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镇》三十四章:常恒呼吸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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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门外传来敲门声,常恒挂断电话,回到包间,此时的他们都跳累了,一个个靠在沙发上,各自抱着饮料不断吮吸。
常恒坐在武华旁边调侃:“怎么不跳啦?没力气啦,这才九点半,还早着呢,你继续啊。”
武华斜着嘴白了常恒一眼,常恒拿起话筒塞进武华怀里嘻嘻的笑。
“回家,今天累了,改天。”
路边抱紧棉服的青年们等待出租车的到来,路过的司机一听是居乐镇都摆摆手不去,两人面面相觑,蹲在路边,直到一个司机说:“你们居乐镇最近有杀人案,你俩不知道?”
蹲在地上的武华来了精神站起来好奇的眨巴眼睛。
“金家新村的几户拿了拆迁赔偿款好几十万去赌,家破人亡,把老婆都输给别人了,闹出人命。我们最近都不会去你们那的,上次死的就有一个无辜的司机,你们镇的人简直没开化。”
常恒突然想起来上次好像父亲提过不要让自己晚上出门,武华跳起来:“我们那的人咋了,吃你的了?”
司机稍加思索:“这样,四十块,我只能送你们到镇外面,你们给家里人打电话让来接你们。”
武华看着常恒眼神闪过一丝无助,常恒并未察觉。
“行,到镇外。”常恒说
下车后,常恒尝试给新永打电话,她的内心是忐忑的,又希望接又希望不接,她知道父亲来是奇迹,不来是常态。
武华累的蹲在地上手杵着下巴,似乎在享受晚风的抚慰,常恒挂掉电话:“走吧,走回去。”
武华站起身耷拉着脑袋叹口气跟在常恒身后,常恒伸出手拉着武华的手一步又一步,镇上已经没有人了,月光披在一前一后的人儿肩上,影子跟着,错落有致。
武华打喷嚏说:“怎么连个人都没有,感觉有点瘆得慌。”
“咱们两个呢,还有影子,等于四个,走快点,快到你家了。”
武华先到家,距离常恒家还有一段路程,她抬头看着孤月坐在马路旁自言自语:“怎么连个星星都没有呢。”
她不想回家,从出生就在这里,她没有越来越接受,越来越依赖,只觉得想要离开,站起身每往家的每一步都是增加沉重,脑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父母和堂亲之间的矛盾占据了,她想高中听说可以住校,住校好了,离远点,逃避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总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正低着头往前走,面前一个人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新永,常恒平淡的叫了声爸爸。
新永不耐烦的说:“玩不知道早点回来?你妈跟在后面催,走路也不知道走快些。”
常恒没有说话,跟在新永身后,其实夏天也不热,古人说心静自然凉或许心冷更凉呢。
进门家玲拿着棍子已经在等着了,两只眼睛怒气冲冲,常恒站在家玲面前小声说:“同学聚会。”
家玲拿着棍子在常恒身边晃动说:“几点了,几点了?有没有时间观念?”
常恒低着头,棍子雨点般落下来,在常恒的记忆中这应该是母亲效率最高的行为了,此刻的常恒心里有恨,有怜悯,有虚无,除了挨打传来的疼痛还有无尽的麻木,常恒蹲在地上,抱作一团,紧咬牙关不做声。
“长假刚开始,下次再这么晚回来打死你。”
常恒侧身倒在地上,新永坐在一旁仍然在看书,家玲丢下棍子扶起常恒,看着女儿满头的汗以为是打疼的,按在椅子上,常恒颤抖着抓着家玲:“妈,胃疼。”
家玲回头和新永说:“快倒杯热水,快。”
拉开抽屉取了四片乳酸菌素片和酵母片喂到常恒嘴里,常恒脸色已经发白,双腿蜷缩着,一米六五的身高,只有九十多斤。新永站在一旁:“你看你,这么晚了打,把常恒胃疼都惹犯了。”
家玲转头恶狠狠的看着,新永抬起书挡住脸。
常恒伸手抓着母亲摇头。
“胀痛吗?”
