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姜穗宁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脚步越来越快。
周围的街景和行人在她眼中仿佛都褪去了颜色,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只闷头盯着脚下的路,像个没头苍蝇。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恍恍惚惚地在街上飘荡。
不小心撞上一个行人,身子趔趄了一下,随即又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身后传来那人不满的抱怨。
声音闷闷的,像是隔了一层,沉重而迟缓地传进她的耳膜,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嗡鸣声。
姜穗宁抬起手用力捂住耳朵,哪里来的蝉鸣,好烦,快从我脑子里出去——
她加快脚步跑了起来,拼命地甩着头,可那聒噪的嗡鸣声如蛆附骨,阴魂不散。
道喜……
进宫……
福气……
“走开,走开啊!”
她一边跑一边摇着头大声哭喊,狼狈的模样形象全无。
路人纷纷避让,聚在身后小声嘀咕。
“怎么回事?”
“好好一个大姑娘,怎么就疯了?”
“可怜哦,不会是被情郎抛弃了吧?”
姜穗宁什么也听不到,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跌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穗穗!”
商渡用力将她整个人收紧,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怜惜和珍重。
“别怕,我在这里。穗穗,你抬起头,看看我,我来接你了。”
低沉好听的声音穿透重重障壁,落在她耳边变得无比清晰。
姜穗宁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张写满焦灼忧心的俊美面孔。
商渡漆黑的眸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如果目光有分量,此刻她一定已经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商渡……”
她喃喃,“是你吗?商渡?”
“是我。”
商渡捧起她的脸,指腹小心地拭去眼角水痕,“穗穗不怕,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轰的一声,姜穗宁觉得自己的五感又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风声,鸟叫声,街上嘈杂的叫卖声,油炸锅里的焦香,路过女子身上的胭脂香粉……
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味道、触觉围绕着她,冰凉的体温渐渐回暖。
姜穗宁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商渡眸光温柔地回望,没有任何催促的情绪,像一汪平静的冰湖,无条件地包容她的一切。
姜穗宁眨了下眼,一定是日光太盛,晃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积蓄的越来越多,仿佛随时要决堤。
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终于哇地哭出声,深深埋进他怀里。
姜穗宁搂着商渡的腰,哭得昏天黑地。
商渡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哭吧,能哭出来就好。
他一接到消息就往姜家赶,半路撞见姜穗宁。
她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快要把他吓死了,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他见不得她这样,比刀剑砍在他身上还要难受。
怀里的哭声渐渐止歇,从嚎啕大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商渡把她打横抱起,进了马车。
姜穗宁红着眼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我要恨他了!我恨他!”
用最无辜可怜的模样,放着最狠的话。
商渡仿佛看到一只落了水的小脏猫还在张牙舞爪。
他摸摸她的头,“你当然可以恨他。”
姜穗宁用力咬住嘴唇,她现在思维还乱得很。
“说什么一见我就想起女儿……大骗子……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为什么!”
她本来对梁公公印象还挺好的,每次进宫遇上他都会打招呼,有时他也会给自己放几个无伤大雅的消息,互相方便。
可他今天凭什么腆个老脸来她家里,还一口一个“报喜”?
她们全家都不需要这样的喜!
姜穗宁用力抓住商渡的手臂,语气急促。
“姑母心里只有姑父,她根本就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她一定是被强迫的!”
然而就像姜父在梁公公面前还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姜明蕙面对顺康帝,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她不敢,也不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因为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是姜家,是裴家,还有她和裴南亭的两个孩子。
她不敢赌。
商渡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中有一瞬杀机闪现。
“穗穗,现在你明白,什么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姜穗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
皇帝就能强抢民女了吗?
一想到姑母,姜穗宁又想哭了,只能紧紧抱住商渡,试图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马车平稳地辘辘前行,在有节奏的轻微颠簸中,姜穗宁慌乱不安的心似乎也渐渐得到了安抚。
她翻了个身,头枕在商渡腿上,揪着他的衣领,“现在该怎么办?”
商渡稍稍俯身,墨发垂落,细碎的发梢扫过她的鼻尖。
他伸出手替她轻轻按揉着头部穴位,刚才哭得那么厉害,脑袋肯定会胀胀的不舒服。
“若是姑母没进宫,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但如今她已经进去了,短时间内只能静观其变。”
他见姜穗宁蹙起眉头,又补上一句:“玄衣卫倒是有闭气假死的秘药。但——你觉得他是傻子吗?”
二人都对那个“他”心知肚明。
姜穗宁沮丧地摇摇头。
如果姜明蕙刚一进宫就“暴毙”,顺康帝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有问题。
别再一怒之下,把整个姜家一勺烩了。
商渡不疾不徐分析着:“这一个多月你都没进宫,可能不清楚宫里的风向——陛下丧子之后性情大变,已经逐渐往喜怒无常的方向发展了。”
换言之,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跟他对着干,否则只会加倍激怒他。
姜穗宁着急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姑母在宫里受磋磨?”
“当然不会。”
商渡安抚地顺着她脊骨一路往下摸,不轻不重地拍着。
“穗穗,我想跟你说的是,事情还远远不到最坏的地步,你不能自己先倒下了,否则不是让姑母更加忧心吗?”
他专注地看着她,和她商量:“既然梁公公能来家里报喜,证明陛下没打算瞒着。与其你在这里焦心如焚,不如进宫去见见姑母,问问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