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话说那日应承了薛夫人之后,周绍回到大理寺,自掏腰包请当值的狱卒吃了顿酒。他是大家公子出身,出手大方,平日没少请人喝酒吃饭,所以众人谁也没多想。
“今日二公子兴致不错,是家里说亲了吗?”有相熟的狱卒调侃着,“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咱们兄弟过去作陪吃酒。”
周绍勉强附和着笑,心里却七上八下,那枚南珠簪子在他袖口里像是烫手山芋一样,想赶快处理,却苦无机会。
酒过三巡,他正想借口去净房,就听说大理寺少卿徐楠来了。周绍心下一惊,这位顶头上司是前任司寇留下的心腹,察言观色极有一手。
他眼下心里有鬼,其实很怕碰见这位上司。徐楠向来喜欢跟弟兄们打成一片,上来二话不说就抄起一碗酒喝了,然后才想起来问是谁做东。
周绍故作镇定起来笑笑,徐楠大力拍拍他肩膀,甚至还好哥们似的搂了他一把。
“到底是大家公子,就是豪爽,隔三岔五给兄弟们打牙祭。不像有些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绍心下一紧,总感觉他意有所指,但见徐楠面色无常,只说完这句就又去跟兄弟们推杯换盏了,这才心下稍定。
他陪着喝了两杯,借口要去净房,悄悄避开所有人视线,不动声色将那枚南珠簪子丢到牢房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又若无其事继续回去吃酒。
那一晚,众人皆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席地而睡。
次日一早换岗的时候,就听说有人在监狱里发现新的物证。
周绍心下又紧张又兴奋,借口宿醉身体不适,匆匆回了趟府里,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薛夫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一步,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姑侄二人等着盼着,然而等来的却是大理寺的衙役。
徐楠亲自出马,一群人不由分说将周绍押解起来。
周家上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见二公子被人押起来,都慌了手脚。周夫人惊慌失措,急忙上前拦住。
“抓人也得有个理由,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徐楠再没了前一日的嘻嘻哈哈,冲着周夫人寒声道。
“周文书假借宴请狱卒,调虎离山,实则伪造证据,意图曲解钱氏被杀的真相。现在人赃并获,大理寺卿下令将人抓捕归案。”说毕轻描淡写看一眼薛夫人,故意道,“夫人好狠的心,唆使亲侄子作奸犯科,良心过得去吗?”
薛夫人大惊失色,他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周绍前一日醉酒说走嘴了?
但徐楠并没给她思考的时间,押着周绍径直走了。
周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登时扑过去,死死卡住小姑的脖子。
“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亲生女儿不够,又来害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众人拉的拉,劝的劝,场面登时乱成一团。
薛夫人被歇斯底里的周夫人厮打,狼狈得不成样子,不知是理亏,还是陷入疯狂的周夫人武力值倍增,总之她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周御史下朝之后闻讯赶来,见胞妹和发妻打成一团,急上眉梢,好容易将二人分开,待听清原委之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可名状的感受。
原以为借外甥女横死这件事替启献帝做爪牙,可眼下呢,非但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反倒把自家儿子赔进去了。
朝廷命官涉案要加倍处罚,即便事后洗脱罪名,周绍的仕途也完了!非但如此,就连整个周家都会被连累。
“都是你干的好事!把这贱人接回来!”周夫人歇斯底里地痛骂着,“让她滚!立刻从我周家滚出去!”
看着满地狼藉的府邸和眼神怨毒的妹妹,周御史头一次感到后悔。
***
这一夜春雨簌簌下了半宿,大理寺灯火通明。
消息直到次日才送到宁王府,王管家进去的时候,陆夭正在看娘家刚给她送的新摘枸杞芽儿。
“倒是正想吃这口儿呢。”陆夭侧身瞧着,笸箩里的嫩芽儿嫩绿饱满,她伸手拈起一片尝尝,笑道,“竟然有甜味儿。”
吓得孙嬷嬷赶紧阻止。
“我的王妃,这东西可不兴生吃,要闹肚子的。”
陆夭眯了眼,不知道是因为孙嬷嬷的话,亦或是因为那点子鲜味。
“无妨,这东西就是生吃也没问题。”
孙嬷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王妃本身就能分辨各种草药,她既说没事,应该问题不大。
东西是陆上元亲自送来的,清晨微雨,他鬓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这是庄子刚送上来的,头一批冒尖,雨后最嫩,母亲起了个早把东西收了,叫我顶门送来。过两日再摘,成色就不如这个了。”
姐弟两个说着体己话儿,王管家拿着邸报进来回禀。
“王妃所料不错,那周氏撺掇侄子伪造证据,已经被大理寺逮个正着,现在人已经关押,听候发落呢。”
陆上元露出几分诧异神情,怪不得长姐前日胸有成竹,原来早有安排?
陆夭不愿跟自家弟弟卖关子,于是简单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末了把枸杞芽装进网袋,让挂到檐下风干。
这才又嘱咐王管家。
“大理寺那边务必打个招呼,想法子让周绍承认是谁指使的。”她抬头看一眼陆上元,“你今日可以回去当值了,记得,危险的事别做了。”
陆上元点头应下,准备去审讯现场盯着,周绍在大理寺多年,亲信肯定有不少,免得那些人徇私。
见她走了,孙嬷嬷才压低声音问道。
“听说周家闹成一团,周夫人把人打了一顿出气,周御史也没拦着。”
“他怎么有脸拦着呢?”陆夭冷笑一声,“人是他带回家的,强出头也是他强出头的,现在把嫡亲的儿子搭进去,哭都没地方去哭。”
“那眼下怎么办呢?让她在周家终老?”孙嬷嬷愈发佩服陆夭的机敏,一个女人到了这份上,或许死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活着钝刀子割肉受磋磨,才是最煎熬的。
陆夭轻轻叹口气,不答反问。
“王爷回来了没?”
孙嬷嬷一怔,随即摇摇头,就见陆夭扶着小腹起身,慢条斯理往外走。
“今日上朝,这件事势必会有定论,他心情可能不会太好,咱们去迎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