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唐植桐没跑,也跟着掏出了钱,这口火锅跟自己手里的重量差不多,但价格便宜好几毛,还节省了讨价还价的时间,没有理由不要。
“唉,亏了、亏了。”尽管摊主接过了两人的钱,但嘴里却一个劲的念叨。
“亏不了,无非就是少赚点,两个加一起也不少了。”老头等着摊主找钱,脸上一点都没有因为摊主念叨而愧疚。
“得嘞,老爷子,找零您收好。”摊主将零钱递过去,心里却不大认同老头的话,确实没亏,就是赚的少,可少赚了不就是亏了吗?
“这不行啊,丁零当啷的我怎么拿?你再给根绳。”老头接钱,点了一遍,确认无误,装起来后又跟老板提了个要求。
“得嘞,您拿好。也给您一根。”摊主这边备有草绳,而且是事先泡在水里泡着的,先是递给老头一根草绳,看旁边唐植桐虎视眈眈,苦笑着又递出去一根,他现在就想着赶紧把这俩顾客打发走,趁天还没黑,看能不能再开一张。
现下老百姓常用的绳子有两种,一种是草绳,一种是麻绳。
草绳便宜,但负重低,泡水后能有效增加韧性,一般用来捆扎不那么重的东西。
麻绳结实,但最好不要见水,否则容易腐烂,影响使用寿命。
“抠的你,就给根草绳,好歹给根麻绳啊。”老头拿过绳子,一脸嫌弃,却不影响他将锅穿到绳上。
“老爷子,这都是钱呐,可没人白给我。”摊主苦笑着摇头。
“AUV,这要是放以前做买卖的,别说一根绳,买完货给送家里去也不稀奇。”老头可不吃这套,硬邦邦的给怼回去。
“您说的在理,您要是乐意再加个块把钱,我也能给您恭恭敬敬端府上去。”摊主本来说话挺客气的,但老头软硬不吃,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唐植桐将一切看在眼里,感觉能理解摊主,新社会了,只要不是那几类人,地位都得到了提高,经商也不再贱业,很少有人低三下四,除非有求于人。
“老人家,谢谢了。”唐植桐将两個火锅穿好放在地上,掏出烟盒,揪出两颗烟,先让老头,待他捏了一颗后,又将剩下的递向摊主,隐隐规劝道:“爷们,和气生财啊。”
“谢谢您嘞。”摊主双手接过烟,叼在嘴上,麻利的掏出火柴,先给老头点上,看唐植桐没有要抽的意思,才给自己点着。
“两位先忙,我先走了。”该说的都说了,如果再吵起来,可不能溅自己一身血,唐植桐给老头和摊主点点头,拎起火锅就要走。
“小伙子,去哪?”接烟和打招呼,老头看了两次唐植桐的正脸,这会也没心思跟摊主逗闷子了,看唐植桐要走,拎起火锅,一副要跟唐植桐同行的架势。
“我去朝外。”唐植桐琢摸着能来护国寺这边溜达的老头,肯定是附近的,所以一开口就把目的地往远了报。
“嘿,巧了,我也住那边去。”老头乐了。
“emm……我过去取车,骑车回。”唐植桐指指胡同口的方向,其实是感觉这老头有点难缠,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不想同行。
“巧了么这不是,我车也在那。”老头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跟刚才判若两人。
“那一块走吧。”既然这么有缘,唐植桐觉得那就一块过去取车吧,大不了一会勤蹬两脚,老头体力应该不如自己好吧?
