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回去把这事和李南山一说,桃小蹊原本想这厮指定会发挥八十年代好老公的作风把她说一顿,太不小心,太不严谨,太不自量力了。
结果没想到这厮关注点压根不在违约金这里,而是货丢在了哪里。
“你难道还想回去找不成?”桃小蹊随口一问。
李南山背着手,这一幕颇有点他爹的既视感,桃小蹊不忍直视,但是接下来这厮的一番话又让她满血复活了。
“你看最近这天也没咋下雨,你们那药材保不齐滚进了灌木丛,被那群草包当作了枯木废材没捡上车,说不定还在那地儿呢?”
“有这可能?”桃小蹊两眼冒光。
“不过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李南山又踱了几步,沉思着。
“你说,别腹语。”桃小蹊催促道。
“也有可能被草民发现捡回去当柴火烧了。”
“啊,这,”桃小蹊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要是那样,她宁愿丢了。
“不过还是回去找一找吧,万一还在呢。”
“可商庆言那边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桃小蹊现在一团乱麻,特别到了李南山跟前,她的感性就占了上风,智商自动缩减一半。
“那就兵分两路,让赵斌先过去稳住商庆言,我们去找那批货。”
“我们?”桃小蹊质疑。
“不然谁们?你还想和谁们?”李南山看着她笑,颇有些酸辣的感觉。
“没有没有,我们就很好。”桃小蹊总算是露出点笑容。
说干就干,李南山当场就找来地图,拿着铅笔和画纸画好了寻找路线。
桃小蹊一下都不敢打扰,李南山抿嘴拧眉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迷人,手握铅笔刷刷刷就是一辆车,一座山,全身散发着一种男性荷尔蒙爆棚的气质,要不是因为这事太过严肃和严重,桃小蹊真想当场扑倒,这令她着迷的多巴胺。
第二天,他们和赵斌三人就各自上路了,贝贝托付给了大嫂,实则是托付给了婆婆,大嫂那肚子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路,赵斌最为忐忑,到了四安他们兵分两路的时候,赵斌还说要是找不到就原路返回,博州商庆言那里就不要去了,多个人挨骂也不是啥好事,颇有点壮士断腕,一人承担之豪气。
桃小蹊当即宽慰他,“放心,不管找到找不到我们都会来和你会合,我们是一个团队,有难一起担。”
对于“团队”这个新鲜词,李南山和赵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想着应该是好词,也就没啥计较了。
和赵斌分开后,李南山就沿着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带着媳妇直奔货车翻车之地,而赵斌继续南下去会商庆言。
但是因为那地人烟稀少,没有公车直达,李南山就看准了路边老农家里的老牛。
“雇个牛车去吧,要是货还在,还能用车拉回来些。”李南山提议道。
“听你的。”桃小蹊此行已经完全放弃了脑子,李南山计划得太详密了,压根用不着她费脑。
于是夫妻二人从火车上下来,又换了牛车,桃小蹊还是头一次坐这玩意,既好奇又新鲜。
李南山赶牛是一把好手,倒是把老农晾在了一边,桃小蹊和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在板车上。路旁风景很是不错,青山连连,稻浪习习,越是人少的地方,不知名的野花越是多了起来,时不时几栋徽式瓦房出现在路边,那是一些散落的村落,古朴的气息迎面扑来。
要不是此行重任在身,桃小蹊真想躺在牛车上,在蓝天之下,嘴里叼一根草,看云朵跑,看风儿追,看花朵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好风景是一帧接着一帧,天上的云朵换了又换,桃小蹊坐在牛车上摇摇晃晃睡着了。被一声“哞哞”的沉闷的牛叫声惊醒,她一睁开眼,满眼的灌木丛,一眼望不到边际。
一骨碌爬起来,“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你这不是醒了吗?”李南山一脸宠溺,“看,应该就是这儿了。”
灌木丛绵延百里,要找起来并不算容易的事,主要是当时那个翻车的地点也不是很具体,没法定位。
老农见夫妻俩找的辛苦,在一旁等着也无聊,主动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在知道他们找的是药材后,老农说道,“这儿人一般不咋来,但是很多拾荒者会过来,就看他们有没有拾走了。”
这说的桃小蹊心里又是一咯噔,李南山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前走。
那边赵斌到了博州,去见了商庆言,商庆言没见到桃小蹊,脸色又沉了三分。
“她本是和我一起来的,但是在四安的时候,她下车了。”赵斌解释道。
“去四安做什么?”商庆言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半耷拉着眼皮子,眼里射出一道光。
