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还没到十日,卫湘君便来了武胜关。
她到的时候,岳无咎还在军营,派常福过来传话,让卫湘君在将军府稍等片刻。
卫湘君没坐着干等,同常福说了一声,找来仆妇霍娘子带路,径直进了后院。
上回前往渭西,卫湘君以为也就几天工夫,便没带走全部家当。
谁想到后头出了那些事,卫湘君也没找着机会回武胜关。
这趟过来,她打算将剩下的行李一并带走,其实也就两只箱笼,还有一些衣裳鞋袜。
武胜关的将军府自然比不上衡阳那边,说是后院,也就一处正屋,两边各一间厢房,说来寒酸得很。
寒酸就罢了。
岳无咎常留在关外军营,就算偶尔回来,大都在前院书房歇着。
府里没有当家的主母,少了管束,下人们便难免懈怠。
福慧郡主刚到武胜关时,后院几乎荒废。还是崔大娘带着人花了好几日才收拾出来,总算有了些家的样子。
可这家……说散就散了。
“这儿又有人住了?”
卫湘君一进院子,便瞧出了不一样。
院子里种了些花草,还架了秋千,比之前精致了不少,看着便是费了心思。
霍娘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卫湘君也不追问了。
能住进这后院的人,其实用不着猜。
卫湘君走到她之前住的东厢房外,顺手便要推开。
“徐夫人……”
霍娘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便帮我问一声,可否让我来搬箱笼,一会便走。”
卫湘君停住脚步,朝着正屋看去。
她今日出门前,一再告诫自己,必须管住自己的嘴,多说好听话。
霍娘子说是去问府中管事,转身出了院子。
卫湘君环顾了一下四周,哪里都不顺眼。
没一时,霍娘子回来了,“管事说,徐夫人可以进去的。”
卫湘君没带走的箱笼,一只是临出门之前郑夫人准备的,里头是些衣物首饰。郑夫人向来讲究,也不管卫湘君千里迢迢,非要让她带上这些。另外小一些的,是萧夫人送给卫湘君,怕她路上冷,亲手做了一件黑狐皮大氅,又塞了几本怪谈杂记,让卫湘君路上解闷。
箱笼就搁在屋西头,卫湘君从荷包里拿出随身的钥匙,走过去要开锁,却忽地愣住了。
临走之时,卫湘君给箱笼都上了锁,而此刻,锁已经不见。
“哪位开了这箱子?”
就算不悦,卫湘君还是心平气和地问了出来。
霍娘子只管一个劲地摇头。
有些话,她可不敢说啊!
卫湘君先打开萧夫人给的箱笼。黑狐皮大氅不见了,里头的书卷还在,最上面一本线装的广林游记,是卫湘君临走前放进去的。
“这屋到底谁在住?”
卫湘君看向霍娘子。
不问自取,可就是贼!
霍娘子怯怯地回道:“楚姑娘搬进来了。”
卫湘君诧异,都这么受宠了,那位居然还进不了正屋?
等打开另一只箱笼,瞧着里面空空如也,卫湘君彻底无语了。
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在堂堂将军府里丢东西。
“帮我搬出去吧!”
卫湘君说了句。
也是教人纠结,若她坚持要个说法,指不定要惹恼岳无咎。
可为了那桩重要的事,这亏,卫湘君自己咽下了。
霍娘子小心地解释,“徐夫人,是我等考虑不周。原本都以为,将军会把楚姑娘安排进正屋,可人到了,将军才说开东厢房。咱们想把您的箱笼搬出去时,楚姑娘已经不让了。”
瞧着意思,有人没见过好东西,直接就占了。
卫湘君嗯了一声,“身外之物,没就没吧!”
霍娘子松了口气,忙到外头叫了两个仆妇,一块搬起了箱笼。
“大胆,你们做什么?”
有声音从屋门外传来。
卫湘君转头看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跑进来。
女孩长了一张当地人特有的圆脸,眼缝细长,脸上还有几颗麻子。本是娇憨可爱的年岁,可这位脸上却带着倨傲。
霍娘子和那两个仆妇立时退到了旁边。
卫湘君打量女孩儿片刻,目光落到她脖颈挂着的一个如意锁金项圈上。
“你是何人?”
女孩儿也在瞧卫湘君。
“春花姑娘,这位是福慧郡主跟前的徐夫人,前头也住这屋。”
霍娘子出声道,“她来取留下的箱笼,是将军答应过的。”
这话就有点扯起虎皮做大旗的意思了。
想不到啊,在这将军府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仆,居然会畏惧一个小丫头。
“还不放下!”
