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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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哎呀...江老兄,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今年仲秋不能与您老对饮了呀!”
“哈哈...岑老弟,别来无恙啊!”
江老一行人刚抵至京都相府,尚未搬弄好物件,便见岑参政匆匆忙忙地赶来探望。
“江老兄...身体可好些啦?”
“好好...贤弟日日挂心,老夫自然是安下心养病啊!”
未待岑参政再慰问,江老便拉过他的胳膊,眼神诚挚地盯着他,微微沧桑的脸上尽是忧虑。
“...贤弟可知进来朝堂上又些人按不住心思了?”
岑参政忽而埋下头,深深叹出一口气,亦是一脸乌云密布:“唉...这些人,趁您老离京,可是四处撒网啊...”
江老微点了点头,沉寂片刻又看向岑参政:“...老弟现下可有何对策了?”
“现下,大多人都站阮相一边...”
岑参政思量片刻,将现下朝堂的局势略过一遍,又踌躇道:“...不如,我向官家请奏,就说您老身体已然大好,可重返朝堂?”
江老沉默一阵,又微点了点头,现下除了他,堂上也没几人能说得上话了:“嗯,那先如此吧,就劳烦贤弟了,此后的事...容我再想想吧。”
岑参政拍了拍江老的手臂,将其扶至椅座,而后才揖了揖手,准备离开:“那愚弟便不打扰江老兄休息了。”
江老连连摆手,催促道:“你我二人何必客气,赶紧去忙吧,老夫这身子骨有什么扛不下的。”
见其离开,江老缓缓起身坐直,低头一番思量。
江陵,周宅。
“戗画?”
一声轻唤,戗画只觉这声音似从耳边传来,微一睁眼便见久昔歪着脑袋凑至眼前,立时转身躺平,又合上了眼。
“何事。”
“今日是中秋,嗯...我们能不能去看灯会呀?”
“嗯,去吧。”
久昔一时愣住,觉得是自己没说明白,于是又鼓起气,支支吾吾地开口:“...恩...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戗画又微微睁眼看她,见她撑起身子又凑近了些,原本的小圆脸现下快挡住了她整个视线,于是又只得转回去。
......
“你说...姑娘去请你们社主一起逛灯会...能成吗?”
豆芽和汤田探着脑袋在正厅外偷看,一边观察还不忘一边琢磨。
“...嗯...我觉得不成...我们社主可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对灯会感兴趣?”汤田一脸鄙夷的样子,语气也十分肯定。
豆芽忽皱起眉头,瞥他一眼,她还没见过谁能拒绝自家姑娘的,忙反驳道:“哼,我就觉得能成。”
“为什么?”汤田听了她说的话很是奇怪,他睁着眼都能想象出社主拒绝的样子,“...我跟你打赌,社主肯定不会去!”
豆芽一下转过头,见他一副笃定要赢的样子,立时生了兴趣:“赌什么?”
“花生糕!”汤田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我若赢了,你就做花生糕给我。”
“哼!”豆芽一瞥眼,若不是她家姑娘想吃,她才不会做,“...那如果我赢了,你要叫我阿姐。”
“哼!”汤田嘟起嘴,一脸不忿,就比他大一天还要显摆,“...叫就叫!”
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忽一人埋着头从正厅出来,立至两人身后。
“...姑娘?”
豆芽一脸惊异,从未见过自家姑娘这么垂头耷耳的样子,忙伸手把着她的手臂,却见她嘟着嘴又摇了摇头。
“诶~我赢了~”
“走开!”豆芽一眼瞪去,将其赶走。
“咚咚咚......”
汤田正要往里院儿走,忽听见一阵敲门声,又一路小跑赶去,刚拉开门:“咦?你怎么又来啦?”
