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鼓动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里面有两个女知青，这几个畜生想对她们用强，幸亏我来的及时，还没有酿成悲剧。”宋穹指着地上的几个人，对赶过来的赵红村说道。 “赵书记，麻烦你们将这几个人绑起来，明天送到派出所。” “行，柱子你们几个，快点动手，将人都捆起来。”赵红村连忙说道，他在村里叫了几个人，第一时间赶过来，路上听到叫声，被吓得不轻，生怕宋穹出什么意外。 他知道今天河口那边出事，外面很乱。 看着地上躺着四个人，想想宋穹一对四，他更是感到后怕。 宋穹救了他的女儿和外孙，是他赵红村的救命恩人，要是宋穹前脚救完人，后脚就在南山村出意外，他后悔都来不及。 更何况，宋穹是因为救他女儿，才耽误了自己的事情，真要出事，赵红村良心难安。 幸好幸好！ 庆幸之余，赵红村又感到非常吃惊。 一对四啊，结果却是那四个躺下，宋穹好好地站在这里，似乎连一点伤都没有。 再联系宋穹的医术，赵红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难道这位是什么武林高手？ “对了，他们还有两个同伙，刚才向村子那边去了，赵书记你让人去找找看，别让他们给跑了。” “还有两个同伙？”赵红村吃了一惊，想到村里以妇女老人为主，生怕那两个人也像地上这几个禽兽，在村里胡作非为，连忙让人将他们捆起来，押到村里去，并带人去搜寻那两个人。 宋穹站在土地庙外面，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谢谢你，我听他们叫你宋大夫，我也这么叫，可以吗？” 宋穹回过头，并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女孩子，只有陈颖上俏生生站在月关下面，面色皎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宋穹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什么大夫，你就叫我的名字‘宋穹’好了。” “好吧，宋穹同志，谢谢你。” “不客气。”宋穹摆了摆手：“你的朋友——她没事吧？” 陈颖上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幸亏你来得及时，那几个禽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过她被吓坏了，不敢见你，你不要见怪。” “我见怪什么。”宋穹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不过，外面风大，夜里露水重，也不安全，你们还是去村里住比较好。我和赵书记比较熟，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陈颖上犹豫了片刻，咬牙点了点头：“嗯，我再劝劝她，还要麻烦你等一会儿。” 陈颖上转身返回土地庙，又过了十几分钟，才牵着另外一个女孩走出来。 宋穹看了看她们，也没有说什么，领着他们返回南山村。 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什么，希望他们自己能够撑过去。 赵红村等在村口：“那两个人，有人看到他们跑了。” “跑就跑了吧！”宋穹并不是很在意，拉着赵红村，指了指身后两个女孩：“赵书记，还要麻烦你，先将她们安顿一下，她们被吓坏了，最好找个单独的房间，让她们静一下。” 赵红村连忙点了点头：“不麻烦，交给我好了。” 到了赵红村家门口，赵红村叫了一个中年妇女出来，让陈颖上、薛彩霞去她家里休息，回头刚要对宋穹说什么，后者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肠鸣声。 赵红村不由懊恼地拍了下后脑勺：“哎呀，宋大夫你饿了吧，看我，都忘了准备晚饭，我这就找人弄去。” 赵红村连忙从屋里叫出来几个妇女：“几位阿婶，宋大夫从远地方来，他和他的朋友都还没有吃饭，你们帮我弄点饭菜，最好能找点咸肉、腊肉什么的，回头我还给大家。” “好啊，我们这就去。” “不过，这时候谁家里有腊肉啊，怕是不好找。” 宋穹在旁边听着不对劲，连忙走上来说道：“赵书记，别忙活，随便弄一点吃的就可以了，如果能弄到鱼的话，给你女儿熬点鱼汤，方便下奶。” “宋大夫，真是对不住啊，村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赵红村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大的工夫，村里的几个阿婶陆续将烹制好的饭菜端到桌上，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生炒地瓜叶、一大碗红红的番茄汤…… 赵红村虽然尽力了，但还是没有找到肉，只弄到一条筷子长的鲮鱼，但宋穹坚决不吃，一定让熬汤给产妇喝。也让他们给陈颖上、薛彩霞送了点吃的。 宋穹笑了笑道：“这就好，全都是纯绿色、无污染的有机食品。” 宋穹说的是真话，这时候的农民种菜，一般也用不起农药和化肥，再过十几年，这种纯正的绿色食品就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他在穿越前，天天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对这些纯天然的农家土菜赞不绝口，加上这个身体比较“空”，不禁吃得有点多。 赵红村也请了两个人作陪，一个上了年纪，七十多岁，比赵红村还高一辈的赵“阿爷”，是村里资格最老的长辈；另一个叫何铁柱，比赵红村年轻，三十多岁，平常喜欢在沟河里下两只网，套点鱼虾，那条鲮鱼，就是他昨天下网弄到的，还没来得及吃，就拿过来了。 “宋大夫多吃点。” “宋大夫的水平真是高，比咱村的王二厉害得多。” “宋大夫年纪不大吧，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水平，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饭桌上，赵红村与阿爷、何铁柱不停地说话，劝宋穹和吴晓芳多吃点，他们自己却很少吃菜，基本上都没怎么动筷子。 宋穹让他们吃，他们也不吃，只说已经吃过晚饭，赵红村也说肚子不饿，高兴坏了。 宋穹看得很明白，他们这是担心饭菜不够。他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门口伸出半个小脑袋。 宋穹放下筷子，伸手招了招：“过来。” 