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杨澈陷入险境的时候,寇黑衣那边也陷入了凶险之中。
这座仓储区不只有一座仓库,他们二人监视的这座仓库只是仓储区的一间,前后左右还有许多仓房。
每座仓房门前,都堆着一些货物。
有的是还没有入库的,有的是已经出了库,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分发运走的。
由于寇黑衣监视的这处仓房后边没有缓坡,直接起了一个高台,寇黑衣蹲在下边很难看清上边动静。
同时,后面其他仓房里,不时也有人员出入,极易看到他蹲在这里。
所以,寇黑衣便趁人不备,轻轻一跃,跳到了一处货物的上面。
他想趴伏在那雨布之上,由此观察仓房的情况,还不必担心后边有人看见。
可他身形刚刚矮下去,便陡然色变。
寇黑衣手足一弹,像只青蛙似的撑开了肢体,整个人都向上弹起。
在他弹起的同时,手中刀已然向蓬布下面狠狠地刺去。
蓬布下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刀再抽出来时,已然带出了一蓬血花。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一道雪亮的刀锋,从那雨布下向上刺了出来。
如果不是寇黑衣及时弹起了身子,这一刀便正好刺中他的下阴。
寇黑衣凌空抽身,一个团身侧滚,轻盈地滚落在地。
接着,他身形一拔,右手向空一扬,一枝响箭便破空而出。
方才往那雨布上一趴时,他就发觉不妙了。
他感觉他正踩在一個人的肩上,手则按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
秘谍不是战士,他们受到的教导一向都是,如果身份被人识破或者被人包围,
第一选择是如何逃跑。
一个活着的间谍,能逃出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不需要像一个战士一样英勇地死去。
寇黑衣逃了,但他示警之后,并不是向外其他仓房处跑,而是冲向了前仓。
这里既然有埋伏,前仓那边当然也不会例外,而杨澈还在那里呢!
随着一声惨叫声起,一处处堆放货物的蓬布被掀开了,一个个埋伏其下蒙面杀手冲了出来。
寇黑衣一路冲去,步步溅血,踏尸而进。
寇黑衣的武器是一口剑,杀起人来却比刀还要狂野。
寇黑衣持剑而进时,哪怕辗转腾挪,都是向前的,没有一步退后。
剑在其手,便唯有进攻,攻也是攻,守还是攻。
“噗嗤!”
寇黑衣的剑凌厉地贯入了一个杀手的胸膛,锋利的长剑直没至柄,推着那杀手连退了五步。
寇黑衣也借此人身体为盾,硬生生撞出了一众杀手的包围圈。
寇黑衣抽剑欲走,剑上却突然一滞,剑刃卡在那杀手的骨头缝里,一时竟拔之不出。
那杀手惨叫一声,奋起余力,斜斜一刀便向寇黑衣颈上斩来。
寇黑衣身形一侧,这一刀便砍在了他的肩上。
寇黑衣眉头一蹙,显然异常痛楚,但这一刀却并未见血。
锋利的刀刃斫开了他的衣袍,那个垂死的杀手从他的衣袍裂缝里,忽然看到一抹土黄色。
那是一件仿佛黄麻织就的衫子,有细密的网眼,很适合在夏天当凉衫穿。
但……那织构成网眼的丝线,为什么这么粗?
杀手眸中蓦然闪过一丝憬悟,这厮……身上穿了一件软甲!
杀手急欲叫破寇黑衣的秘密,他想提醒同伙,除非击中此人的头面要害,否则就唯有钝器才能伤他。
可是……他已经喊不出来了。
因为寇黑衣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胸上,在踹得他胸骨变形的同时,把他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
他是带着胸前的那口剑一起飞出去的。
可是寇黑衣掌中,竟然又变出了一口剑。
原来,在寇黑衣长剑被卡时,旁边正有三个杀手急冲而至。
三口刀,从三个方向,夭矫如电地斩向寇黑衣。
情急之下,寇黑衣一脚踢飞面前的杀手,
同时,他的拇指在剑锷上一错一按,“咔”地一声响,一道寒光便从他的手中缭绕而起。
惊险时刻,他竟从卡在杀手身上的剑中,抽出了一口剑中剑。
剑光以一个险之又险的角度,掠过了一个杀手的咽喉。
接着,便斜着劈在了第二口刀的刀身近尾处。
“咔愣”一声响,那口刀竟被他这一剑硬生生劈断。
剑光余势未尽,在第三口刀雪亮的刀面上一点,将它弹飞了尺半。
而寇黑衣也借势窜出,贴着雨地滑出去一丈多远,一个翻滚,弹身再起,拔足便走。
他掌中这口剑中剑,如同一泓秋水,青寒的剑身在梅子雨中挥洒出了青濛濛的一团光影。
这口剑比刚才那口剑更快、也更锋利,寇黑衣的身形更是鬼魅一般难以琢磨。
寇黑衣所过之处,有被他一剑割断颈部血脉,鲜血喷溅,旋转倒地的杀手。
有被他一剑斜斜劈去半边头颅,直接喷出了浆糊般红白脑髓的杀手。
寇黑衣仗着有一套软甲在身,可以护住身体要害,所以出手毫无顾忌,
一时间竟有了一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气势。
上好的甲胄,一件的价值就足以换取一座上好的田庄。
