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夜幕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康拉德科兹没有发声，没有说话，没有尖叫。\n\n他只是沉默地走了过去，被汗水打湿的衣物在寒冷的包裹下紧贴起了他的脊背，但他并不在乎虽然他的确很冷。\n\n他的冷不是来源于低温。\n\n他缓慢地跪倒在地。在确保了自己不会因为头晕目眩而突然倒下后，康拉德科兹才伸出右手，贴近了那具骸骨。\n\n他用五指贴紧了那具骸骨的额头，然后一点点地顺着边缘滑落，触及眼眶、脸庞、与下颚。在做完这件事后，他沉默了足足五分钟。\n\n以原体的思维速度来看，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发生，但这件事就是发生了。\n\n因为他已经不能思考。\n\n康拉德科兹仰起头，开始急促而低沉地喘气。\n\n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始终望着天花板，刻意地略过了地面上的那具骸骨。他内心有一种不现实的期盼如果我不看他，是不是他就会活过来？\n\n这是个玩笑，对吗，卡里尔？\n\n半分钟后，他低下头，伸出双手，从骸骨的下方穿过，小心翼翼地将这具骸骨抱了起来。\n\n他的大脑仍然混乱，他想组织起一些思绪来应对眼前的事实，但他做不到这件事。他曾被教导理性与冷静，而现在，这两样东西已经随着教导者的逝去同样随风而逝了。\n\n惨白的余烬在康拉德科兹的手掌上留存，高温使它们在他的皮肤上嘶嘶作响，带起了一阵灼痛。康拉德科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n\n他抱紧那具比他高大的骸骨，将它搂在怀中，双手颤抖着在骨架上摸索，试图找寻到一点点生命的痕迹。他失败了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灰烬留存。\n\n一阵可怕的酸涩从鼻腔深处涌起，令他眼前模糊，顺着脸颊滚烫地朝下滴落。\n\n午夜幽魂低下头，在黑暗中发出了嘶嘶作响的声音，诺斯特拉莫人惯常使用婉转的长句，他现在所使用的这个单词却不同，这个单词只有两个音节。\n\n为什么会这样？\n\n午夜幽魂混乱的思绪中闪过了这个问题，他的思考能力已经彻底被巨大的情绪洪流所击溃了，这个问题仅仅出现了一刹那，然后便瞬间洞灭。他沉寂地流泪，怀抱父亲的尸骨在黑暗中无声地询问。\n\n为什么会这样？他再次问他自己，但他依旧没有得到答案。于是他想起那个声音帝皇的声音，曾跨越宇宙抵达他耳边让他握住卡里尔洛哈尔斯之手的声音。\n\n“帮帮我。”他握住骸骨的一只手，对着黑暗喃喃自语。“求求你，帮帮我。”\n\n黑暗没有回答，它凭什么回答？银河远端，一个人听见了这声哀求，他竭尽全力想从战斗中抽出手去帮助，但他做不到这件事，帷幕终究是帷幕。\n\n沉默。\n\n死寂的沉默，没有回答，只有寂静。\n\n午夜幽魂仿佛死去了一般静谧。他闭着眼睛，属于他的某种本能开始运作，带着这混乱的思绪飘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远方，恍惚之间，他竟然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海洋。\n\n海洋？\n\n他不理解，他从没有去过海洋。这个名词在他的脑海中飘荡。午夜幽魂无悲也无喜地想，是的，我在海洋深处，暗流涌动。\n\n然后呢？\n\n然后，他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再然后，他听见一种极其轻柔的羽毛刮擦声。\n\n“你想救他吗？”一个声音问，在那漆黑海洋的深处如此询问。\n\n午夜幽魂并不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但他拒绝回答。他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智正在冲他咆哮，让他即刻远离此地。\n\n他想，可他做不到，因为这里已经不是可以由他掌握的领域了。这里不是他思考的小房间，而是另一个地方。\n\n另一个远远超出人类理性边界的地方，这里是无生者的乐园，梦魇的睡枕，饥肠辘辘之怪物的进餐之地。这里可以是任何地方，唯独不可以是一个友好和善的地方。\n\n那声音笑了一下。\n\n“你很敏锐，第八军团之主，的父亲将你教的很好.但我要告诉你，这里是虚空的最深处。”那东西轻笑起来，用它轻柔而和缓的声音如此叙述。\n\n午夜幽魂的思绪被拉长了，某件极其重要的事被他短暂的忘记了，他没有意识到，这声音说话时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和卡里尔一模一样。\n\n他意识不到，没人意识得到因为卡里尔洛哈尔斯的尸骸是通过海洋的跃迁回到锚点，可是，还有一个东西跟着他一起来了。仅仅只能将自己的一只眼瞳投射在此处，但这已经足够了。