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拈花一指风云启,金钟罩围杀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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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佛说阿弥陀经》有载:池中莲华,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
……
那道气息是与莲香晨光一同赴至车前的,而那刻也正是不远处了净寺佛钟敲的最后一声响传来之时,因此王凡的感觉就像是那口数里之外的大钟忽然瞬移到自己耳畔狠狠撞出一声胸腹震颤的闷响,巨大的冲击有如千斤重锤击在胸口上,令他口鼻顿时鲜血齐涌,整个人向后死死压在车厢上!
然而那股气息的破坏力甚是强大,王凡的背脊只来得及与车板有一瞬间的接触,此后便连同身后的厢木一同飞了出去,缘是整辆马车的结构已然被冲散,稍有受力便崩离分析。此时,向后直坠的王凡忽觉腰后传来一阵阻力,随后飞去的速度便慢了许多:气息冲过的片刻时间,杨暾爆发真气以抵,随后一剑削开厢门,点足掠至王凡身旁,这才险之又险地救下了这个教书夫子。然而那道气息过于强大,难以恢复清明的王凡只感觉浑身无力,头痛欲裂,一时间只觉得曦光如刀芒刺眼,荷香若腥血尖甜,俯下身子便要作呕不止时,却听见两个急速而紧张的字眼在耳畔响起:
“快跑!”
……
薛蟠和刘流儿?乌合之众罢了,两个废物,费些气力就能干掉。不良人那七煞也是一样,不过人多点而已,多用点心就行了。至于裴玉盛老爷子,那确实是个劲敌,他若是全力出手,我胜算不会超过三成,好在当年知道点老一辈的事迹,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今日……怕是不好走了。
与那道气息甫一相接,杨暾心中便清楚来者不善:那是一道纯正宏大、慈悲悯天却又威严震雷的气息,煌煌有若大日当空普照万亿,清正彷如尊者拈花破颜含笑,是极上乘的佛家正宗内功。以杨暾行走江湖多年磨练出来的眼力,袭击者是在他刚刚看见之时便抬手持锡杖点出的那一道气息,少说也有数十丈的距离,而能隔着如此之远击穿一辆马车……即使不知道是哪宗哪派的和尚,杨暾也清楚此人内力之深厚足可排当今武林前五之数,绝非他现在可以匹敌,唯有速走方是上策。
然而,那点一杖走一步的愈发逼近的脚步声显然不打算让他们有这个选项,随着来人正大光明的气息递出,晨曦终于化作霅煜天光映亮诸方,也将莲花池旁官道上的人与物映的清晰:僧人一身素净平直的杂褐色袈裟,左手持锡端然而立,脸上堆砌着极多不符合年龄的对称皱纹,一对平眉下的双眸——杨暾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得出来,那个僧人此时浅灰瞳珠中流露出来的,竟是真真切切的慈悲意!
“阿弥陀佛……罪过!不曾想竟连累了一条无辜性命,贫僧当坠十八地狱以赎此罪。”
僧人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单掌礼,而他面前正是那匹可怜的老马,它在刚刚气息冲击下瞬间毙命倒地,此时凶手却在为之哀悼悲伤。一出手便是毫无疑问直取性命的杀招,之后却又对意外毙命的牲畜展现出这般真实的悲恸……
此人若非是个疯子,就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可,但却又深谙佛法慈悲为怀之人。杨暾没有说话,很沉默地攥紧了鹿钟剑,从僧人的打扮与那手淳厚内力他可以大致判断对方来自长安城某处禅宗寺院,而一个从长安徒步走至此地的大毅力者,绝无可能是疯傻痴呆之人,而要对付一个心志坚定的佛门弟子,话术是最没用的武器。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当真功夫过人,想不到接下贫僧耗费大半气力递出的这一道‘大日金莲尊者捻花功’内息后,二位还能有如此生机,真是令贫僧惊异莫名。”
杨暾微微皱了皱眉,从对方微有急促的喘气可以判断他说的是实话,递发那一道内息对他自己确实也耗损甚大,而反观他们二人:王凡数日习练五禽戏终究是有了些效果,即使一开始被震得七荤八素,但此时也只剩下些许头晕,气力恢复的速度已然不可同日而语,而杨暾更是因为有了准备,爆发真气抵挡住了那股冲击,如今只有受伤的左臂有些发麻刺痛而已。因此令他不解的是,已然耗费大半内力的和尚,此时又怎么会有如此把握可以凭一己之力毙杀他们二人,以至于敢走到如此近的距离?
