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师父眼看要被放出来,卫湘君不免归心似箭。
一早卫湘君等不及管事为她备车,便独自离开了岳大将军府。
在乌衣巷后街遇到街坊,少不得被问起正修堂何时重开,卫湘君无言以对。
如今卫湘君也不执着了,只要师父好好的,正修堂的亏,她暂且吞下了。
远远看到郑宅的大门,卫湘君脚步不由加快。
师父获释应该就这几日。卫湘君昨晚也和岳无咎商量过,军营那边会尽快将师娘她们送回城。
她今日过来,想着赶紧将屋子收拾一番。
回头老夫妻俩推开门,得让他们瞧见窗明几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姑娘回来了?”
又有街坊经过,打了声招呼。
卫湘君应了一声,忽地怔住。
眼前郑宅的门竟是半开着的。
卫湘君正疑惑进了贼,里头响起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婆婆,这会儿咱们夫人该接到郑大夫了吧?”
是……碧雪!
卫湘君眼睛顿时亮了,快步上了台阶,用力推开门。
“姑娘!”
碧雪先还愣了愣,转眼便跑到门槛外,将卫湘君紧紧搂住,“夫人昨晚还说,这两日便带我去岳大将军府瞧姑娘!”
话说到这儿,碧雪已经哽咽了起来,“听说姑娘受了不少苦。”
“哪有啊,我好着呢!”
卫湘君不想吓到碧雪,随即问道:“你方才说,师娘去接师父了?”
碧雪连连点头,“徐五哥昨晚给夫人带信,主上已然赦免郑大夫,还说人受了伤,如今在一处小宅里养着。虽说有阿寿陪在跟前,夫人也被吓坏了。”
两人说着话,手拉手进了院子。
正在扫地的郭婆婆耳背,等卫湘君到跟前才瞧见她,不免又唏嘘了一场。
此刻卫湘君拿过郭婆婆手里的笤帚,一边扫着地,一边听正蹲在地上拔草的碧雪说话。
“姑娘可知,徐五哥当上将军了?”
卫湘君含糊地嗯了一声。
一炷香的功夫,徐启的名字蹦出来,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可碧雪已经刹不住了,“夫人夸徐五哥有本事!说他为人谦和,可称君子。换成别人,从军不过几载,便有如此成就,哪能像他这般沉稳。对了,方才徐五哥送我们进城,夫人想去接郑大夫,人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没忘记,先把郭婆婆和我送回来。郭婆婆都说,没见过这般周到的人。”
卫湘君越听,头便越疼。
从昨晚岳无咎告知她,徐启找国主赐婚,卫湘君便不痛快到了现在。
徐启是救过她的命,也是人家请旨放了郑大夫,卫湘君心里不能不感激,可从没想过以身相报。
碧雪抓着一把野草,跑到卫湘君跟前,“姑娘可是答应嫁给徐五哥了?”
“没有!”
卫湘君心肝都在打颤。
徐启肯定又在师娘跟前胡说了。
碧雪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碧雪眼睛眨了眨,“我以为姑娘和徐五哥好了。”
“我与那人没半点关系。”
卫湘君说得咬牙切齿。
“徐五哥同夫人说,当日姑娘入狱,便是他把姑娘带走,去外头躲了些日子。夫人也想通了。日久见人心,徐五哥是个能托付终身之人,若姑娘愿意,她不拦着。”
卫湘君气得直跺脚,“我不知那人说了什么混账话。我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非要被他套住不成。反正等师父回来,我们都去荆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姑娘去哪儿,我都跟着。不过,徐五哥好像……不是坏人。”
碧雪瞧着意思,已经站到了另一头。
卫湘君就差赌咒发誓了,“回头到了荆阳,头一桩事,我便去请媒人,但要是个眼睛鼻子胳膊腿都不缺的,我便嫁了!谁也不能逼我做不乐意的事!”
岳无咎只说徐启请旨赐婚,可没提国主答不答应。
旨意一日下不来,卫湘君一日都还有机会。
大不了就那三个字——赶紧逃。
“郑大夫,在下还有些事,就不进去了!”
有人在院门外说了句。
卫湘君猛一转头,视野中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
碧雪先是吃惊,随后瞧瞧卫湘君,神色中带上了一丝无奈。
想来方才卫湘君的话,被外头人听到了。
“徐启,进来坐坐再走!”
这回卫湘君听到了郑乔生的声音,心中一喜,撒腿便朝着门外跑去,“师父、师娘,我回来了!”