“小伙子,买火锅自己用?”老头拎着锅,走在唐植桐身边。
“嗯,我说给单位买的估计您也不信。”唐植桐承认了,他可不敢小瞧老年人,上次买白薯的时候,就让一老头识破了。
“那是,谁给单位买东西来这边淘旧货啊?也没个收据啥的。”老头笑的很鸡贼,但也满意唐植桐的坦诚。
“那您大老远的跑这边来?东四那边也有市场啊。”唐植桐不解的问道。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该省省,该花花。吃的上面我可不会吝啬,小伙子有门路能搞到肉吗?”老头压低声音问道。
“嗯?”唐植桐意外了,转头认真看了一眼老头,才说道:“您高看我了,没有。”
“嘿。”老头一笑,唐植桐特意看的那一眼就表明有门路,不过他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转了话题继续侃侃而谈:“老头子我活这么大岁数,没别的爱好,就好一口吃的,但现在东来顺那个队哦,排不上喽。”
“您是个有福的。”唐植桐笑笑,只赞美,尽量不透露自己的信息。
“唉,一把年纪了,大半辈子没吃的苦,今年可都吃全喽。”老头子摇头。
唐植桐听老头话音,感情这是个有家底的爷?
“我姓佟,叫佟旺,小伙子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老佟就行。”老头看唐植桐没接茬,自顾自的介绍道。
“感情您还是个在旗的爷?”身居四九城多年,唐植桐对满清一些姓氏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
“那是!在下祖上也曾阔过,我打小就是个有爵的,朋友抬爱,都喊我佟二爷。”老头说到这里,神情七分自傲里带了三分酸楚。
“嘿,我祖上没阔过,还受了不少苦。”唐植桐跟这些余孽没共情,不过倒也没有讥讽老头。
“我略懂面相,小伙子之前确实吃过苦,不过从去年开始就时来运转喽,以后不仅吃喝不愁,前途也不可限量。”佟旺神神叨叨的跟唐植桐说道。
佟旺由于身份原因,从小接触到的信息就比普通百姓要多得多,更何况他见多了饥荒,今年已经是这个情况了,后面不用想也知道会怎么样。
不管唐植桐信不信,反正佟旺是很相信自己手艺的,否则他可拉不下脸来跟个小年轻尬聊半天,图的不就是唐植桐手里那点东西吗?“哦?去年几月份?”唐植桐略有意外,面相这种玄学他听说过,以前还看过麻衣什么什么的,勉强算是涉猎“甚广”。
“应该在八月左右。”佟旺再次看看唐植桐,然后大拇指在其他几个手指上掐了几下,做派有模有样。
“呵呵,二爷,前两年三教九流可进去不少。”唐植桐还是头一回碰到能说准的,但没有表露在面上,在大风大浪面前,看的再准又能怎么样?还不一样被拍死在岸礁上?
“嗐,我跟他们不同,他们是坑蒙拐骗偷,我这纯粹一点个人小爱好,又不收钱,政府也是讲道理的。”佟旺摆手,毫不在意。
“您说的有道理。”唐植桐认同道,前两年确实没有一杆子打翻一帮人,只是有甄别的对特定群体,还得是作恶多端的那种,仁政,不外如是。
“今儿咱爷俩碰到,就是缘分,去我那喝一杯,有肉,不要你钱、不要你票。”眼看着就要到看车的地方,佟旺不想就这么放唐植桐走,于是邀请道。
“谢二爷赏脸,不过我家里有事,还是别了。”唐植桐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何况昨天答应小王同学和妹妹今儿吃火锅,不能失信。
“小伙子,我知道有些冒昧,不过我确实没歹心。我这人五行缺肉,一天不吃就不自在。我知道你有门路,这价格好商量。信不过我的话,跟我去我家,钱粮胡同老佟家。”到了看着的这,眼看唐植桐就要进去取车了,佟旺沉不住气了,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会不会再遇上呢。
唐植桐首先排除了做局的可能,他今儿来护国寺没人知道,就连小王同学都没告诉,那可能就是自己说话不注意,外加老祖宗留下的、不被主流认可的面相引起的?
