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葛云驱车前往另一个城市。
到达福利院，顺利办完了手续，工作人员抱着一个孩子出来，正是莎莎。
两个月没见，莎莎长大了一些，头上居然生出淡淡的黄毛。
她的脖子还挂着那枚妖丹，不过黯然失色，里面的营养都吸收光了。
看到莎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袭上心头，麻麻酥酥的，这就是爱吧。不过也透着一股惶恐，是从来没有过的责任感。
葛云抱过莎莎，我站在旁边呵呵笑，她把孩子递给我。谁知道莎莎头一扭，根本不看我。
“完了，生你气了。”葛云咯咯笑。
葛云轻声哄着莎莎，我在旁边赔笑说莎莎，是爸爸的错，不应该把你丢下，以后也不会了。
莎莎转头看我，嘴里含着手指头，突然朝我伸出两只手。
我把她抱过来，莎莎紧紧环住脖子，一瞬间我的眼眶就红了。
葛云也有点感动：“还是父女情深啊。”
“以后谁也别想把我和莎莎分开。”我郑重其事地说。
自从经历了塔坨的精神攻击，我很长一段时间对于这个世界都心灰意懒的，什么都看淡了看平了。
就算亡灵走街，死了那么多人，作为第一引领师，我也没觉得怎么样，更多的只是靠责任来做事。
此时此刻，莎莎紧紧抱住我，是我的女儿，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重新有了感觉，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情感。
工作人员交待给我们回去怎么养孩子，莎莎现在都吃什么，还列了一个营养菜单。
告诉我们，有不明白的，可以线上交流。
我千恩万谢，和他们告别，开着车回来了。
到按摩店已经是晚上，街上气氛很不对劲儿，雾气森森的，看看表已经九点，马上又要亡灵走街。
我把车停在路边，带着葛云往店里走。我倒不怕什么，关键是还有个孩子。
这时就看到前面拐角处，走过来两个人，正是解南华和小雪。解南华微微沉目，走得很慢，走一步停一停，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
小雪在后面操着一条柳条，不停地挥动，在驱赶着什么。
他们从这条街的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像是两个虔诚的僧人。
就在这时，整条街大雾开始浓重，隐隐有鼓乐之声。
坏了，亡灵走街来了！
小雪看到我们，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店铺，示意我们赶紧进店。
离着店面还有半条街，我抱着莎莎，葛云在旁边跟着，加紧了脚步。
眼瞅着就要到了，浓雾包裹住了我们，我和葛云这么近，几乎都难以面对面看到。
“云。”我说了一句。
“师父，我在。”
“你还记得店面在哪吧？”
葛云的声音就在旁边发出来，但是看不到她的身影。
“记得。”
“待会儿你自己回店，我抱着莎莎，没法再照顾你。”我冷静地说。
葛云轻笑一下：“师父，我好歹也是灰堂的童子，没你想的那么差。”
我们又往前走了几步，雾气愈加汹涌。我没有动，站在原地，就看到雾气深处是一片深邃的黑。
整片雾气在周围和上空蒸腾，犹如一只巨大的怪异生物，正在缓慢攀爬，侵袭着整条街的每个角落。
我紧紧抱住莎莎，莎莎一只手环住我的脖子，一只手塞在嘴里正吸允着。
我说道，孩子怕不怕？
莎莎似乎听懂了，转头看我，轻轻摇摇头，表示不怕。然后用小手摸我的脸，我几乎是瞬间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爸爸，你也不怕。
我喊了一声，葛云。
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
此刻，前后左右全都是雾气，灰灰蒙蒙一片，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不要动，不要挪动位置。
我抬起脚稍稍向后挪了一下，碰到了冷冷的墙，雾气来的时候，我记得我们是顺着墙面走来的。
我在妄境里困了很长时间，能破妄而出，更别说现在了。一群亡灵弄出来的阴气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靠着墙站定，我要看看哪个亡灵不开眼。
迷迷蒙蒙的雾气中，忽然隐隐出现了几盏暗红色的光。
我暗暗蹙眉，知道情形不对劲儿，这群亡灵走街到底闹的是什么花样。
这时，从雾气中走出来四个穿着黑色寿衣的纸人。后面竟然跟着轿夫，扛着一个深红色的古代大轿子。
唢呐之声伴随着轿子一起出来，响彻弥漫在街道上。随着唢呐，还有锣鼓的声音，还有一大群人嘈杂的声，那叫一个热闹。
莎莎吸着手指头，看着这个西洋景。我心头一沉，亡灵走街，阴气逼人，普通人见到这一幕，光是看一眼就得倒霉三年，遇到那样点儿背的，直接阳气就能抽光。
我赶紧用手挡住莎莎的眼睛，不让她看。
小孩的眼睛更毒，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很可能后遗症会影响一辈子。
莎莎有些不高兴了，扭来扭去，就想看看。
这时，整个亡灵队伍，慢慢从雾气里出来。大红轿子悬着深帘，不见里面的人。
我把莎莎紧紧抱在怀里，缓缓调集心念，另一只手出现了业火剑的影子。
亡灵队伍出现的这些人，在雾气里看得倒是比较清楚，每一个人都像纸人，挂着笑意。但这个笑像假的，看上去并没有热闹高兴的意思，而是让人心底发寒。
他们慢慢往前走着，每个人的动作都像是慢动作，身体僵硬而夸张。
我靠着墙站着，默默念叨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