\n\n因为这里从来不只一个锚点，更多的丝线，早在命运被拨动的最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位置。\n\n“你想救他吗？”悠闲地问，并不恼怒于自己此刻只能对现实施加如此微薄的影响。仿佛真的就只是来询问这样一个问题的，对之后发生的事，并不期许。\n\n但是，这可能吗？\n\n午夜幽魂没有回答，他的理智仍然在告诉他，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n\n“我知道你想。”\n\n轻声说道，仍然冒用着卡里尔洛哈尔斯的声音。“你无法接受他死去的世界，我知道的。所以开口吧，康拉德科兹，午夜幽魂，可怜的孩子，你只需要许下一个愿望，你的父亲就能回来。”\n\n说谎。\n\n“不，我没有说谎。”又笑了，笑声轻柔而平和，与卡里尔一般无二。\n\n“你的父亲正在抵抗死亡，你看不出来，但我可以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但是，从生理意义上来说，一具焦黑的骸骨就是死亡的最佳证明，不是吗？”\n\n“但他还在抵抗，他不想回到我们之中来我也不想，他若现在回来，事情会变得很无趣，所以我想帮你，我也会帮你的，只要你许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n\n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不能这么做。\n\n“为什么不呢？”那声音温和地问。“宇宙如此庞大，真的有人会在意一个愿望吗？你大可以将它说出口的，孩子，你只需要说出四个字。”\n\n“你只需要说，我想救他，那么，你的父亲就会立刻回来。”\n\n午夜幽魂沉默了。\n\n他的思绪仍在那漆黑的海洋中徘徊，闭着眼睛，盲目地接受混沌汪洋中的注视。但他的身体不是，他的身体仍然在夜幕号上的原体房间中抱着父亲的尸骸默默垂泪，时间甚至没有流逝，连一秒钟都没有过去。\n\n那声音的主人欣喜而愉快地看着他沉默，为自己即将得到一个意外之喜而倍感欢乐。\n\n只要一个愿望，一句话，我就能救卡里尔。\n\n我要将它说出口吗？\n\n我凭什么不？我当然要救他，他不该死的，没人能让他死我当然要让他活过来，可是\n\n可是，这个愿望的代价是什么？它的代价真的会像那东西说的一样微不足道吗？他沉默，思考，权衡，理智与情感在天平的两端摇摇欲坠。\n\n声音的主人不急不缓地笑了，打算再为情感那一头加上名为回忆的砝码。最喜欢这样的戏剧了，矛盾是精华所在。缓缓地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偷来的声音消逝了，现在，所发出的声音，是尖锐的嘶鸣，丑陋无比。\n\n瞪大了眼睛，看向那艘名为夜幕号的船，看向那个房间，然后，看见\n\n在康拉德科兹的右手袖口\n\n有一把刀，正在缓慢地发光。\n\n不！\n\n恼怒地张开羽翼，试图再做些什么，但机会永远都是转瞬即逝的，漆黑的怒焰从汪洋的另一端席卷而来，瞬间将的这一丝力量烧的干干净净。\n\n滚开。那曾怒斥们所有的声音在汪洋的最深处低声开口。离他远点。\n\n叹了口气，无奈地远去了，恼怒在顷刻之间消逝，只留下对未来的好奇与期待。本就是随手一笔，哪个画家会去在乎正式开始前的这一笔？\n\n“如此之多的变化”轻笑着远去。\n\n\n\n午夜幽魂缓慢地睁开眼睛，感到后怕。他不知道那东西为何会离开，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今后绝对不要再这么做了。\n\n他想让卡里尔活过来，只要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不断地尝试，可是他不会用那种方式。\n\n用了那种方式，卡里尔会对他失望。\n\n他不想让他失望。\n\n幽魂缓慢地抿起嘴，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骸骨，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右手的袖口正在发光。\n\n怎么回事？\n\n他挥动手臂，在一瞬之间便让刀刃弹出，紧紧地贴合着他的手掌，寒意随之而来。凝视着刀面，午夜幽魂看见了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n\n他赶忙抬起左手，擦去眼泪，打算平复情绪，处理之后的所有事。他胡乱地将眼睛抵在袖口上摩擦，想让这种轻微的痛楚将泪水完全磨灭，他想哭，但他不能哭\n\n直到一阵冰冷从他的左手手腕上传来。\n\n午夜幽魂瞪大眼睛。\n\n骸骨仍然是那具骸骨，灰烬也仍然是那堆灰烬，但它的右手却抬了起来，抓住了幽魂的左手。原本一片漆黑的眼眶内，正有和幽魂右手之上刀刃同样的深沉蓝光亮起。\n\n康拉德科兹再次开始颤抖。\n\nok，更新完毕，今天就这么多了，我得缓缓\n\n我说了我不发刀你们怎么不信呢？明天看我怎么缝合战犬和安格朗，嘻嘻。\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