而上好的软甲,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将之比喻为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谁能想到,寇黑衣一个皇城卒,手中不但有一口削铁如泥的剑中剑,竟然还有一件贴身穿戴的极品软甲。
如此一来,寇黑衣竟尔于群敌环伺之中,硬生生地趟出了一条血路。
寇黑衣身上也挂了伤,他的颊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臂上中了一刀,砍去了一大片血肉,大腿上也被刺了一刀,但都不是致命伤。
眼看就要冲到前仓区域了,寇黑衣不由精神大振,
就在这时,迎面一点黑影突兀在出现在雨幕中,一瞬即至。
寇黑衣眉心发炸,他本能地一仰,便觉胸口猛然一震,将他撞得倒退了一大步。
寇黑衣强忍痛楚,低头看去,胸口竟然挂了一枝弩箭。
箭镞已经刺破了他的衣袍,勾在了他的软甲上。
软甲细密的网眼卡住了箭簇,箭簇虽然刺破了他的皮肉,却没能射进去。
寇黑衣怵然一惊,猛然抬头望去。
前方雨幕中,有六名弩手,平端着手弩,一步步地向他逼来。
……
前舱赴援的“冰井务”秘探一共有二十人,围攻他们的杀手人数,竟然还要更多一些。
遍体鳞伤失血晕迷的杨澈被两个冰井务探子架着,众人把他团团护住,试图杀出重围。
他们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不断变化锐角的三角形防御阵形,左冲右突,牵引着围攻他们的杀手,一起向货储区大门口移动着。
货储区连接着龙山市,一旦逃到龙山市场,那里不仅商贾多、客人多,而且地形更加复杂,他们便容易脱身了。
杀手们显然也明白他们的意图,因此拼命地拦截着。
双方且战且走,不断有人在刀光剑影中倒下。
“吱嘎嘎嘎……”
高大的货仓栅栏突然向两侧缓缓打开,一双双小腿上打着“行缠”的步履,踏开了流淌的雨水,冲进了货储区。
这些人头系乌纱扎巾,身穿圆领红袍,腰系抱肚悍腰,各佩一口手刀。
竟然俱是大宋军卒的打扮。
一见货仓区内刀光剑影杀作一团,这些军卒们大吃一惊,纷纷拔出刀来。
头前一人厉声大喝道:“往来国信所勾当官沈鹤在此,何人殴斗杀人,还不弃械,听候处置!”
已然精疲力竭、强自支撑的冰井务探子们闻言大喜。
虽说他们和国信所的关系一向不好,但大家毕竟都是朝廷的人,都是吃皇粮的。
这种时候,国信所的人就是求之不得的援兵啊。
架着杨澈的一个冰井务探子立即取出腰牌,远远向沈鹤一抛,嘶声大吼起来。
“我们是皇城司的,今受歹人袭击。杨副都头已重伤晕迷,还请国信所的兄弟慨施援手!”
沈鹤接住腰牌仔细一验,马上把手一挥,大喝道:“给我上,把这些歹人统统拿下。”
好在冰井务的探子虽然衣着五花八门,那些杀手却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极好分辨敌我。
国信所的役卒纷纷拔出手刀,便冲向前去。
那些“三更”杀手一时间腹背受敌,便动了退走的心思。
国信所的人显然也不愿意和这些杀手死磕,他们虚应几招,将杀手们逼退,便不再追赶。
“冰井务”都头上官甫见此情形,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无话可说。
国信所的人能为他们解围已经很不错了,还真指望他们帮皇城司打生打死的?
上官甫还是上前抱拳谢礼道:“皇城司冰井务都头上官甫,多谢沈勾当援手了。”
“诶,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何分彼此。”
沈鹤笑吟吟地回应一声,摆手道:“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搀扶冰井务的兄弟,到外面寻个棚子避雨包扎。”
国信所众役卒便纷纷上前,将一个个身上有伤、筋疲力尽的冰井务探子搀住。
上官甫被人扶住了身子,不放心地叮嘱道:“沈勾当,我们的伤还好。只是杨都头情况不妙,须得立刻送去医治,还请……”
一句话不曾说完,他的肋下便“噗噗”两声,两口手刀交错着扎进了他的身体。
上官甫身子猛然一僵,错愕地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的沈鹤。
沈鹤依旧站在雨中,任凭细雨化水,从他脸颊上一道道地流淌下来。
看到上官甫错愕的目光,沈鹤慢慢咧开了嘴巴。
他的笑容,就像是被雨水浇化了的一个糖人儿似的,慢慢扭曲起来。
“不好意思啊,上官都头。沈某与你,可以说是各为其主!黄泉路上,你可莫要怪我……”
在上官甫被杀的时候,其他的国信所役卒也一齐动了手。
抹人脖子的,捅人腰眼的,刺人心口的……
冰井务的秘谍们鏖战之下已然力竭,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被一一砍杀在地。
无人扶持的杨澈,也摔倒在了雨水之中。
沈鹤兴奋地舔了舔唇上滴下来的雨水,沉声道:“补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