要不就去看看?唐植桐动摇了,无它,缺钱,准确来说是缺黄鱼。
本着不在国内与民争利的原则,唐植桐要想跟东边或者南边换粮食,就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但人家是不认国内货币的,只有黄鱼这种东西,全世界范围内通杀。
“佟二爷,我确实没什么门路,不过正如您说的,能碰到就是缘分,不影响我送您回家。”唐植桐此刻犹如王敬民附体,嘴那叫一个硬。
佟旺听后笑了,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一朵菊花了,人老成精,压根就不信唐植桐说的那一套:“走着,我那还有些珍藏的茶叶,你去品品。”
唐植桐没有将脚蹬子踩出火花,耐心的陪着佟旺往家走。
佟旺骑的是三轮车,据他自己说,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出去拉活,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为了锻炼一下身体。
唐植桐的两个火锅也放在了三轮车上,一路上陪着佟旺侃大山。
佟旺住钱粮胡同一角,不显眼,否则唐植桐还真不一定敢进门,这钱粮胡同的大名不见得比史家胡同差。
唐植桐稍微谦让一下,跟着佟旺来到他家里,三进的院子,住着一家老小。
佟旺有专门的书房,直接把唐植桐领到书房,让保姆把沏好的茶端上来,派头足足的。
唐植桐不敢小瞧保姆,起身将茶碗接了。
这年头能用得起保姆的都不是一般人,保姆只要肯用心,在信息获取方面肯定是比普通百姓要高好几个档次的,唐奶奶能攒下这份家底跟这个脱不了关系,更何况,再下去二十年,你压根不知道哪个保姆能干出什么伟业……
佟旺只以为唐植桐有礼数,压根就没想到这位小朋友能看那么远。
“小友,尝尝,正宗的明前龙井,可惜了了,现在买不着了。”上茶后,佟旺让道。
这老家伙也沉得住气,尽管对唐植桐的称呼更进一层,但依旧没有问姓名,唐植桐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二爷,白瞎了您这么好的茶,我向来是牛嚼牡丹的,品不出味。您这茶碗倒是看着不错。”唐植桐笑呵呵的回应着。
“小友好眼力,这才是正儿八经从宫里传出来的,光绪爷时候的黄地粉彩开光万寿无疆茶碗。既然小友看好,一会包起来,送伱了。”佟旺不差这一点,既然投资就要一次到位,于是格外大方。
“谢二爷抬爱,我不好这一口,给我才是明珠暗投。在我眼里,这玩意就是个花里胡哨不实用的茶碗,用起来不如搪瓷缸结实。”唐植桐摇头拒绝,故意埋汰道。
唐植桐进门就扫了一眼书房的陈设,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富丽堂皇!
从书房就能看出佟旺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文玩这种东西吧,见仁见智。
唐植桐觉得用处有限,能套现它还是个玩意,不能套现它就是个物件。
唐植桐读书的时候专门学过逆向思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有很多这种思维的题目。
道理非常浅显,如果文玩真那么值钱,第一批靠这东西发家的就不会转行了。
“哈哈哈,小友爽快!”佟旺朝唐植桐竖个大拇指,见他不好这口,起身从旁边书桌抽屉里拿出来两条黄鱼,大的,拿起来敲击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人身心愉悦,包治百病。
唐植桐听到动静,汗毛都立起来了,睁大双眼,就是这玩意!这哪是老头啊,是金灿灿的韭菜!
“这个怎么样?”佟旺不惜露富来引诱唐植桐,因为对自己的相面之术非常自信,他能苟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一手,不仅没有受到清算,还保留了部分家产。
“二爷,您这是干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为赚钱,只是单纯想和二爷交个朋友!”尽管唐植桐非常眼馋,但还是道貌岸然的拒绝了。
佟旺哈哈一笑,跟唐植桐谈起了风月,刚才唐植桐的眼神他是看在眼里的,路子对了!
两人又交谈一会,唐植桐抬起手腕看看手表,起身告辞,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佟旺也不挽留,帮唐植桐拎着火锅,非常有礼数的将他送到大门口。
自始至终,佟旺都没问过唐植桐的姓名,有大黄鱼吊着,他相信眼前的这小伙子早晚还会再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