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如今这座府邸主人未归,虽丫鬟、侍卫聚集不少,但总归没有几分热闹。
善施在府中地位斐然,他搀着老太太本想带她去瞧瞧自己的住处,却听到门外传来消息:皇上宣老太太觐见。
王统领才刚刚离开,算算时间也不过前后脚的事。但这也太迅速了!
善施将老太太送到宫门外便停下了,他一个侍卫没有通报不得入内。
“娘,您安心去吧,有王统领在不会有问题的。”善施咧开嘴笑,瞧那样子一点儿担忧也无。真看不出他为了老太太会放下青河县的一切奔赴而来。
老太太也觉得奇怪,王统领难道是什么好人不成?有他在,才更需要担心吧?
但这一路善施除了跟随而来并非提醒她什么,就连进宫也只道安心。
老太太对善施还是信任的,既然他什么都没说,老太太的心反而更安定。就按照她以往的姿态见皇上,应当无错。
进了大内,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走过三道宫门便到了大殿,路程之短令人结舌。老太太在现代的时候去过明清时代的故宫,那规模宏大一天都逛不完。但临安府的皇宫,却局促寒酸得可怜。
想来也是,临安临安,本是打算临安安顿之所,却成了长久之地。这些年,想必皇上也很憋屈吧?
老太太跟着小太监身后,低眉顺眼进了大殿,到了这里便不能四处环顾,虽然未曾见过,但老太太能够感受到几道视线已经落到她的身上。
“民妇胡田氏参见官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太俯首行礼,对这古代宫廷礼仪接受良好。之前为了让胡家人配得上胡广清这位状元爷,老太太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礼教嬷嬷教导胡家人的礼仪。老太太虽不必学习,但也跟着蹭了几回课,耳濡目染下动作很是标准。
“平身。”
上头传来声音,老太太应声而起,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别看老太太是个现代灵魂,但她时刻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就是一个乡野村妇,在自家人面前无理也能搅三分,但到了官家面前,绝不可造次。
这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古代社会,在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面前若还不知收敛,简直是不知死活。
老太太低眉顺眼,眼看脚尖,不曾逾越半分。
上头的声音再度传来:
“就是你发明了耕地机、插秧机?”
皇城有皇田,当今皇上忆苦思甜,特意在后山上开垦了数十亩田地,留作皇室中人耕种。以往的春耕每个人都累死累活,上到皇上、皇后,下到侍卫宫女,全都累得够呛。
自从去年皇城里多了插秧机,耕种效率大大提升不说,还真让人体会到了种田的乐趣。今年新上的耕地机,就连耕地都成了一件趣事。
听说这些机器都是一位老太太发明的,皇上早就想见见胡家老太太了。
“回官家的话,正是民妇。”老太太姿态从容,话语中透出随性,毫无紧张之感。
以皇上的眼光看,别说她一介民妇,便是朝中大臣初次觐见也难保从容。可她不但从容,似乎还游刃有余……不愧是发明各种机器的能人,果真有大才干。
皇上对老太太的表现很是稀奇,他让老太太抬起头。
一张苍老的脸映入眼帘,那双上吊的三角眼更是毫无美感,皇上虽不至于被吓到,但心中也顿了一下。
老太太所见的皇上则一派体面,皇上身材尚可,中等身高。金光灿灿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极其威严,但看起来却很和气。
“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发明此等物器的?”
他对此事尤为好奇,想大宋能人甚多,但多年来在农事上均无建树。这么多的发明创造都由一位老太太造出,皇上对她有着太多好奇。
对此,老太太早有思量,将她想减轻家人负担的话说出,至于为何能够发明出来,则是靠着胡老汉的余荫。
老太太不能将系统暴露,有什么事都往胡老汉身上推。反正他人已死,就算再稀奇,谁也没办法去找他证实。
皇上听得津津有味,他将每个机器的构造都问了一遍,老太太乐此不疲为他解惑。两个人一待就是一下午,直到太监进来点灯,皇上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而老太太早已坐在了他的身边。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这么久,而皇上还意犹未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人,您有大才。”皇上不吝啬称赞,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怀了,胡家老太太虽然长相平淡,但她的思维却很精彩。
她对各种器械头头是道,那些皇上以前未曾察觉到的事务,到了她的口中总能绽放光彩。
“官家谬赞,民妇也不过是小有所得罢了。”老太太不敢居功,幸亏她为了蒙混过关跟系统补充了不少知识,否则也不堪追问。
这种涉及机密的事别人不会问,也只有皇上才能大张旗鼓地问,而她还不能拒绝。
“老夫人不必自谦?您说的这些满朝文武便找不出第二人知道。”
皇上觉得一个老太太能顶整个司农寺。
他现在看老太太的眼光已经不只是个普通民妇,而是大宋朝的粮仓啊!
