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 海姆达尔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从宏观上来看，越庞大的物体，其移动速度往往都看起来十分笨重，但这是因为人们会下意识将其本身大小作为其移动距离的对照，这种错觉姬宁深有体会。 因为他此刻正和秦墨一前一后将阿芙拉夹在中间与群蛇对峙，并非他自认有多么勇猛，愿意和这些神话生物的后裔们碰一碰，而是他们实在是无法逃避，几乎是在瞬间，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声浪，这些雪白的巨蛇已经拦截下了他们。 姬宁并没有直接唤出SCP-CN-655，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庞然大物仅仅只是拦下了他们，尽管深黑的瞳孔里满是猎食者的饥饿，但是它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如同捕获后的鱼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一方面SCP-CN-655已经明确告诉姬宁，它可以击败这群耶梦加的的子嗣，但是并不能百分百保证身后的两个小姑娘不会在这场战斗中受到伤害，毕竟他们面对的生物，仅仅凭躯体的视觉效果就能直接干掉全世界的巨物恐惧者，任何一点战斗的余波，对于两个普通的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还没等姬宁想好如何开口，一个低沉的男声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人类，回到你的世界。” 姬宁一句废话也没说，他直接链接SCP-CN-655的精神，湛蓝色的光芒顺着他的心脏所泵出的血液通往全身，SCP-CN-655积攒下的所有能量都有条不紊地改变着他的身体构造，一如他面对亚度尼斯的那次，再度以纯粹的能量体形态面对着这个虚幻的梦境世界。 “在和别人说话前，最好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不然未免太不礼貌了。” 片刻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海姆达尔（Heimdallr），你可以叫我海姆达尔，人类的勇士。” “我无意冒犯，伟大的海姆达尔，我此次前来是因为受身后其中的一个女孩所托，她的父母为了寻找阿斯加尔特而离开了她，据我所知，在进入阿斯加尔特后他们就渺无音信，她已经独自度过那些孤独的日子，现在她只想询问她的父母的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阿芙拉神色难明地开口，“这一切是否值得，他们所寻求的事物是否真的值得让他们抛下一切。” 随着阿芙拉的话音落下，环伺的群蛇突然俯下身躯，一个骑着金鬃马匹的男人从其中一条离三人最近的巨蛇身上出现，他腰间横跨着一柄残破的断剑，剑柄吞口处有一张人脸，左手一直按在胸前金色的号角上，随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股浓雾，蒙蒙雾气遮盖住了他的脸庞。 “恐怕这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海姆达尔拔出腰间的断剑，将断剑的截面展示给了三人。 “很久之前，的确有这样一群人和你们一样找到了这里，他们比你们要强大得多，我的剑也因此折断。”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那场战斗，他微微点头然后将断剑重新插回腰间继续说道“他们的确很强大，可是如你们所见，我仍然在这里，除了断掉的剑外，一切和数个纪元之前一样，没有凡人能够进入彩虹桥比弗罗斯特（Bifr?st）。” 姬宁沉默了许久“他们死掉了？” 海姆达尔没有正面回答，“这是我的职责，我曾向诸神起誓，会阻拦所有试图进入彩虹桥的生灵。” “为什么？奥丁的英灵殿已经不需要勇士了吗？” “诸神黄昏已经结束，生者与死者的界限已经交于海拉，阿斯加尔特将被封闭直到诸神苏醒。” 呼啸着的北风笼罩着阿芙拉，她浑身颤抖的像是寒风穿过了身上厚厚的防寒服，愤怒，失落，绝望，痛苦，那些负面情绪如同附骨之蛆般将她吞噬。 在北欧神话中，真正的战士是不会对放弃抵抗的敌人出手的，他们只会杀死值得尊敬的敌手，如果海姆达尔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的父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在为了踏进阿斯加尔特而燃烧，她甚至能想象的到，他们掏出防身手枪对海姆达尔射击的模样，他们并没有去思考离开这里，回到过去的生活，孤注一掷的信念让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过往。 “所有人都被你杀死了？”阿芙拉神情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冰渣紧贴着防寒手套，冰冷的感触从手一点一点传递到内心。 “他们的勇气让我铭记。”海姆达尔不为所动，他重新走到匍匐着的巨蛇头上，翻身上马冲他们拔出了那柄断剑，“离开这里，或是杀死我。” 姬宁走到阿芙拉的身旁，他用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开口道“如果你想要替你的父母报仇，那么请告诉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会选择帮助你的。” “不必了，我已经得到了他们的回答。”阿芙拉摇摇晃晃支起自己，她半靠在秦墨的身上，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释然，她摘下自己的兜帽，红色的长发如火般在风中飘舞，呼出的热气让她迅速在护目镜上结了一层白霜，她拥抱了一下秦墨，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然后朝着海姆达尔一步一步走去。 还没等姬宁反应过来，秦墨已经伸手抓住了阿芙拉的肩膀，但还是慢了一步。 阿芙拉冲正准备离开的海姆达尔大声喊道“你之所以看守这里，不过是不想让凡人窥见诸神黄昏后凋零的诸神，这就是诸神们所想到唯一能保证凡人对神明敬畏之心的方式，如果你们真的还有所谓的诸神荣耀，就应该彻底毁掉彩虹桥，从此禁绝尘世与阿斯加尔特的道路，而不是装模作样地看守着这里，你所遵守的誓言毫无意义，人类根本不会因为陌生而敬畏。” 海姆达尔并不生气，声音依旧平淡，“你无法激怒我来达到你的目的。” 阿芙拉已经被秦墨按在了地上，秦墨手忙脚乱地试图捂住她的嘴，但阿芙拉还是扭头躲开了秦墨的动作，她大声喊道“你杀死了我的父母，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提出决斗请求。” 已经骑着金鬃马走到雾气尽头的海姆达尔勒住了马匹，他沉默了片刻，而后翻身下马解下自己的头盔，将断剑在横在头盔上，“我接受你的决斗。” 