“揪着痛。”
家玲又取了两粒头孢,常恒服下慢慢的睡着了。
新泰和开泰一起进门站在常恒面前:“姑娘这么大了,该嫁人了,去年第五顺河家的大女儿彩礼挣了二十万。”新永挠挠头犹犹豫豫:“还小呢,再长几年,再说了,咱家的长得漂亮.......。”
常恒猛的坐起,全身发抖,惊恐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家玲松了口气,眼泪已无意识的向下不断滑落,家玲伸手搭在额头,一身冷汗。
新永从门外进来,常恒突然抓着家玲的胳膊,神情惊恐。
“胃疼好些了吗?”新永说
常恒看着新永直出神,新永又重复一遍,常恒这才摇摇头。
“那早些睡吧。”
常恒不断暗示自己冷静下来,暗自铭誓要赚钱,自己赚钱,赚很多钱,赚能够完全保护自己和愚善母亲的钱。
录取通知书下来,常恒打给邢宇
“感觉好快,以前觉得我们还小,现在可以遥畅未来了,以后大学去哪里读呢。”
“我想去个有海的城市,最好繁华点。”
“那就申市吧,一起。”
常恒点了点头:“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啊?”
“其实金灵不是我的真名,我叫常恒。”
“吓我一跳,小事啦,名字只是代号而已,我还是喜欢叫你小灵子,以后领证的时候只要是你,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常恒嘴里呢喃着领证低头羞红了脸。
“等你高中毕业了来找我,等我毕业了我们一起读书,毕业就结婚。”
常恒清咳了两声:“我长得很丑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庸俗,我的选择绝对没有问题。”
常恒嗔笑:“阁下圣人之境已至臻化纯。”
“我让我爸给我买手机了,过段时间去办卡。”
“你怎么忽悠你爸给你买手机的。”
“不告诉你,你看结果就好,尾号用我们的生日做组合吧。”
“听你的,那..挂啦。”
“等等,我想见你。”
“见不着,见不着,我丑,不给你见,略略略。”
“纸人聊天凄如画,后人断言是聊斋。”
“书生向来诗正经,终图全是颜如玉。”
“那以后总要见的。”
“见得心上诡,灭得少年心,万一是娇娥....。”
“娇娥凭空添欲火,从此少年心不沉。帮人沉心是善举,在下向来懂感恩。不知佳人何日空,可为谦余沉沉心。”
常恒只觉得脸红,摸着发烫的脸一把挂掉电话,邢宇立马又打了过来接着说:“挂了干嘛,我打趣下我女朋友有什么错?生气啦?我道歉嘛。”
“行,你是交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了吧。”
“这是基因觉醒,当然了这不是自学了生物嘛,我又不是多莉。”
“数学考了多少?”
“这还用问,满分。”
“历史呢?”
“你指的哪一章,千里送荔枝那一章还是除生我者和萧后那一章?”
常恒咬着嘴唇感觉耳根都在发烫,邢宇喂的一声接着说:“你接着问呀。”
“你再这样就分手。”
“对不起嘛,不要说这两个字,我听着心发慌。”
时间过去了,午休没有了,直到家玲喊常恒该去放羊,满电的手机没电了,常恒用万能充充好电池,再换一块新的放进手机。
把羊赶到平地,今天陪她的是湛蓝的天际和微热的夏风还有村里同样牧羊的几位老人。
常恒的思绪回到了去玩回来挨打的那晚,她想去赚钱,怎么赚钱呢,她能想到的只有服务员之类的,她又想太辛苦了。
回到家,常恒站在门口委屈巴巴地说:“妈,放羊一个人,没意思。明天给我买个手机。”
“要不把你弟弟带上你俩一起。”
“我不去,不去。”常立从中屋探出头说
常恒耸耸肩摊开手。
“那明天让常立看着,给你买手机。”
常恒眼睛瞬间放大,满心欢喜。
有了完全属于自己手机的常恒每天都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早已忘了要赚钱的事。
临开学前,家玲抓着常恒修了头发,买了新衣服煎了中药都打包好。
到时间家玲不放心带着常恒到学校,登记好住校,铺好床。
“妈你回去吧,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要是住不习惯了就回来,礼拜六就早些收拾了回来。”
常恒已经快要高兴的跳起来了,家玲走了,常恒坐在床上看着宿舍十二个人的床位,过道不足一米,两侧上下铺,头顶一个电灯泡。
她是第一个到宿舍的,以后终于不用天天面对那个环境了,马上会有新的朋友,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接下来都是她的将来。
常恒躺在床上,躺下起来又躺下,这个床一个人非常宽敞,陆续新的舍友也到了。
邢宇准初三,学习忙碌,手机不用看。
和新同学打了招呼晚上坐在宿舍里互相分享食物,还没有在好奇中聊完,十一点灯被熄了,随着一声惊讶,各自都上床睡觉。
早上常恒看见全部新的面孔,觉得越发轻松,一周过去周六很快到来,周五的晚上舍友们收拾好东西能搭上车都回家了,她们边走边诉说着对家的思念,甚至还有人还哭了。
常恒安慰说:“没事的,人终究要长大的嘛,都有离开家独自生活的那一天呀。”
舍友哽咽着:“这倒也是,你不回家吗?”
