意思,打算给秦轼之找点不痛快。
“长宁公向来以礼贤下士、心胸豁达自居,如何今日,连一个晚辈都不肯放过?”
岳大将军反问一句,又道:“主上,是本将军将他叫回。我乃岳家军主帅,调派手下将官本就寻常。若长宁公要问罪,把蓟北律例翻一遍,找本将军来说!”
“行了,今日能看到大将军痊愈,孤心中欣慰。你还是回去早早歇息,养好身子,孤还有重用。”
国主这话,明摆是要打发人。
“多谢主上抬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让臣退兵。可在此之前。臣有几句肺腑之言。”
卫湘君心不由悬起。
她以为岳大将军会据理力争,但似乎……并非如此。
“退兵!他们想得美!”
秦轼之哼了一声,又看向福慧郡主,“脸拉得这么长,有人欺负你?”
卫湘君也注意到了,福慧郡主今日神色明显不对。
虽如今有了一位泰阳公主,可国主与岳王后对她的关爱并不少,再说马上就要成亲,换谁也不会板着这张脸。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记得帮我给无咎带话。”
福慧郡主开了口,“在我心里,只有他是我的夫君,海枯石烂,此志不渝。我今日便以死明我心迹,便是我信守了诺言。”
“啥意思?”
秦轼之完全没明白。
卫湘君却醒悟过来,伸手便要拉福慧郡主。
可惜她晚了一步,这一位已经飞跑进了大殿。
有人还在殿内阴阳怪气,“岳大将军,主上乃是一国之主,自是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安的是天下大势。你若执迷不悟,一心只想着保住岳家军,不顾百姓流离失所。便是天下的罪人!”
“主上!”
福慧郡主已冲到里面,跪倒在地,“福慧已和无咎定亲,绝不去和亲!”
和亲?
卫湘君忽地记到了前世……
秦轼之要跟过去,却在殿外,被几个侍卫挡住。
瞪了福慧郡主片刻,国主一拍面前御案,“大胆,一个个都不把孤放在眼里。孤让岳震你退兵,你来讨价还价;孤让福慧你和亲,你拿什么定亲说事。蓟北将到山穷水尽,你们想怎样,逼得孤找走投无路,逼得百姓做了亡国之奴,你们才满意?”
“主上息怒!”
高权走到御案下,拱手道:“主上为国操劳,臣等感同深受。只天下人皆不知您的苦心……”
“老匹夫!”
福慧郡主猛地站起,手指着高权,“我知是你在背后捣鬼。想我父王在世之时,尊你为师,信赖有加。临终之际,还特意殷殷嘱托,望你能照应本郡主。可你这混账东西,何来念过旧情,只一味讨好齐国人,非要把我推进火坑!”
高权向来被人捧得极高,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女孩儿指着鼻子在骂,脸色难看得要死。
还是他那儿子高展上前,“郡主,火坑之说,实在荒谬。齐国前来求亲,也是一片诚意,且那位是齐国太子,与您年貌相当,又是少年英才。您二位竟可称天造地设,比岳无咎有过之而无不及。家父确实是为您终身着想。”
“老子弄死你!”
秦轼之踹开一个挡道的侍卫,冲进大殿,一把薅住高展衣领,“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人家都快成亲了,你们却要将人拆散。别当老子看不出来,你跟老匹夫就是要羞辱无咎,羞辱咱们岳家军!”
“来人,还不将秦轼之拿下!”
国主勃然大怒。
便在这时,有寒光一闪。
谁也没想到,福慧郡主会从袖中拔出短刀,抵到自己颈前,“王叔,我知和亲之事难以更改,也罢,回头便将我尸首送去齐国,便当我尽了赵家女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