“贫僧了悟,长安城观音寺祖师殿护法,今日特地来此——”
了悟双脚张开,摆好架势,单掌向上又移了几寸,眸光流转,淡然慈悲。
“请二位止步。”
风过莲动,不闻池香。不远处了净寺的晨钟早已敲尽,此地亦不环山峰,钟音流散,却似乎将此方天地间其他声响一并带去,令得此时此地空寂无音、肃静如坟。明明是日曦破晓、阳显阴伏之际,明明路旁是一池濯涟净清的荷花、不远处是邪祟退避的佛门寺庙,明明来的僧人身上的气息那么纯正光明……然而此时,杨暾与王凡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股阴冷寒风穿胸而过,令他们骨颤心惊。
“捻花功,观音寺……了悟大师,你身为佛门禅宗修行几十年的高僧,今日却要抛弃多年清修,妄犯杀孽么?”
杨暾稳定心神,提剑以对,心中明白了悟这样内力深厚之人单是凭借言行举止便有影响他人的力量,与其交战绝不易拖之甚久,但要能对这种避世隐修的老怪物做到一击致命……他自忖哪怕是自己那四式隐藏最深的杀招齐出,都难以占到一丝便宜,更别说是将其斩杀。了悟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
“杨施主,你说错了。今日贫僧至此地,耗费几多心力点出此杖,本意确是为了送二位至西方极乐,却不曾想不仅误杀了一条本命不该绝的生灵,更是未能伤到二位半分。佛家清净地最忌杀生,虽然贫僧已有了孤身赴地狱红莲之决绝,然一日之内连动数次杀念实乃滔天罪孽,贫僧断不可为。方才说要将二位留下,实际上是请二位去旁处那座了净寺坐坐而已,绝无半点再出手伤人之意。”
杨暾闻言一愣,剑锋稍向下顿挫几分,面对了悟那一张平和淡然、眸中隐有佛光的脸庞,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发觉这个本应因满面皱纹而显露愁苦朽然气息的僧人,此时却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滋味,略一迟疑,说道:
“承蒙大师相邀,您身为观音寺高僧,肯向我等凡尘浊物讲解莲法、开示前路,我们自然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我二人还有要事须前往长安解决,不知了悟大师今日相拦,是要留住我们几日?”
了悟笑容未减,好似迦叶尊者拈花破颜。
“不会太久,只一世便可以。”
……
剑芒如耀目霆光,行身若灰叶残拂,甫一出手,杨暾便用上了先前对付不良人的杀招“落木听雨晔无声”,行轨奇魅,步迹怪谲,身化冷叶毫无规律地顺风向面前僧人飘去,而纵直如尺的鹿钟剑锋则是星奔川鹜,流光闪绝,平白无遮地刺向对方面门!
了悟见此招式眼眸微睁,不由得低声赞一句“好”,旋即回转右掌至唇前结了一个说法印,又向前平直横掌推出一记,只一刹那,先前那股佛意盎然的雄浑气息再度自他手中爆发,而此番气息波动更甚先前,在杨暾急忙抽剑回身闪避时,隐约发觉眸前闪过一阵明亮金光,随即右臂连同身躯一滞,似乎撞到了一口巨钟之上,顿时骨骼筋脉泛起层层震荡,甚至连真气运转都被抑住一刹,险些激得他胸腹间气血逆涌反入喉头。
好在杨暾早有准备,撞上那口无形金钟之时便运上三世七法,整个人如鲶鱼般划过一圈卸掉大部分反震,稳定身形后足下生风急退数丈,持剑以立,额上隐有冷汗渗出。
“金钟罩……外放丈许,大师这是已然大成了?”
看着了悟身外那层隐成金钟不断旋转的气息屏障,杨暾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中年僧人的金钟罩与自己那半瓶子晃荡的功夫完全不是一个层次:打熬筋骨、锻造气力几十年,练到罩门内敛于体以至金身不破的境界这些还只是基础而已,唯有内息深如沧海雄若昆仑的宗师名宿,方有可能做到外放真气凝实成形的层次。长安观音寺他杨暾当年也去过几趟,据说寺内共有两位深藏不露专于清修的内力高手,一位是寺内方丈,至于另一位……现在看来也有了答案。
“施主此言实乃抬举贫僧了,普天之下,会用这金钟罩功夫的江湖人士怕是不少,然而自达摩祖师东至中土传下此功始,数百年以降,除祖师本人修到金身无漏、钟意宏然之境外,没有一人敢说自己已然神功大成,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这周身隐现的钟围,不过是数十年累积下来的内息生发所致,哪里敢与祖师的神通境界一较上下呢?”