对,粮仓。
老太太设计的那些器械能够改变原由的耕种方式,大大提升生产力。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双季稻!
双季稻……这件事目前还处于实验当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盯着安平郡王,知道他用别处的地换了上河村的地,自然也就查到了上河村的独特。
皇上对明争暗斗不感兴趣,他只需要知道“双季稻”的发现者是老太太便足矣。将来论功行赏,谁也越不过老太太。
皇上现在越看老太太越满意,连带着看她那双上吊的三眼角也格外清新脱俗。
“您可否留宿宫中,明日继续为我解惑?”皇上将姿态放得很低,他真真求贤若渴,见到老太太就不想撒手。
这有何难?
老太太当即答应了。
直到被小太监领到住处,老太太才惊觉她今日进宫的目的皇上竟是一点儿也没提及。
要说皇上忘记肯定不可能,岳家的人在上河村出现,绝对于皇权是一大挑衅。可皇上为何只字未提呢?
老太太搞不懂皇上的心思,既来之则安之,想到进宫前善施只让她安心什么话也没提醒,老太太倒也放心。
一连三日,老太太都在为皇上解惑。从农具说到农药、化肥,再到“双季稻”、大棚,皇上对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很感兴趣。
说到兴起,竟然要投资大棚生意。
皇家有暖棚,冬日里专供皇家用菜。但暖棚的材料不好找,建造也很贵,不可能普及到民间。
然而老太太的“大棚”,用料简单,操作也不复杂,完全可以在民间普及。到时候大家一年四季都能种地,粮食充足,国泰民安。
皇上要和胡家做生意,那胡家岂不是成为皇商了?
士农工商,商户不能参加科举,可胡家还有个举人老爷呢。老太太说了自己的顾虑,她不过一个平凡的老太太,只想让家里人衣食无忧,却不敢因此耽误孩子们的命运。
胡广清才华横溢,又是举人之身,绝不能因成为商户而止步不前。
皇上听罢,笑意盈盈。
“老夫人有如此才干,不可埋没。这几日多亏有您解惑,才能使我茅塞顿开。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欲尊您为师,今后专门为我讲解农事。”
通过三日的了解,皇上认定了老太太的真才实学。她胸有沟壑,对农事和生活都有独到见解。
此乃多事之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老太太有如此能耐,皇上便给她机会。
老太太都听蒙了,做皇上的老师,她?
关键她对农事也一知半解,若讲得不好,惹怒了皇上可怎么办?
老太太只想发家致富,可没想把命搭里头啊!
“官家,民妇……”老太太正想婉言拒绝,皇上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老师不必担忧,今后您还是住在上河村,所有安排一如曾经。等我遇到难题,再请您来解惑。”
这就叫上“老师”了?
老太太目瞪口呆,皇上这是根本不容她拒绝啊!
想想也是,有谁能拒绝给皇上当老师?
胡家的日子不太平,虽有女主官配在,但赵渊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的关系一日未定,老太太便不得安心。
至于安吉王爷那里,更是无稽之谈。做生意还行,超出了这个范围老王爷也不敢保证。
可若是她的靠山是皇上呢?
那些魑魅魍魉谁还敢招惹胡家?
更何况,皇上开出的条件还这般诱人。不过是占个“师父”的名头罢了,所有安排都照旧。
老太太甚至怀疑,皇上的这个提议是在保护她。
能够作出岳家冤案的皇上,老太太原本觉得他昏庸,无甚好感。但三日的解惑,不但让皇上了解了她,她也同样了解了皇上。
这三日没什么问题,皇上也很和气,知人善用。
当年的事牵扯良多,也并非几句话能够解释,老太太收起偏见,对皇上真诚道谢:
“是,民妇遵旨。”
从今以后,她就是皇上的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