赵斌没来由地坐直了身体,回道,“去找药,她想把那批货找回来。”
“呵,真是不自量力的女人。”商庆言不以为然,“那就等等,等她回来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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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药还没找到,灌木丛一半都还没走完,老农等不及,已经赶着牛车回去了。
“怕不怕?今晚我们就要在这过夜,等天亮了继续找。”李南山拥着媳妇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坐下来。
“本来是怕的,但是有你在就不怕了。”桃小蹊看了下四周,黑漆漆,静悄悄,不知道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放心吧,有我在。”
他们在原地生起火堆,把带来的馍和水拿出来吃了些,温饱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夜愈深,气温愈低,桃小蹊明显觉得身上的衣服不够了。
这恰恰也是李南山唯一没考虑到的地方,没想到会露宿野外,所以没备厚衣服。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媳妇身上,然后把火又烧旺了些,两个人相拥而坐,头顶慢慢爬满星辰,萤火虫飞舞,风吹草动,浪漫得不像话。
“李南山~”桃小蹊把头窝在李南山的怀里,声音不知怎的,自发就软软地。
“我在。”李南山沉稳地回应她。
“有你真好。”桃小蹊说完,鼻头一酸,之前自己做的所有蠢事傻事都有了交代。
李南山把她搂得更紧,“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不苦,一点都不苦。”桃小蹊在他怀里蹭了蹭,甜死了都。
“正好没事,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我听着。”
“以前我在矿山的时候,有一个矿友。他每次上井来都不和我们去浴池洗澡。大家都猜他肯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们知道。因为从矿井里上来的人实在是太脏了,鼻子里、耳朵里就连眼皮头发丝里都是煤灰,一点点水根本洗不干净,可是他不去,从来不去大浴室洗澡。”
“那他是有身体残疾吧?”桃小蹊猜道。
“一开始我们也这样以为,又有一次大家从矿井里上来,几个年轻的矿友恶作剧把他抬进了浴池,扒了他的衣服,却一切正常,再正常不过。”
“呃,他肯定很生气吧?”
“他哭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泪水汗水煤渣水混在一起,滑稽又心酸。”
“后来呢?”
“后来矿长来了,师父也来了,都没用,他就像是泉眼一样,泪水源源不断流下来,哭到后面他开始抽搐,却不让人近身,谁过去咬谁,那几个恶作剧的矿友都吓傻了。”
“他就这样一直哭着?”
李南山给她把身上的外套拉了拉,继续道,“没办法,矿长让我们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是她姐来接的电话,说让我们都出去,过一会他就会出来了。果然,我们出来没一会他就出来了,不过衣服已经穿戴整齐。我还记得他那会看我们的眼神,像是要把我们都杀了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和我们说话,直到那次塌井,我推了他一把,他出去了,我埋在了下面,他们都以为我死了,结果我又回去了。有一天我们休息,他拎着一瓶酒过来和我喝酒,几杯酒下肚后,他亲口告诉了我原因。”
桃小蹊屏气凝神,等着李南山说完。
“他原来有一个对象,一个村的,但是他家里不同意他娶那个女娃,因为那个女娃的娘是个半疯癫的人,他们怕生下来的娃娃也遗传到疯癫,所以就硬给他安排了门亲事,在他结婚的那天,那个女娃跳井了,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手里还死死地拽着一张手帕,是他送给她的。”
“所以他就开始怕水了?”
“差不多吧,特别是密闭空间里的水池,他会很不舒服,严重的时候喘不上气。”
“哎,也是一个情种,他现在在哪里?”桃小蹊问道。
“应该还在矿上吧,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
夜已经深了,月亮爬得很高,晚风很凉,桃小蹊缩了缩身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她仰起头,抓着李南山的衣领,问道:“那次塌井是不是我们合葬那次?”
“嗯。”李南山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南山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