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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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姚朴坐在马车里,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长袖,他跟随先帝上过战场,兵器见过无数。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在太和宫寒光一闪的应是箭矢。
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在皇宫布置兵卫?如此想来是要对付谁也显而易见了……
而一想到这个可能,姚朴顿觉周身寒彻,手指不断缩紧。随而是清脆一声,姚朴倏地觉手上一痛,他低头向下看去,拇指上的玉扳指碎成了两节,被握在手心中的那一半玉碎的断口深扎进肉里,向下淌着血水。
出了皇城,再走上十二里地就是丞相府。
不等相府的仆役上前搀扶,姚朴自己踩着杌扎下了车,他面色阴沉,身形也不似往常挺拔,“啪嗒”声不断,待秋杳提着灯走上前来,众人才发觉他被衣袖掩住的左手正在滴血。
“丞相,你受伤了!”一个仆役惊呼。
秋杳赶紧迎上去,神色冷静:“家主,赶紧进去吧。”
姚朴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秋杳看着身后的众人,吩咐道:“丞相府的规矩大家都懂,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留下两个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其他人回去值夜。”
“是。”
秋杳不放心姚朴,吩咐完便跟了上去,只是她前脚还未踏进姚朴院中,便听见冷冷一声:“站住。”
秋杳收回脚,弯下腰:“家主。”,行完礼,秋杳起身看过去,院中未掌灯,只有玄烛清辉,秋杳看见姚朴站在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片兰花,他的脸隐在黑暗,墨发上的玉冠,和束冠的玉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温莹的光。
“家主,处理下伤口吧。”
姚朴:“……”
“家主?”秋杳又喊了他一声。
“秋杳,你下去吧,今夜不必当值了,伤口本相自会处理。”
“是,家主。”
秋杳转身欲走,但想了想,她将手里的提灯放在了地上,而后离去。
姚朴弯下腰,那只受伤的手抚上那朵最漂亮的兰花,血珠一点一点浸进土里,他的右手颤抖着,动作轻柔地掐掉其中一瓣。
他口中喃喃:“陛下…”,声音很轻,就像澹澹烟般虚无缥缈,暮夜无知。
姚朴将那瓣花抓在手中,心里有一瞬的叹足,虽说他事先服下解酒丸,但酒中的迷药却是始料未及的,如若他怀里的帝王再晚一瞬挣扎起来,他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姚朴深叹一口气,踱步回到屋里,他径直走到被香烛供奉着的圣人像处,右手张开,那一花瓣悠悠扬扬落到香灰里,他没再跪下身姿挺拔,第一次抬头看向立在其上的圣贤先师,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随后只躬身拜上一拜,吹灭了香烛。
……
德清宫内。
江楚然全然不知姚朴这边的心境,她将锦袋拆开,拿出来的是一条珠链,江楚然在烛光上端详好久,上面缀了九颗明珠,她撑着头,柔夷一下一下拨弄着那些珠子暗想:这姚朴不会骗她吧……
但转念一想:应该不会,酒和迷药都喝下了,哪里有脑子骗她?
江楚然低头看去,目光突然一顿,将那颗最大的珠子又拨了回来,捏起来看,才发觉上面竟细细刻了两个字,她对着云枝道:“云娘,你将烛台拿得近些。”
江楚然凑近,眯着眼去看,口里也不自觉出声:“沄……沄渘。”上面是自己的小名。
她这才有些放心,天下知道有资格且敢这么叫只有她母皇江君兰一人而已。
“云娘帮朕带上。”
江楚然朝云枝伸出手,漏出自己的手腕,云枝上前,跪下来,将珠链给她细细扣上,江楚然晃了两下,笑眯眯地问道:“如何?”