那春花冷哼道:“我不管以前谁住。如今这儿是楚姑娘的屋,没我点头,一根草都不许动。”
卫湘君笑了笑,“这箱笼本不值钱,总不好占了楚姑娘的地儿。”
春花将头一昂,用鼻孔对向卫湘君,“你说箱笼是你的,就是你的?进了这屋,便是一只蚂蚁都姓楚!”
这么狂吗?
“给我滚出去,我们姑娘已陪着将军回来了,闲杂人等少在这碍眼!”
卫湘君听到这儿,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可到最后,卫湘君还是提起方才随手搁在桌上的药箱,往外走去。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春花大声问道。
卫湘君看了她一眼,“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药箱。不知春花姑娘有何指教?”
“居然敢对本姑娘这么说话?可知我们楚姑娘是岳将军的什么人?敢跑这儿来撒野,你一顿鞭子少不了!”
卫湘君拧紧了眉头。这嚣张嘴脸,实在欠揍。
春花冲到卫湘君面前,两条胳膊一伸,挡住她去路,“我让你走了?”
“春花姑娘……”
霍娘子一脸的无奈。
看来如今这府里的女主人是个厉害角色,鸡犬都跟着升了天。
“不知你想怎么样?”
卫湘君淡淡地问道。
春花又指使起了仆妇们,“将她手里的箱子夺下,我要搜一搜!”
春花这一身小骨头,卫湘君一脚就能将人跺飞。
可这会儿,她还得忍着。
实在是今日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
“不可!”
霍娘子被吓坏了。
这个刚进府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霍娘子早打听过,这位跟随福慧郡主过来的徐夫人,不只出身高贵,还是王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尤其今日,人家还是来给岳将军瞧病的。
前面是怕得罪楚姑娘,霍娘子不得不跟徐夫人敷衍。可春花张狂成这样,可不是成心招祸。霍娘子不想遭了连累。
“让她搜吧!”
卫湘君冲着霍娘子道:“劳烦你去前头跟岳将军说一声,等这位春花姑娘搜完,我再过去拜见。”
对卫湘君的药箱,春花并不感兴趣,倒是一转眼,瞅见了她腰间的一枚玉佩。
“这是我们姑娘的!”
春花近乎蛮横地伸手去扯。
楚月兰告诉过她,如今她们不再是让人踩在脚下的烂泥。在这武胜关,什么都是她们的,没人敢拦。
“啪!”
一记巴掌狠狠打到春花脸上。
卫湘君看了看自己手心。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涵养。玉佩是徐启母亲留下的,还是定情信物。这小丫头敢觊觎,卫湘君不出手就怪了。
“你敢打我!”
春花捂住自己的脸,先是在地上一蹦,随即便往外跑。
人一急躁,就容易犯蠢。
在卫湘君和屋里两个仆妇注视下,春花先被一只绣墩绊倒,随后脸朝下栽到门槛上。
就这样了,春花还能一“咕碌”爬起,抹了把脸,惨叫一声,“府里来刺客了!”
顶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春花冲出了后院。
不得不说,武胜关的将军府是真热闹。
前院书房的廊檐上,常福正在卫湘君边上小声道:“那丫头是楚姑娘的同乡,当初出事,她也家破人亡,一路乞讨到了武胜关。后头楚姑娘在街上遇见她,便带回来,留在身边侍候。大姑娘不用理她,那就是个不懂规矩的。”
春花就跪在下面,方才还鬼哭狼嚎,被楚姑娘过来训了两句,终于收了声。
话说,卫湘君也算开了眼界。
春花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口中之言十分污秽,哪像个十六、七岁姑娘家说的话。
“徐夫人,将军有请!”
有侍卫过来道。
正要抬脚,卫湘君看向常福,“劳烦你同霍娘子去我前头住的那屋,把箱笼抬出来。
常福应了一声,便往后院走去。
岳无咎的书房里,除了岳无咎和随身侍卫,还有那位楚姑娘。
“将军这几日的药,可按时用了?”
卫湘君上前见过礼,余光从楚姑娘的头顶掠过,一直落到她披着的黑狐皮大氅上。
这对主仆,都是拿人不觉手短的主儿。
“有劳徐夫人!”
岳无咎突然起身,绕过书案,冲卫湘君一抱拳。
人家这么客气,卫湘君也没想到。
很快,卫湘君就明白了。
岳无咎在给楚姑娘打样,哪些人不可慢怠。
“将军若是不忙,容我先请脉?”
楚姑娘突然上前,一脸恭敬地见了礼,“徐夫人,将军的病,多亏您尽心尽力。”
拿眼看了看这位,卫湘君回了句客套话,“也是楚姑娘照顾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