常恒抿了抿嘴:“回呀,我家离得远明天回。”
其实常恒是离得最近的,甚至她都可以做通校生,公交车四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常恒一个人呆在宿舍,看看新书,看看手机,没有邢宇的消息,这一刻她发现,她对邢宇有一种依赖,周六下午看着兜里还有十块钱生活费,她极不情愿的回到家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走进门,新永正坐在廊檐下看《玉匣记》,常恒愣了一下,还是往前迈步,走到跟前叫了一声爸,新永头都没抬嗯了一声。
“我妈呢?”
“去你外婆家了,明天回来。”
“给我下周的生活费。”
“要多少?”
“五十。”
新永伸进上衣内侧口袋摸出一张一百放进常恒手里说:省着花。常恒进屋找了两件初秋的衣服拿在手里回了学校。
民福回来了,家玲坐在一旁:“拆迁的话给多少。”
“铁路过境从咱家主房位置过,不拆不行,听说给套安置房再给些现金。”
“那行,让啥时候搬?”
“两个月后就让搬。”
“这么快,新永天天说常家村要拆迁,常恒都高中了,还没动静。”
“大方向,咱们就配合人家。”
安置房在读经河正对面建成了一座座毫无特色,完全复制的平房,不知什么原因,民福说的赔偿没有,金家岭凡是被安置的村民两个月后都在镇上银行门口,抱着被子连夜排队,等着给银行交十万来预定自己的住所,避免要露宿街头的惨剧,有个硬骨头实在不听劝,深夜被鬼附身,早上村民们发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民福整个人也性情大变,变得讲理,讲证据,更加大胆,质疑,活像个野生的法家偏执传人。
常恒记忆中的外婆家再也没有了老旧的痕迹,民福将安置房装修整顿,把母亲从老房子里挪出来。
金媳一路走一路念叨:“走吧,人总要往前走的,这下你大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家玲扶着母亲背过身抹泪,民福嫌麻烦不想盘炕:“睡床吧,现在人都睡床。”
“炕暖和啊。”
“行,先睡床,我看个日子再盘。”
铁路已经建好还未通车,有些人的房子还未解决,读经河旁边的山路已经撅平,铺上了沥青大道。
公路问铁路;“取什么名字?”
铁路说:“都是一家人,取一个名字就行。”
次年读经河降雨大涨,坐在公交车上路过桥面桥下的景象演若汪洋。
几天后,金家岭安置区正前方的公路塌陷一片,这条原本修筑用来连通乾流市线性地域的通道仅仅坚持了一年,便已年迈之姿惊动市长。
乾流市长是个新上任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拍案而起怒吼:“断一个口,卡住后面,还怎么发展?”