姬宁这才明白阿芙拉的诉求，在得到自己的父母已经死后，执念的消散并没有让阿芙拉大彻大悟，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绝望的虚无感，过去被抛弃的痛苦和对未来的空洞感集中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让她再无对这个世界的留念，她已经太累了，悄无声息的死在这种地方在她看来是对过往的一种解脱。 “她还只是个孩子！”姬宁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说出这句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话语，但如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海姆达尔真的开始了和阿芙拉的决斗，那么无论是梦境里的还是梦境外的阿芙拉，毫无疑问都会死掉。 “这是血亲复仇！”假装呼吸不畅的阿芙拉趁着秦墨松手的瞬间又补充道，气得秦墨直接解下防寒手套塞进了她的嘴里。 海姆达尔重新戴上头盔，手握断剑直指阿芙拉，他面上的雾气终于散去，极夜中的星光如同被召唤般落在他白皙的头发上，俊美无俦的脸庞蕴含着某种神圣的意味，他高声喊道“诸神见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死死抓住阿芙拉的秦墨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阿芙拉的身上浮现出与海姆达尔同样夺目的光芒，这道光芒似乎是某种结界的具现，她不再感觉寒冷，反而内心久违地感到一阵平静，她回头准备朝与她相伴数周的同伴们道别，但当她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时，本以为已经平复好心情的心却猛的抽搐了起来。 秦墨那张美丽的脸上却浸满了悲伤，那是一种不参杂任何其他事物极为纯粹的情绪，或许她是此刻这世界最在乎自己的人，阿芙拉这样想着，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她怎么能这样对秦墨呢？ 想要和世界告别的人通常只有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想不开，如果能缓过那几秒，大脑受求生本能控制会分泌相应的激素，活下去的念头会再次占据上风。 阿芙拉突然就不想死了，她发现，哪怕是自己这样的人，也会被在乎，她想起了依偎在秦墨怀里的安心感，想起了他们所说的那荒诞不经的梦境，如果那是真的，那么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应该会很不错吧，毕竟有他们这样的朋友。 比起感慨万千的阿芙拉，姬宁此刻只觉得愤怒和恐惧，他知道鹿学院是有死亡指标的，也知道每次任务都可能会再也见不到熟悉的面庞，但他还是不能接受，那个爱吃提拉米苏，爱和他斗嘴，没心没肺到探望时在他病房里打塞尔达，一直被他当作妹妹的小姑娘怎么能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普通的废柴，那么他除了无能怒吼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还好，他不是。 他第一次感谢scp基金会对他所做的事情，尽管那帮疯子的初衷混乱邪恶，但至少从结果上来看，他们的确让他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这条看不到终点的路上，他拥有着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做出选择的权力。 “655，打得过吗？” 这次SCP-CN-655的回应比以往要快得多，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我们会活下来。”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的血液只能让你的荣耀一文不值，海姆达尔，我以她的决斗代理者的名义向你发起决斗！” 海姆达尔将目光转向远处的家伙，已经链接SCP-CN-655的姬宁在他的眼中不啻于数千年戴着牛角帽挥舞着长柄战斧的维京勇士们，那股高昂的战意连他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海姆达尔将断剑指向了姬宁，阿芙拉身上的光芒迅速消散，而后在他的身上亮起。 “如你所愿。” 冰封的湖面被切割出一个硕大的圆盘，断裂处黑色的湖水并没有因为低温而重新凝结，反而呈现出海浪般的荡漾，手握断剑的海姆达尔和浑身散发着湛蓝光辉的姬宁各自站在一端。 海姆达尔的战斗结界并不仅仅体现在隔绝陆地的湖水上，姬宁能看见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阿芙拉的嘴唇正不断上下开合，但却一点声音没有，站在她旁边的秦墨已经冷静下来，她看向决斗场里透露着无与伦比的信任，似乎毫不怀疑他会成为从决斗场地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她转头抓住阿芙拉的衣领，一脸严肃地训斥着她，同时还揪着她的耳朵，与全世界教训妹妹的姐姐没什么两样。 海姆达尔并没有着急展开战斗，他看了眼结界外的两人，然后开口道“你的爱人似乎对你很有信心。” “我倒觉得你才是自信过头的家伙。”反正这场战斗避无可避，姬宁不会放过任何逞口舌之能的机会。 “你觉得什么是神灵？”海姆达尔神情平静，他经历过的战斗数不胜数，死在他手下的敌人不会比天上的群星少多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心智，隐隐作痛的伤口不能，断掉的长剑不能，语言，更不能。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这要由你来告诉我了。”姬宁的体内的能量洪流被SCP-CN-655引导着，梦境里的SCP-CN-655对身体的掌控力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境界，尽管那些积蓄了许久的能量此刻正像投进反应炉的核燃料一样被压缩，点燃，但在SCP-CN-655的控制下，姬宁周身的能量波动如同寂灭的星辰，没有引起海姆达尔任何的警惕。 海姆达尔刚准备开口，从发出决斗请求开始就一直蓄能的SCP-CN-655终于达到了最佳的状态，狂暴无匹的势能像是被打开阀门的洪水，一团纯粹的能量球在被他掷出的一瞬间开始了内部坍缩，随着那团光球的出现，这片空间的能量载荷已经达到了上限，肉眼不可见的空间裂纹迸裂为巨大的虫洞，整个过程在一瞬间内全部完成，当身体感觉被掏空的姬宁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时，他只能看见超越音速产生的强压力波传到地面的爆炸，厚达十几米的冰层像是坠入岩浆的奶油被那一击直接消融，没有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