了悟面上慈悲含笑自始至终未曾变过,但足下莲步轻移却仿若乘风而行般,数步之间,竟便忽至一直提剑提防的杨暾身旁,身法之迅捷竟是令后者一时间未能作出反应,剑尖仍在半空悬着,剑芒钝朴无锋,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死鱼那白涨浑浊的眼珠中最后吊着的那点呆滞腥腐又毫无生机的光!
觅着此般大空隙,了悟自然仍是菩萨心肠,然出手已有怒目金刚般之雷霆无阻:甫一行身,了悟便已撤去周身金钟气围,内力运于双足间顷刻便趁入杨暾身侧,右手拇指中指相捻,再搭一个说法印,臂弯舒展,一指长直点入对方眉心,只见得佛光一闪,杨暾猛觉头中气血一滞,眉心处似被揪起浅浅一层皮肉,自其中递过一道莫名强劲的吸力,粘得他整个脑袋只能随着了悟手指而动作。
缘是待那道说法印点至杨暾眉心处时,了悟稍稍错开一点缝隙,将那佛相手势改作一式拈花指,准确掐入杨暾印堂,运起内功强支着对方脑袋拖动身躯继续向前行去,而被了悟悍然浑厚真气瞬间镇压全身经脉的杨暾竟是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僧人捻首行去!
刹那间了悟双足再移,仍是行进如风,似是完全没受到一点拖累般,转瞬便至王凡身侧,可怜教书先生还未完全缓过先前那道气息所带来的冲击,一时间只觉得面前人影浮动,随即便左肩一阵酸胀,只见了悟右手施展拈花指制住杨暾,左手则持锡杖不偏不倚点在毫无防备的教书先生左肩肩髃穴上,再渡去一道气机镇锁住了王凡全身的筋骨肌肉,旋即步履一顿,丹田运起庞然真气,再度运转金钟罩结成钟围,撤回双手,将锡杖点立于地后便盘膝坐下,成一个结跏趺坐,双手成说法印,结了一个说法相后,不再动作。
以上诸般动作均在弹指之间,待杨暾发觉额上压力顿失而自己顺着惯性飞撞在钟围内侧、王凡肩处酸胀感消匿但两腿一时失衡而跌坐于地时,了悟和尚已然沉沉寂入说法相中,唇纹翻动,默念起经文,俨然一副泰山崩兮岿然不动的模样。杨暾揉着眉站起身来,看向四周,只见先前那层坚如金铁的钟围屏障此时将他们三人一同包在其中,浑厚超绝的气息流转令人连触碰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他扶额苦笑,霎时便明白了了悟此番出手的意图。
“咳,杨兄……”
“先别起来王小先生,你先前受真气冲击,一时间经络紊乱气息速流,结果那和尚刚又封堵了你的穴道,若不立刻休息只怕会气脉受损成了废人,现在亟需平心静气安抚心神,绝对不可妄动。你学他也盘膝坐着,用我教你的吐纳法呼吸,我给你推按几处大穴,帮你理顺气脉。”
杨暾拍拍王凡肩膀,踱到他身后伸出手飞快点上几指,又着重在督脉三关处推拿几分劲力,随即才不徐不缓地按压梳理起王凡的筋骨肌肉来。王凡则阖眼直身,双掌轻搭于膝上,长吐慢纳间只觉胸腹内先前一阵燥热欲呕感渐复平静,自丹田处缓缓升腾起一股暖流,温热平和地滋养起他的脉络。
“二位施主现在还能这么冷静,倒是出乎贫僧意料了。”
了悟语气中的确有些讶异之感,但他仍闭眼保持着说法相,气息绵长而顺和,在他胸腔内的往来交换如清溪自流、岚风自通般顺畅无阻,平整的袈裟上不见有半点起伏波动,无形散发着静宁安详的意蕴。杨暾瞅了一眼凝神闭目汇养内息的僧人,苦笑打趣道:
“都说那些内力深绝的隐世大师,大都心思澄净,纯真有若婴孩,因为修内功修到最后,求得就是一个返璞归真,大智若愚的状态。起初我还不信,今儿个见着了悟大师出手,方知这话说得是一点没有错。我杨某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说没碰见过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那是假话,但像您这种登峰造极的武林名宿,我还真是头一次对付。容在下先提个问题,了悟大师您这一身武功,是纯修的内力吧?”