云枝盯着少女的手腕,明珠难得衬出眼前帝王的少女娇憨:“和陛下很是相配。”
江楚然把玩着这漂亮的小物件,突然想起什么,她看向云枝:“云娘,你说朕是不是应该也给丞相还一份礼,他这次放好大的血。”
云枝跪在她身后,拿着鎏金玉梳给她顺着发,手感格外的好就如丝绸般:“自然不必,陛下是天子,便是罚也是赏,何况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呢。”
江楚然的小脑袋点了点:“也是。”
云枝将玉梳放回镜奁,起身将江楚然虚扶起来:“陛下,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早朝。”
江楚然点点头起身穿过紫檀博古架,长长的裙裾曳地,云枝将她的外袍取下放到衣桁上,转身又放下龙床上的帷帐,流苏碰撞的声音宛若敲冰戛玉,不知是不是在太和宫机关太算尽,真就让江楚然生出一丝睡意。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暗香,江楚然模模糊糊地想:应是熏笼里的。
不一会云枝便听见帐中人清缓绵绵的呼吸声,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在心里想道:许二公子调制的安神香果真不错。
再一次给小皇帝掖上被角,她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而在睡中的江楚然此刻娥眉却轻轻蹙起,显然做着一个梦:
江楚然皱着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里不是皇宫,那…她这是在哪?正想着,她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的景象蓦地大变,出现在她眼前是一方绣闼雕甍的中庭,院正中四方围着雕花的屏风,里面的情状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她迟疑一会,上前走去,止步于那扇绘着寒梅的屏风前,上面映出一道人影,她低声说道:“深夜拜访,惊动起居,主人莫怪。”
接着便听见一道她不能再熟悉的温润嗓音响起:“陛下。”,姚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垂眸凝着江楚然。
“原来是老师。”许是想起太和宫的事,江楚然的这句话显然说的底气不足,心虚不已。
姚朴紧紧盯着她,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江楚然抬头看他,便侧身让出一条路,再次出声:“陛下进去看看吗?”
江楚然没说话,姚朴也不等她反应,拉起她的手便向里走去,江楚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挣扎起来:“姚朴,你大胆。”
姚朴却不应她,径直走到被四扇屏风着意遮围的内里,待江楚然看清后登时愣在那,竟是一圃兰花,只是可怜此夜万物繁庶,那高高月儿的清辉却独照几只兰,冷霜碎了一地。
姚朴没放开她的手,他的手指有意向上勾着,在摸着那一串珠链时,嘴角绽出一抹笑。
江楚然猛然回神,甩开他的手,手上的珠链戛玉般作响,她的语气恢复往日帝王的冷漠:“姚相的兰花倒是种得好。”
姚朴看着她不语,遽然扭过身,伸出大掌折下一只兰花,江楚然有些戒备盯着他的动作,才发现姚朴身上还穿着宴席上的公服,她低眸看了看自己,顿时眸光一暗,只有一件寝衣而已。
姚朴朝她走过来,江楚然被他盯得发憷,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而姚朴见她意欲逃跑,大步上前抓上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手里的兰花插在她鬓间,江楚然三千墨发倾泻而下,耳鬓一点白竟比得月亮都面漏羞色。
“陛下果然比臣最漂亮的兰花还要绝丽。”姚朴眼里流露出一丝掠夺。
“姚朴!大不敬的罪过不知你担得担不起?”江楚然抬手将兰花摘下,不留情面扔在地上。
姚朴似乎不惧她的威胁,蹲下身,将那朵兰花捡起来,喟叹道:“陛下不喜欢也不能扔掉啊。”
他站起身来,用衣袖抚了抚莫须有的尘土,姚朴没有再给江楚然戴上,而是将兰花搁回自己袖中,他上前一步,猛地抓着江楚然皓腕,将那珠链漏了出来,姚朴眼中闪过惊艳:“果然适合陛下。”
江楚然却惊慌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看着面前的姚朴,还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她却觉得陌生无比:“姚朴你做了什么,还不快放了朕。”
姚朴凑近她,弯下腰与帝王平视:“如果臣不交出这珠链,陛下就要杀了臣是吗?”
江楚然心头一惊,姚朴如何得知?但她此刻绝不会承认:“老师在…说什么笑?朕岂会为了区区一个珠玩而杀了朕最得力的丞相呢?”
姚朴显然是不信的,他的眸子黑得如同他身后的无边夜幕,暗涌疯狂:“陛下只有需要臣,亦或是心虚时才会承认臣是您的老师。”
江楚然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回些什么。
她是在高位待惯了的,此刻面对有些魔怔的姚朴,江楚然的鼻尖都沁出些汗珠,朱唇嗫嚅轻启:“朕…朕不会杀了你的。”
看着小皇帝还在说谎,姚朴手上的青筋如何也不能抚平了,江楚然看着面前的俊脸突然放大,姚朴他竟直接亲了上去……
江楚然惊呼一声,猛地坐起,好一会眼神才恢复清明,额前有些湿发,她环顾打量一番确认是自己的寝宫才卸了力。
“云娘,云娘!”
云枝听见殿内小皇帝的声音,赶紧披衣而入。
“陛下,奴在呢。”
江楚然想起刚才的梦只觉得荒谬,语气带了一丝慌乱:“国师,将国师带过来见朕。”
云枝看着江楚然的样子,不敢怠慢,忙打发宫人到玄清宫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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