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简为焚嗅羊雉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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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凉风贯彻整个金城上空，唳魂般窜进山涧，在林中同枯叶拍响雪临前的哀歌，仓鸮迎着幽魂似的风，感受期间夹杂的活物的气味，无声无息得扑扇着翅膀，利爪抓向枯叶，枯叶里的老鼠吱声叫着，滚进另一堆落叶中，仓鸮连蹦带跳伸爪追随，却听咔嚓数声，一人的靴子踏在落叶上。

仓鸮受惊，捕猎失败，带着如诉如泣的婴儿哭叫般的啸声飞向枝头。

远处金城的火光透过林木交叉的间隙，仓鸮硕大的翅膀隐在黑漆的林间，一人身着红袍，立于林间山头处，面对着金城那万家灯火。

靴子的主人率先出声：“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相遇。”

“三皇子殿下。”

红袍少年徐徐转身，原本跳动如烟火般的红褐的眸子此刻更像是凝固的血侵染，凉风裹挟他的发丝，带着他同样不含感情的话，袭卷向来人。

“焚嗅楼的常生鬼，竟成了斩青莲门下弟子。”

“哎，殿下真是说笑了。”

缪鸿川故作无奈的模样，叹道：“焚嗅楼早就覆灭了，哪还有什么常生鬼啊。”

简覆云嘴角勾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谓玄二年，焚嗅楼被查抄，罪名是染指皇权，谓玄三年，顾南霜入狱，罪名是招惹皇室子弟，包括我现在这般境地，我的皇叔，栾承瑛，还有他们，手段还是如此下作，不是吗？”

“这封寄到宋府，叫我们举办比武大赛，说自会有人前来相助的信，果然是殿下所写。”

缪鸿川眉眼弯弯，没有直接回答简覆云的话，从衣襟里夹出一张信纸，纸扇一下一下，拍在掌心处：“看来，殿下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简覆云眯眼不语，似在等待缪鸿川的回答。

“殿下，焚嗅楼，是专为帝王一人的组织。”

缪鸿川敛了嬉笑的脸色，缓缓跪下，垂首道：“请殿下，重建焚嗅楼，微臣，必殚精竭虑，在所不辞。”

缪鸿川收了纸扇，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他双手奉上，令牌为黑铁打造，正面是栩栩如生的蛇形浮雕，背面是一个扭曲简化的“焚”

字。

以退为进，缪鸿川这招倒是用得出神入化。

简覆云指尖捏起令牌，旋即将其握在手中。

“焚嗅楼重建，是必然。”

简覆云握紧了令牌，“帝王之位，待时机成熟，我会助你们另寻他人，相应的，焚嗅楼日后，也需听我差遣。”

缪鸿川没有反驳，郑重道：“能够差遣焚嗅楼的，只有居帝位者，以及——”

他缓缓起身：“上一任焚嗅楼楼主已被斩首，那么您，就是新一任的焚嗅楼楼主。”

对于这折中法子，简覆云并无反对，把令牌交还于缪鸿川，嘱托道：“金城一事了结，往恫沧去，那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

“明白了，楼主。”

缪鸿川上一刻正经，下一刻又变回原先装腔作势的调子，嬉笑道：“有殿下在，焚嗅楼复苏之期可俟也，殿下能将衔枝鸟收入麾下，属下着实是佩服至极。”

“不，他不是衔枝鸟。”

简覆云提到苏啸，眼中流露出一丝道不明的情绪：“焚嗅楼，是你我间的事，不要牵扯上他。”

缪鸿川想说什么，简覆云却寒声警告道：“什么该说，不该说，该问，不该问。”

简覆云面向山头，斜倪了缪鸿川一眼：“你自己清楚。”

缪鸿川保持着微笑，弓腰行礼道：“属下明白。”

