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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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连夜雨。
雪白的电光闪过天际,照亮了小院中枯瘦的梨树。
尚是三月,梨树枝头挂上了新绿。
一条枝叶已经含了娇俏的花苞,只待春风吹来。
电光过后,一道雷声紧随而来。
李窈便在雷声中惊醒。
满室黑暗,她蓦地起身,心脏仿佛被只大手揪紧,她捂住耳朵,大口呼吸,良久,心跳方才平静下来。
李窈再度躺下,可是一闭上眼。
眼前便浮现出前世之事。
前世她死在承平四年的初夏,再睁开眼时,却又回到了三年之前。
如今正是承平元年的初春。
她还住在青原镇里,没有遇见宋芼,更没有遇见元岐。
她的阿兄也还好端端的,一切都再好不过。
李窈睁眼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索性便点了盏灯,一一打量着屋中的物什。
李家在青原镇上,家境还算殷实。
可与安远侯府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及。
此处比不上她与宋芼婚后在安远侯府的住处奢华靡丽,更比不上元岐所居的重明宫。
可这里才是她的家。
李窈一一打量着屋中的物什,心逐渐安定下来。
李窈自小便与兄长李宴相依为命。
李宴虽只是个小小的账房先生,却最是疼爱李窈。
每月饷金大半都花在了妹妹身上。
余下的则都存下来,预备日后她出嫁时,好替她置办嫁妆。
李窈一生辗转,做过侯府的少夫人,也做过东宫里的良娣娘娘。
可最为想念的,还是身在青原镇,整日与兄长相伴的日子。
上辈子,李宴便是在承平元年的春天,被县里派了份公差,到邻县去递送记录珠税的账簿。
这一送,便送出了事。
离开青原镇后,李宴与同行的小吏便没有了踪迹。
还是县衙中的衙役上门搜捕,说李宴携款私逃,李窈这才知道兄长失踪。
李窈知晓阿兄为人,知道他一定不会携款私逃。
却没想到七日后,县衙的小吏送还了他的尸身,还扬言说,在他随身的包袱里找到了府库中失落的海珠。
至此,李宴携税私逃的罪名定死。
而她沦为孤女,后来一生坎坷,也是自此而起。
昨日李宴已经嘱咐过李窈,今日天明他便要动身去县衙领差。
要她在他离家的这两日,好好照顾自己。
只怕此时,他已经发觉青原镇的珠税账目有问题,也已经给身为安远侯之子的宋芼写过信。
而宋芼,也预备派人对阿兄下手了。
这一次要保住兄长,当务之急,是先要阻止他离家。
窗外夜色深深。
李窈隔窗远望,看见院中那口老井,心中有了主意。
*
青原镇地处东南沿海。
镇上的人,大都是太祖时被贬做珠农的罪人之后,家家都背着额定的珠税,自然只能靠海吃海,以采珠,养蚌为生。
此地家家户户的院落中,都安置了养蚌的矮缸。
李家如今虽早不以养蚌为生,但毕竟是留下的祖业,因此家中也囤积了几口矮缸。
是以,李宴晨起洗漱完毕,出屋便被坐在矮缸上的人吓了一跳。
“窈娘?一大清早的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李窈生得貌美。
一双杏眼灵动逼人,眼尾微微上挑,瞧人时自带了三分的傲意,却并不令人生厌。
加上肌肤素净,身姿娇娆,还未到该出阁的年纪,镇上就有几户人家明里暗里地打探过。
李宴从前便暗暗为此发愁过。
此刻一出屋便看见妹妹素来白净温软的脸通红一片,眉头立刻纠紧。
他抬手在妹妹额头上试了一试,果然,掌下肌肤烫得惊人。
“阿兄。
我夜里做了噩梦,惊醒之后再也睡不着,又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想来找你,又怕惊扰了你。”
李窈说着眼睛便红了。
她垂下头去,乌发披散在柔软白皙的脖颈上,越发显得无辜可怜。
自晨时起,她便用水浇湿了衣衫,在冷风中吹到了现在。
身子不舒服是应该的。
东南地热,清晨时露气又重。
是以这个时候,襦裙已经被风吹干。
表面上是如何都看不出什么异常的。
就算阿兄发觉她衣衫潮湿,她也可以推到露气上去。
“傻姑娘,你若是身子不适,只管叫我就是。
还傻站在这里吹风。
先回屋中去。
我这就去找张伯,要些驱寒的药来。”
张伯是青原镇上唯一的郎中,就住着李家隔壁。
兄妹二人从小没少受他照顾,一早便唤他张伯。
“可阿兄你今日不是要出远门······”
李窈故作乖巧道,“你不必替我担心。
我自己能去找张伯的。
你就安心出门吧,还是府衙里派下来的公差要紧。”
在元岐身边待了三年,装乖扮巧这种事,对李窈来说已经是信手拈来。
更可况兄长一向将她视作掌中宝珠,从来是一点委屈都不忍让她受的。
听她这么说,要还能去府衙接那趟要命的差事,就有了鬼了。
果然,李宴一听此话,面色便是一沉。
“你病成这样,我还怎么安心。
再者,你能自己去找张伯拿药,能自己去煎药吗?罢了。
你先去屋中休息,阿兄先去找张伯拿药,再遣人去府衙告假。”
“可是······”
李窈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
“可是什么可是。
回屋去。”
李宴沉下脸来。
他与李窈生得并不大像,李窈生得杏眼桃腮,越长大越往妩媚端丽的路子走。
李宴却生得挺鼻薄唇,一双长眼狭而清白,很有些清俊出尘的书卷气。
此时他狭起眼来,眼皮落下遮住一半黑珠,居高临下瞧过来,气势便显得尤为摄人。
从前李窈最怕李宴用这般眼神看她。
如今再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心中却只觉得好笑。
兄长明明是个随和温柔的人,却故意装出严肃冷淡的样子,还拿她当小孩子对付。
“我回屋就是,你别生气!”
李窈乖乖回屋缩到了床榻上。
小半夜不曾入眠,脑袋昏沉起来,心中却还是沉甸甸的,没有一点轻松的迹象。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靠装病不过能留住阿兄几日,却保不了他一世。
上辈子,对他阿兄下手的人,是如今尚且身为安远侯次子的宋芼。
而在宋芼背后,甚至还有朝中的寿王一系。
他们一个安远侯之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她与阿兄不过是小小庶民。
在如今的寿王和宋芼看来,只怕命贱如蝼蚁。
是蝼蚁,便只有被人肆意践踏侮辱的宿命。
清晨的阳光透入屋中,被窗扇上的木饰分割成宽窄不一的数道光斑。
光斑中,四处飞舞的细小灰尘如同被矬刀挫起的玉屑。
李窈抱膝坐在榻上,静静望着那玉屑般的尘埃。
她不做想蝼蚁,更不想阿兄的命被人夺去。
唯一的办法,便是搅了那些人布下的局。
可要搅局,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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