“也不是,学过一点佛家基础的拳脚功夫与步法,还有就是这金钟罩,除此以外,贫僧拿得出手的也就剩下这一身真气了。”
杨暾点点头,抬眼无奈注射着周身那层隐现金光的钟围,喃喃道:
“那便说得通了……‘大日金莲尊者捻花功’,我对你们佛门功法不熟,不过想来也应当是榜上有名的上乘内功:了悟大师之所以能将我二人如此轻松地困于此处,其实说来主要便是因为先前您那迅疾无影的身法,就连我都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禅宗有什么独步天下的步法秘籍,现在想来却是十分简单,只消内力灌于双足间,自然可以行进如风,但谁能想到有人能纯凭内力深厚而将步履往复练出这种境界,怕是我与大师再比一场,都还是难以招架此等天下急速呢……嗯,钟围运起,内外皆是他物难入,而要行金钟罩功夫,您自己又化成金身罩门内敛,更是坚不可摧,如此便将我二人困在这丈许之地内不能进出。出手简单却精准有效,我杨某人今日是实实在在输在您手下了,只是——”
杨暾右手悄无声息地迅速划下王凡后背衣裳,一把抽出鹿钟剑,顺势横斩过去,只见得剑芒一闪,随即便是“铛”的一声碰撞,寒光顿挫止步,死死抵在了悟脖颈处再难前进半寸,钢面上清晰反射着不甘的冷色!然而杨暾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并未露出太多失望神色,只是微叹一声抽剑回鞘,苦笑道:
“啧,看来您的内力还绰绰有余啊。”
整个突袭过程中了悟从未睁开过眼睛,就连剑锋吻上肌肤时,他的眉间颜色与彼此捻着的指头都未曾动过半分,此时只是微微一笑,颂了句佛号,说道:
“阿弥陀佛,杨施主出手便是要贫僧枭首,此番杀意之磅礴真是让贫僧头冒冷汗哪。可惜了,贫僧虽然也已丹田趋空内息渐薄,运这金钟罩几个时辰还是做得到的,到那时节,贫僧先前请的了净寺众僧也便差不多该到了罢。”
“唉,我说大和尚,咱俩之间连面都没见过,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怨吧。再者说了,就算是观音寺想在此事上多分一杯羹,也得让我把这个小先生与那本长恨歌一并送到长安去才行啊,您这么拦我们,还说要拦一世,难不成您真陪我们两个在那了净寺里待一辈子不成?”
“呵呵,杨施主,待你二人随贫僧在了净寺里住下,有的是时间了解各中缘由,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至于贫僧自己,若是舍得此身直入十八阿鼻可以救得天下无数性命,尽此一生与二位相伴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二位担心贫僧圆寂之后无人相陪,也大可不必担心,了净寺住持正是贫僧师弟,他善布阵法,通晓禅理,定不会让二位寂寞终老的。”
杨暾听着眼前笑眯眯的和尚轻描淡写般地叙述着未来几十年青灯古佛、粗茶淡饭的寺庙生活,嘴角抽动两下,终于是再按捺不住心头火起,在王凡腰部穴道最后推拿两下,确认之后他可以自行运转气息温养身体,便一把站起身来,再度抽出鹿钟剑,冷冷说道:
“大和尚,我杨某人走江湖喝酒吃肉习惯了,让我去修几十年的素斋禅戒,你还不如现在就动杀念出手把我掌毙当场。当然,这要求对一个出家人来说有点过分,那就只能由我来对不住了!哪怕是透支真气,今天也得把你这口钟劈出个豁来!”
“停停停,你可得省着点儿气力,那老秃子我可是打不过,你要是一会儿没劲儿了,那我不成了千里迢迢来陪葬的冤大头了?!”
一声清喝,懒散地传进钟围内,激得杨暾一愣,运气调息的王凡微睁开眼,同样露显眸珠的了悟此时瞳中已布上了一层难得的讶异与阴沉。
金钟外,剑光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一个抱臂半倚、满脸胡渣、不修边幅、酒气熏天却又身着青蓝道门大褂的醉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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