再抬头时，简覆云已消失不见，徒留婴儿哭叫的仓鸮，飞向那灯火闪烁的金城。

一晚过去，宋桓玉依旧不见人，但金城内都在讨论宋家，说宋家近来发生了大变故，具体什么变故，不清楚，来往的人只看见宋家女带着她一众家仆回了宋宅，进了宋宅后嘈杂声四起不断，接着宋家几个大门人来人往，有分散金城别处的宋家人，也有官宦人家和金城其他钟鼓馔玉，有人说是宋小姐要夺宋家家产了，也有人说此为胡扯，是宋家要准备选夫婿了，各式各样的传言遍布大街小巷，苏啸从中穿行，将那些流言听了个真切。

他此刻无暇顾及，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胳膊上还夹着两根莲藕。

简覆云的伤已痊愈，难得闲暇，他要着手做易容用的物件。

“公子，这都是易容要用的？给我吧我来拿着。”

简覆云在大门前等待，见苏啸便迎了上去。

“不用，这是给你的。”

苏啸把手指上勾着的线捆油纸包煎肉饼给简覆云，吩咐道：“你帮我去找洗菜盆和柴火来。”

苏啸提着七零八碎的东西进了厨房，将它们放在灶台上：猪蹄，猪皮，鹿角，龟甲，莲藕，蒟蒻，葱姜盐以及些许调味料。

苏啸去看厨房的储水桶，已经积了灰，这厨房真是摆设到不能再摆设了，幸好厨房后有水井，不用费力去找河挑水。

苏啸刚提桶出厨房，迎面撞上背着柴火抱着木盆的简覆云。

“公子要去打水？让我去吧，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的。”

苏啸提醒道：“切记拉好绳子。”

“好，知道了！”

简覆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啸取了案板和菜刀，将猪蹄剁成半个手掌大小的块，等到简覆云提着两桶水来，苏啸一桶倒进洗菜盆里，一桶则倒进储水的大桶里。

简覆云接着去取水。

苏啸生火，洗锅，倒水，洗干净猪蹄猪皮，水开后一股脑倒进锅里，待煮一段时间后撇去浮沫，取出猪皮，将切好的蒟蒻一并倒进去，盖盖继续炖煮。

易容之法，用猪脚和蒟蒻炖煮成胶质物，从莲藕中取丝，染色，将丝埋在胶质物中，胶质物捏成薄如蝉翼的脸皮形状，再将其摆在阴影处平铺晾晒，贴着脸皮的那一面需每日用鹿角龟甲熬制的水淋一个时辰，放进蒸笼中闷一炷香时间，继续取出，平铺晾晒，三日后，便可成一张完美的脸皮。

此法讲究细节，比如莲藕丝的染色不能太深，太深，脸上的血管太假；太浅，看不见血管；用的水太少，胶质物太硬，用的水太多，胶质物太软，做不成脸皮，同时炖煮闷蒸也需注意火候时间，一不留神就是无功而返。

简覆云眼中散发着好奇：“公子，这锅猪皮做什么用？”

苏啸将葱姜和调料连同猪皮一同扔进锅里：“做猪皮冻。”

到午时，苏啸已经完成了胶质的添丝和捏脸，用竹筛平铺放在后院树下，在竹筛上盖一层防尘细纱，趁着晾晒功夫，他带着简覆云出门觅食去了。

简覆云在苏啸身边，总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戴着帷帽也掩不住他的欢欣雀跃：“公子，我们去吃什么，还是羊肉吗？”

西北少绿菜，但总是羊肉，未免腻味了。

于是苏啸思考片刻，道：“走，吃羊骨髓去。”

他早早打听过了，金城有一家专做牛羊骨髓的店，就叫曾氏牛羊髓，先炸后烹，再配上独家梨花酿酒，解腻又解馋，味香胜仙炀。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人却不多，零零散散几桌，苏啸要了一斤的牛棒骨，五两牛脊髓，两斤羊棒骨和两壶梨花酿酒。

“小孩子，能喝酒吗？”

苏啸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简覆云道。

简覆云粲然一笑：“若我喝晕了，公子可不能弃我而去。”

“老天呐，曾象成，你这店还开呐！”

一妇人站在店门口，冲着里面喊道：“曾象成，你给我滚出来！”

一男人拿着菜刀从厨房里怒气冲冲奔到妇人面前，看样子他就是曾象成：“吵什么吵什么，怎么又是你？大姐，能不能别打扰我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