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岁除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李世民是很需要孙思邈有点反馈的。\n\n或惊或疑或信或不信，他都能接受。\n\n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n\n若是孙思邈相信，他便与其相约元月初见，一览后世。\n\n若是孙思邈不信，只需淡淡一笑，等药王被光幕惊讶。\n\n为此，李世民都在心里想好了要如何转身，如何轻描淡写的留言。\n\n但孙思邈并没有这些李世民所预想的反应。\n\n这位被后世冠以“药王”之称的医学大家，随手摸出来一个小本子和炭笔，对着李世民认真询问道：\n\n“此图传于陛下之手，有多少时日了？”\n\n“得图已两月有余……”\n\n李世民看着炭笔如飞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孙思邈，话语一滞，强调道：\n\n“朕无疾！”\n\n孙思邈点点头，记好之后复问道：\n\n“陛下所得可还有其他数百年后之物？”\n\n于是这一天太医署的吃瓜群众看到陛下走的时候袖子甩的格外用力。\n\n陛下如此作态都不用猜，定然是孙思邈的关系。\n\n有好事者去太医署东厢房悄悄偷看，便看到了站在屋檐下，满眼都写着担忧的孙思邈。\n\n李世民虽然颇为气闷，但同样明白这孙药王确有济世之心，所以出了太医署之后也并无其他额外的吩咐。\n\n虽然不太愉快，但至少还是让孙思邈答应留至元月中旬再说。\n\n如此，李世民的目的便已达到，接下来干脆就在宫城中漫步。\n\n此时长安的规划上基本分成三部分。\n\n太极宫、甘露殿、内苑等等这部分属于皇帝私人休憩和办公之所的地方，称宫城。\n\n而从宫城南出，隔着直道另一边是鸿胪寺、太常寺、太庙、将作监、大社等中枢机构所在地，称皇城。\n\n除去皇、宫之外，坊市所在为郭城，也就是百姓生活之地，也是长安最为繁华所在。\n\n李世民此时过来的太医署便是隶属于太常寺，在皇城东部位置。\n\n于是走了一段路程后一转，便行到了皇城东门景风门的位置。\n\n景风门的守卫长官校尉已经站在路旁给皇帝行叉手礼，李世民摆摆手，站在城门这儿侧耳倾听。\n\n他知晓，东出景风门后便是永兴坊和崇仁坊。\n\n沿着两坊中间的东大街行至岔口往南，便是相当繁华的东市。\n\n如今已是腊月，对于长安的百姓来说，今岁相当简单：颉利降，如何不算一个好年？\n\n大唐皇帝心中明白：如此大贺，是唐朝的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n\n皇城外面热闹喧哗的声音仿佛一根钩子，让李世民心中颇为痒痒。\n\n因此几乎没犹豫太久，李世民便带着行辇匆匆离开了。\n\n校尉松了口气，但不过半个时辰后他便看到陛下微服简行，去而复返。\n\n在随行的尉迟敬德对校尉进行了简单的“说服”之后，微服的李世民和十数名金吾卫，出景风门，犹如一滴水一般汇入了长安郭城。\n\n李世民自认对长安并不陌生，毕竟少时征服过这里，并且也偶尔登上长乐、承天、顺天等城门远眺长安。\n\n但如今亲身游览且无马匹，方才明白长安之大，早就不可同日而语。\n\n站在大街上，周围的喧扰叫卖声同时袭入耳朵，反倒让李世民有点茫然：\n\n“敬德，往哪边行去为好？”\n\n尉迟敬德略一思索：“陛下既然近月来喜食鱼，当试试蝴蝶。”\n\n有方向就好，李世民兴致盎然：“带路！”\n\n买了两盏燃灯，观了一场踏谣，路过正街时还看到平康坊与宣阳坊的汉子在玩牵钩戏。\n\n看着两组汉子两钩齐挽，努力将麻绳上的大旗拉到自己那边，李世民也当场驻足加油叫好。\n\n顺手又买了个两个傩戏要用的狰狞鬼面具，看着无奈付钱的尉迟敬德，李世民忽然想起来询问道：\n\n“敬德，照虚耗和醉司命过了没？”\n\n尉迟敬德还没开口，话头就被摊主抢过：\n\n“好叫这位郎君知晓，照虚耗和醉司命都是岁除时候的啦，现在还早。”\n\n“不过郎君若是欲买司命酒以醉司命，这街那头，有一家卖酒的。”\n\n原来是推货物的，不过李世民还是笑着谢过。\n\n“岁除晚，照虚耗。岁除中，醉司命。”\n\n“如此承此好年，廿三贴灶马最为先。”\n\n李世民轻声哼唱，依稀记得这还是小时母亲在岁除前教给他们兄弟三人的。\n\n灶马即刻画有灶神的木板，腊月二十三贴好。\n\n除夕夜时在灶上点灯，谓之照虚耗，能镇鬼神。\n\n随后往灶马上泼洒酒水，好让灶神醉酒讨采，谓之醉司命。\n\n当初母亲教的这些在李世民记忆的角落里被翻了出来，如今阿姐早去，兄弟也……\n\n但也由此，李世民诞生了新的想法，当下差遣金吾卫们在这条街采购。