郑乔生是被阿寿背进的郑宅,虽身子虚弱,却不肯回屋躺着。
怕师父坐不住,卫湘君带着碧雪,从里头抬出一张小榻,让郑乔生靠坐在堂屋外的廊檐下。
徐启果然跟了进来,在郑乔生旁边坐了一时,便背手在院子里转悠。
郑夫人方才瞧见卫湘君时,抱着她哭了一场,抹了掉泪,便进了后厨做饭。
卫湘君杵在郑乔生身后,明知有道多少带了些怨气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她,却只管低着头。
“徐启,当上将军乃是光宗耀祖之事,便是找不着爹娘墓地,也记得到你师父坟前禀报一声。”
郑乔生语重心长地嘱咐。
“若不是郑大夫提醒,我竟忘了这事。”
徐启背转了一圈回来,又朝卫湘君瞟了瞟。
“我与李道长虽交道打得不深,可瞧得出来,你这位师父对你寄予厚望,也是打心底疼你。”
郑乔生感慨,“多年师徒,到后头便是情同父子。”
卫湘君抿紧了唇。
她师父被蒙在鼓里,自然不知,那二位是真父子。
倒是郑乔生的话,提醒到了卫湘君。
就冲徐启连亲爹都不认,还冒充蓟北人,底子就不干净。若他欺人太甚,卫湘君也不是没有杀手戟。
阿寿一手一块炊饼,从灶房里出来,嘴里鼓鼓囊囊,引得郑乔生笑了出来,“阿寿吃完便回家去。我对不住你爹娘啊,没让你学到本事,尽跟着师父担惊受怕。”
使劲咽下口中的饼,阿寿嘻嘻一乐,“没什么怕的,师父与我也情同父子。反正以后我与师姐一块,为您和师娘养老送终!”
院子里的人都笑了,卫湘君无意中一抬眼,和徐启视线碰到了一块。
“徐将军若是有事,我们便不送了。”
卫湘君还是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她也是奇怪了,这人方才说有事,都磨蹭多久了,硬是不走。
不出意外,徐启丢过来一记白眼。
“这丫头,徐将军难得来一趟,又为了咱们忙到这会儿,总要用过吃食再走!”
郑夫人端着一筐炊饼走出来。
阿寿眼珠子一转,跑到徐启跟前,“五哥如今当了官,咱们正修堂啥时候能开门?”
“阿寿!”
卫湘君立马阻止。
正修堂……先搁一边,这人情再欠下去,她真要被卖给徐启了。
徐启略想了想,走回到郑乔生跟前,“郑大夫,树挪死,人挪活,可想过离开此地,远离衡阳城中的纷争。”
“哎?”
碧雪立时睁大了眼睛,“徐将军与我们姑娘想到一块去了!”
“你想过什么?”
徐启这话,是冲着卫湘君问的。
卫湘君装没听到,要进灶房帮郑夫人端菜。
“当然是走啊!”
碧雪的话刚说到一半,硬是被卫湘君突然而起的咳声逼退了回去。
“徐将军对正修堂与我师徒的恩德,小女铭记在心。尤其这些日子,让你替我们奔波。日后但有用得着之处,徐将军不必客气。”
卫湘君说着漂亮话,心里却恨不得将人踢出去。
这回,徐启显然听懂了,“郑大夫、夫人,在下还有急事在身,以后再来叨扰。”
瞧着人被阿寿送出门,卫湘君总算松了口气。
可没一会,阿寿回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卫湘君的脸又沉了下来。
春风楼午时的生意比不了晚上。虽戏台上的说书人一如既往地卖力,可这回的《龙凤会》是落了俗套的才子佳人,听的人兴致都不高。
二楼拐角一处不起眼的包间,徐启敲了门,貌似无意地用余光扫视过周围,这才走进去。
有人迎上前,“老五,如何这会儿才到?”
朝着那位身后看了一眼,徐启道:“在乌衣巷遇到卫大姑娘,我同她说了几句。”
包间里还有一位,坐在正中桌边品茶,听到徐启这话,笑了出来,“男儿当要建功立业,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若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英雄气短,成何体统!”
徐启躬身抱拳,“臣见过主上!人活一世,若没个女人让你挂着心肠,也是少了意趣。”
边上的杜校尉忙递过去眼色,“老五,不可无礼!”
“无妨!”
国主放下手中茶盏,“孤只是瞧不明白,卫大姑娘有何动人之处。衡阳城中多少美人,只要孤下旨,还不任你挑?”
徐启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撩袍子坐到国主对面,拿起桌上玉壶,先为人家续上一杯,“不瞒主上,卫湘君打动臣的,便是当日家师在正修堂过世,她不只替我师父续了几个时辰的命,让我们师徒得以见最后一面,后头还非要塞银子给臣。这世上最难消受的便是美人恩。臣实在不敢负了她。”
国主先是嫌弃地瞧瞧徐启,随后用手中折扇指着他,“孤不管你是否性情中人。到了武胜关,该为孤拼的命,给我好好拼!我便等着看,你有没有本事成那第二个岳大将军。”
徐启不以为然,“若不是卫湘君虚荣,想混个诰命当当,瞧不上臣是个小兵,臣半点不想上进。反正吧,只要她高兴,臣便高兴。回头主上论功行赏,臣无所谓,别把她的诰封忘了!”
打量着这不上道的家伙,国主被气笑,“你走之前,赐婚旨意必会送到汉乡侯府。”
徐启立时站起,这回不抱拳了,无比郑重地朝国主作了一个揖,“臣谢恩!”
“不过,她不能随你走。”
国主脸上的笑容,突然之间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