骑车直接前往事发地,靠近读经河顺流而上,路面就像接受了指令在等待一样,中间凸起了大包。
一行人一起滑落在读经河里,水也喝饱了,人快到鬼门关,身后金家岭的人尽全全力捞了上来,彼时,村民并不知这个戴着眼镜,斯文中带着英气的落汤鸡就是新上任的市长。
没等市长开口,村民们自叹一声略带着戏谑和自嘲将铁路与公路的建设娓娓道来并嘱咐:“开车走路不能走这条,这条人家说是献祭给读经河的,死了好几个人,也不知道你是啥人,今天撞上我们几个,算你命大。车赶紧往回开,后面的路手捏一下都能扣下来一块。”
市长手里的热水越来越越凉,越听越沉默。
站起身向村民道了谢,出了村站在车门口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扶着车门,司机说:“您先上车,雨又开始下了。”
常恒在学校连续过了三周,在家玲不断的催促下,赶着周五晚上回到家。
家玲看着女儿:“咋又瘦了,最近作业多吗?”
“还行。”
家玲看着面如冰山的女儿,燃起的热情被浇灭了。
常恒进屋坐在椅子上,常立转头叫了声姐姐继续写作业。常恒抬头左右看了看这间屋子,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这间屋子,更多的是审视。
左边占了很大位置的炕,中间一张桌子墙上是不知陪伴了几代人的灰黄中堂,联边还有墨渍甚至不知谁弄上去的糖已经发黑,手伸上去摸还粘手,右边是好几年都没人看的电视机。
以前为了她不曾开启,现在为了常立也不曾开启,门环上方还是她当然为了耍小聪明放上去的镜子,如今的常立却从不动小心思,踏实写作业。
常恒不由地看着常立:“他也会长大,有一天明白过来,会不会也这么难受。”
常恒心想:“终于不用每天待在这里了,以后要再走远一些。”
家玲走进来放下碗筷:“炒了菜,你爱吃的丸子。”
常恒有些不习惯,她记得她每天都在这个家的时候,母亲对她从没有这么客气过。
吃过饭常恒坐在常立身边,看常立写作业。
新永回来了,站在门口跺脚,掀起门帘看见常恒:“嗯?这个礼拜回来了?”
常恒低下头继续看常立写作业。
桌上的剩菜新永端起来刨的精光,拿着碗和盘子自己去洗。
“借出去的钱啥时候要回来,再添些要修房子,从你爸手里接过来的房子漏的厉害了,一下雨成水帘洞,顶棚上面老鼠跑来跑去。”
“知道了。”新永说完转身出了门。
晚上十点胀红着脸,满身酒气回来了。
常恒还没有睡,看着父亲手里捏着钱在母亲面前晃来晃去,他的表情却没有得意,神情复杂,像是受了委屈。
家玲接过钱数了数,新永制止说:“别数了,够的。”
新永走到水龙头跟前,拧开,捧起猛的扑在脸上,他站起身杵着水龙头大口呼吸像是在忘记什么。
家玲跟在身后想上前扶一把,新永胳膊往后伸开手掌制止:“早些睡吧。”
坐在炕上看着这一切的常恒两只眼睛都渗出泪来。
直到父亲转身去了厕所,家玲往屋内走,常恒抬起头切断了泪的路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起常立的书看。
一夜过去,常恒五点就醒了,父亲已经在院子里在绑准备又一年打理施肥的工具,今年得他一个人去了。
常恒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拧巴、矛盾、善良又善良不到地方的男人,作为她人生的第一任老师,是好学的,勤劳的,爱的也是纯粹的,若从旁论,他只是不爱母亲,所以也不爱他们的孩子,他没有责任心,但他也养活着这两个孩子。
他过的憋屈又纯粹,他人至中年,仍然好学,他沉默为己,胆小也倔强。
昨夜的景象脑海里浮现,她有些心疼父亲,或许也代表一种原谅。
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默默拿起地上的农具去清洗,拿过来放在新永面前,喉咙不知怎得,有些哽咽,顿了顿说:“你一个上地去吗?”
新永冷冷的嗯了一声将常恒的思绪从圣母心中拉了回来,常恒突然觉得喉咙不难受了,等到下午新永回来,家玲已经做饭好,常恒手里拿着碗犹豫片刻:“我今天回学校,明天学校补课。”
新永看了一眼:“上次给的生活费还有多少?”
“没了,还和同学借了五十。”
新永抽出一百:“放假就回来。”
常恒嗯了一声放下碗筷拿起包转身走了。腿越走越轻,心越远越开怀,周天哪有什么需要补的文化课,呆在宿舍喜笑颜开补了一天恋爱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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