\n\n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九，所以过年所需的东西都能买到。\n\n灶马，灶灯，司命酒，傩舞面，一应俱全。\n\n金吾卫们心说这些东西宫内不也能采购么？但看陛下脸色也都识趣的没有多说。\n\n再行了一段入了安邑坊，李世民才看到尉迟敬德所说的蝴蝶。\n\n坊内置了一食肆，已是腊月，但只见一汉子上身赤裸，肌肉并不虬结，而是一副看起来非常匀称的身材。\n\n右手握刀，左手按鱼。\n\n刀片薄如蝉翼，鲜鱼还在奋力挣扎。\n\n随即李世民只见这位厨工手起刀落，刀刃与砧板碰撞宛如凿切的琵琶声，让围观者都忍不住喝彩。\n\n片刻前还在努力挣扎求生的鲜鱼转眼间变成一碟鱼片。\n\n李世民凝神看去，仿佛能看到片片鱼肉都能透光，分毫之割，纤如发芒。\n\n尉迟敬德在一旁解释：\n\n“去岁有一次这位大厨招待客人，恰逢暴雨，狂风吹至时将鱼片卷起，纷纷扬扬如蝴蝶飞舞。”\n\n“故名蝴蝶。”\n\n而真正吃到之后，李世民也不由赞叹：“我大唐奇人异士，多矣。”\n\n心中有了事情，李世民匆匆一览便重新回宫。\n\n因为突然李世民突然出宫，长孙皇后已经打好了腹稿要如何规劝一番。\n\n但万万没想到骤然回宫的唐皇带着在宫外采购的东西，一脸的要夸夸：\n\n“观音婢，今年岁除，朕当与子女同乐！”\n\n李世民的行为最终得到了两分赞誉，八分批评。\n\n对此李世民认真悔过，并信誓旦旦表示：\n\n“下次定带观音婢同游！”\n\n如此才被哭笑不得的长孙皇后给放过。\n\n大唐皇帝陛下向来行动力惊人，下定决心之后，从腊月二十起便免除了皇子皇女们的课业。\n\n取而代之的是皇女要亲手布置宫室，并与长孙皇后一起学习亲手制胶牙饧，作五辛盘，习咬春。\n\n皇子们则跟着黄门一起学习傩舞，作傩戏、打爆竹、贴桃符。\n\n一时间宫城内都喧闹了不少，甚至都引得魏征劝谏。\n\n不过李世民选择了留中不发，你说任你说，我只学后世那“已读不回”。\n\n如此魏征也没了说的心思：过年前实在太忙了，陛下不给互动，那这件事就只能往后推推，先忙公务吧。\n\n非议颇多，但最终在李世民的一意孤行下，大唐的皇子皇女度过了相对不正经，但也相当难忘的除岁。\n\n看着太子承乾因为玩傩戏而兴奋的脸色，李世民心底也有了一点宽慰。\n\n勿论最终如何，至少今岁春节，他要学着做个相对合格的父亲。\n\n目光一转，李世民看到了太子承乾身旁一道矮矮的身影，正戴着鬼面在那里张牙舞爪嬉戏玩闹。\n\n“武氏女……”李世民心中默念这个名字。\n\n平心而论，在观音婢的口中这个武氏女一点不差，识文断字才慧佼佼，心性好强不输男儿。\n\n但一想到这个如今身高只到承乾腰身的稚女，将来很可能是自己的第二位皇后，并在皇子治之后效仿前汉，太后临朝，李世民就满心怪异。\n\n一方面从其才其手段来说，不愧是自己贞观一朝的人物，想想传世的孙思邈和阎立本，有此皇后好像也不太奇怪。\n\n但另一方面李世民也满心疑虑，后世说起来高宗皇子治的治国，甚少提到这武太后。\n\n那么皇子治是如何被太后重新夺权的？中间又到底有哪些龌龊的刀光剑影？\n\n如今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他李世民家也如光幕所说的曹氏一般，基因不行？\n\n承乾早逝，皇子治亦早逝？\n\n如此……李世民目光不由得投向南面太医署：希望孙药王不负虚名吧。\n\n相较于热闹的后宫，元正日（元旦）的朝会就显得波澜不惊。\n\n唯一能称得上大事的就是高昌与西突厥遣使来贺，并共同推举要为大唐皇帝上尊号“天可汗”这件事，最终还是拍板通过。\n\n高昌使者即使松了一口气，但依然心有惴惴：\n\n这位天可汗看自己的表情怎么如此耐人寻味？\n\n元正之后便是十日休沐，此时的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种慵懒的氛围里。\n\n而就在这股氛围中，孙思邈接到诏命，命他前往甘露殿面圣。\n\n而在等待开宫门的时候，孙思邈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这一行人分外不搭。\n\n除他之外，还有阎立本阎立德，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李靖，长孙无忌魏征。\n\n太医、画师、谏官、外戚、尚书、将军。\n\n陛下这是要干嘛？\n\n下一章宋加入。\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