“今日中秋,在下前来邀请京都小娘子,共赏灯会。”
居遥揖了揖手,一脸谦恭地笑着言语,又因长得很是好看,无论男女,一般人见了都会喜欢,很难不客气对待。
汤田盯着他看了片刻,想着久昔姑娘刚被社主拒绝了,多个人陪陪她也好,况且这人长得还好看。
“...你随我进来吧。”
汤田带人进了前院,见那二人还在院儿里踌躇,便大声喊道:“九娘小娘子,这人想邀你看灯会!”
久昔转过头看见了来人,微微一愣,见其走近,又忙往后退了些,随即又微微曲膝作礼,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居遥揖手回礼,微察觉到她的无措,便浅浅笑道:“小娘子是在怕我吗?既有丫鬟陪同,这有何妨?”
“走吧。”
忽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久昔惊讶地转头,见戗画正一脸淡然地走来,瞬时满眼欣喜:“戗画?”
戗画行至院中,目光直盯向居遥,眼神冷漠,言语却是十分客气:“既然如此,就一起吧。”
久昔一时只顾着笑,抬脚便跟着戗画往外去了,还没走出院儿,忽停下脚:“等我一下!”
转头便朝里院儿去了。
“阁下是...不放心在下吗?”
戗画没给他一个正眼,只看着久昔往里跑去的背影:“我不放心的,是她。”
就凭戗画这两日对她的了解便能看出她不善识人,很轻易地就相信别人,而眼前这人...心思不定,城府颇深。
两人去到宅门外等候,片刻便见久昔领着萧案生出门,豆芽紧跟着二人。
“呵,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呀!”居遥见萧案生走近,揖了揖手,“砚书兄,别来无恙啊。”
萧案生微一回礼,偏头便见久昔跳到戗画身旁,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街走了。
戗画刚走两步,一晃眼,无意间瞟见正站在门口张望的汤田,朝其一招手便见他呆呆地跑来等候吩咐。
“跟着。”
汤田微微一愣,后又瞪大双眼:“是!”
豆芽见他一脸呆傻,忙跑到他身边,朝他笑道:“现下你该叫我阿姐啦!”
汤田看着戗画离开的背影,尚未回神,想着社主这是让他跟着一起去玩儿?耳边忽飘过一丝唠叨:“...阿姐...”
“哈哈...”
汤田一醒神,扭头见豆芽正哈哈大笑,当下才反应过来,两个小脸蛋瞬时气得通红:“你你...你......哼!”
一行人出门时,天色未暗,行至主街,已然灯火辉煌。
街道上方各色的彩灯交织着挂在架子上,映得四处色彩纷繁,恍如梦境。道路两旁支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商贩们满脸喜色,朝着大街大声地叫卖。街上人来人往,成双结对的、扶老携幼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暖心的笑容。
两个小娘子在人群中穿行着,左瞧右看,一阵乱窜后,在一家佩饰摊子稍作了停留。
“小娘子看点儿什么?”小伙计见人便招呼道,“我们这儿的东西可是上好的,平时都不支摊子卖,你瞧,背后就是咱铺子...”
久昔横览了一眼,忽瞟见一支银簪,其通体银制,精致的竹节甚是惹眼,整个只比食筷稍细,看起来精美而坚韧。
“...小哥,我要这个。”
小伙计笑道:“好嘞!十两银子您拿走!”
“十......两?”
久昔微惊,从前她不需要自己置办什么东西,自然也不知外面东西都卖什么价,现下出门花的都是戗画的银子,一时还有点心疼,犹豫了好一阵才道:“...好吧。”
“姑娘买簪子做什么?”
豆芽在一旁看着很是奇怪,自姑娘及笄,老爷送了那支云雀簪后,她家姑娘就没戴过别的簪子,更别说买了。
久昔接过伙计递来的簪子,又轻轻抚过,细看了几遍,的确做工精细,抬头一眼豆芽,只笑了笑又转头望向身后。
戗画独自一人走在三个男子前方,周身的凌厉劲儿使得前面的人皆绕远行过,一时将其周围空出一片,十分好辨认。
久昔回身朝其跑去,跑近了忽又停下,两手背在身后,微抬着头,两眼直直盯着她,一阵儿哼哼唧唧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戗画并未觉得奇怪,也不催促她说话,只背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帘微微低垂地看着她,很是耐心的样子。
片晌,久昔将簪子从背后拿出,摊至其面前,又埋下头,小声嘀咕道:“戗画,这个,送给你。”
一阵儿过去,却没见那人接下,久昔踌躇地抬起头:“恩...我及笄时,阿翁都送了我簪子,我也想...送你一支...”
久昔忙补上几句话,她虽不知戗画的想法,但这几日下来她也能看懂一些戗画的神色,她的神情并不像是拒绝,只仿佛有些...疑虑。
又过了片时,忽见戗画缓缓抬手,从久昔手中轻轻取过那支银簪,而后又柔声道:“多谢。”
久昔霎时笑展颜开,眼底却泛起一许微润。
身后三人徐徐而至,正巧看见戗画接过那支银簪。
“竹,很适合你。”萧案生虽略漫不经心地言语,但这几日下来对这人的印象...大致如此吧,一时也不知算不算是赞赏。
“姑娘,前面好像有什么表演...”
几人一时皆朝前望去,见那方漫天花瓣飞扬,伴着琴乐声响,一服饰艳丽、身形飘逸的女子从阁楼高层吊着绸缎飞舞下落...
久昔踮着小脚,一脸好奇地张望着:“...那是?”
居遥见她模样乖巧,心头一痒又忍不住逗她,摇着扇子走到她身旁,低头凑近久昔耳边,小声道:“那地方,小娘子可去不得。”
久昔被其一惊,往边上退了两步,又怔怔地望向他。
居遥被她的反应逗笑,却反倒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竟不知,我如此可怕?”
“...不不...不是...我...”
久昔也不知为何,感觉这人一靠近,她就心惊不已,明明他长得并不可怕,甚至是...好看...比刚才那个姑娘还好看。
戗画忽往前走去,一路疾步,从久昔眼角的余光掠过。
“戗画?”
久昔忙转身追去,却见她大步流星地往前,一把抓过一个抱着孩子的父亲的手腕,只手将那人手中的小姑娘揽下来,当即又一脚蹬去,将那父亲踹至街边暗处...
萧案生忙将久昔拉住,自己冲上前去一把拽过戗画,居遥也从一旁顺势揽过了其手中的小姑娘。
萧案生丝毫不顾戗画的挣动,使劲拽住她的两只手臂将她提起,阻止了她再对地上那人动手。
居遥将那小姑娘放至地上,见这姑娘毫无醒动,便伸手去探了探呼吸:这是......睡着了?
片刻后,萧案生见其稍冷静了些,便微微松劲,将她放至落了脚,但并没有完全放开。
“...戗画...”
久昔缓缓上前拉过她的手腕,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感觉...她不太好,她的身体在颤抖,呼吸也很不平,很愤怒。
“...没事了,戗画...没事的...我们都在...”
豆芽和汤田呆愣在远处,不敢走近,只不时地望一望周围,看看有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戗画挣开萧案生的手,又将目光转向那个父亲,眼神冰冷地盯着他,再次慢慢地走至他跟前。
“你...你,你要做什么?”那人嘴角淌着一丝鲜红,惊恐地喊着。
戗画侧着身,半垂着眼,似是并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此刻的神情...那如同从炼狱中逃出的鬼魅,想要吞噬一切活灵的神情。
她缓缓蹲下,一手撑在膝上,目光分毫不移地盯着那人,眼神中忽划过一丝狠厉:“你想做什么。”
那人微蹬了几下腿,似是蹬不动了又停下,只能颤动着下巴,拼尽力气才喊出声音:“我...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我的女儿!”
似是听到了早已确认的答案,戗画丝毫不为所动,看着那人的眼神愈发平静,愈发沉静,渐渐地,寂如一滩死水。
“她现在,不是你的了。”
话音落定,见她缓缓起身,在一众视线下朝那小姑娘走去,未理会居遥那双腾在半空的手,两手将那姑娘搂起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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