一个十四五岁，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端着饭碗，迟迟疑疑地站在门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迟疑地望着赵红村，犹豫着要不要走进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特别肥大的军绿色衬衫，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 正是产房那个小女孩。 “你过来做什么，回小屋吃去。”赵红村回头斥了一句。 “哦……” 小女孩可怜巴巴地低下头，转身的时候，又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 “哎！”宋穹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忙起身走过去，将小女孩拉了过来，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她的碗里。 吴晓芳也帮着夹菜。 “哎哎哎，宋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吃得了那么多？”赵红村站起来要阻拦。 宋穹挥了挥手，不让赵红村阻拦，将小女孩的碗里堆满菜，才拍了拍她稚嫩单薄的后背：“去吃吧，慢慢吃，别噎着。” “谢谢！”小女孩感激地看了宋穹一眼。 等到小女孩走了，赵红村看了看桌上几乎空掉的盘子，连忙站起来：“我让他们再弄两个菜……” 宋穹伸手示意赵红村坐下来：“赵书记，你不用客气，我也吃饱了，你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赵红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回来，村里能吃的本来就不多，这时候也弄不出其他吃的。 “哎，说起来，我们吃点苦没什么，可就是苦了孩子，要不然，铁子他也不会急着去那边。”赵红村叹了口气，掏出铁盒子，给每人散了一支土黄烟。 铁子就是赵红村的大女婿，也就是隔壁产妇的丈夫，刚刚出生的那个男孩的父亲。 宋穹点上烟，吸了一口，将呛人的烟气缓缓吐出：“赵书记，要我说，我们也应该动起来。” “去年底的中央全会提出要搞经济建设，做出了改革开放的决策。农村开始推行分田到户，鼓励大家自谋出路，城市里已经开始出现个体户，咱们也不能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吃的，只要动起来，也只有动起来，才能让孩子们吃饱肚子，吃好长好。” 赵红村闷闷地抽着烟，他身旁的“阿爷”咂了咂嘴：“上面的事情，谁又说的清？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变了，我们也没少吃这种亏。” 宋穹无奈地笑了笑，建国以后，国内的政策确实经历过很多次反复。就算去年年底的全会提出改革开放，但是具体的方向、力度、政策等等，在今后的十几年里，也是屡次争论，出现过很多次波动和“倒春寒”。 别看曰后的“创富英雄”们风光无限，其间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创富先烈”也不计其数。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就是这种情况。 “小心一点吧，总比饿死要强。” 宋穹也只能这样说，看到赵红村他们没有什么反应，只好接着说道：“个人不行，就用大队集体的名义，只要你们团结一心，上面也不能怎么样，真出了事，大不了也跑对岸去。” “对，拼了！” 何铁柱猛地拍了下桌子：“这些年，多少年轻人跑对岸去，死掉的都有好几个，留下来的，都打了光棍。如果不是我家的娃还小，我也一天呆不下来，总不成等娃长大了，还要让他往那边跑？” “作孽啊！”阿爷叹了口气，埋头抽烟，不再说话。 赵红村抬头看了看阿爷，又看了看何铁柱，欲言又止：“我也想过，不能再这么下去……” “可是我们能够做什么呢？要不，让大家多养两只鸡、多养两头猪？可是地里的活怎么办，该交的粮食交不上，上面肯定要处理……” “宋大夫，你见得多，给咱们指条明路？”何铁柱问道。 赵红村也看着宋穹。 宋穹想了想，后世常说，这是一个摆摊就能发家的时代，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出来、都敢走出来，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牵绊和考虑。 赵红村看起来也不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前世南山村能够发展起来，也跟几年后的一次征地有关，村里拿到征地款，赵红村说服大家拿出来投资，才给南山村带来发展的契机。 由此可见，赵红村的眼光和能力都是有的，只是胆子不大，缺少一个契机。 宋穹也想结个善缘。 “你们真要干，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养鸡、养猪，都可以，临港建市，要搞大开发，以后这方面的需求会很多，不愁卖不出去。” “再比如，赵书记你开的那台手扶拖拉机，过了农忙，平时都闲着吧？可以用来跑运输，不运别的，就运河沙，临港搞开发，肯定需要，就算一车赚两块钱，一个月也能赚上百块。” “等有了钱，就可以做别的，搞出口加工、三来一补，或者扩大规模，搞蔬菜种植基地、养殖基地、建材生意、建筑公司，也都可以。” “至于田里要种粮食，一个工一天不过一两毛钱，真要是人手不够，就请人做，又不是一直那么忙。” 宋穹一连出了几个主意，何铁柱最积极，立马举双手赞成：“就运沙，河口那边的沙就很好。” 阿爷有些保守，几次都想反对，但想到大家过的曰子，终究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摇头，唉声叹气。 赵红村瞻前顾后，有些犹豫，宋穹忍不住又刺了他一句：“古人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都吃不上饭了，儿子老婆都留不住了，还有什么放不开，不能去拼的？” “就说今天这件事，我碰到了，救下他们母子，以后呢？别人家呢？一直这么穷下去，是会断子绝孙的。” 赵红村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猛地将烟斗拍在桌上：“那就干吧——” “铁柱你大胆去做，有什么事情，我这个大队书记顶着。” “好，真出了事，咱们全村老少都顶上，不会让二叔公你难做的。” 何铁柱笑逐颜开，彷佛看到美好的生活就在前面，在向他不停地招手。 “宋大夫，要不要一起做？算你一份子，只管给我们出出主意就好。”何铁柱开口邀请。 宋穹摇了摇头：“出主意可以，算份子就不要了，等这边事情结束，我回家里，也去当个体户，不会让你们专美的。” “哈哈，宋大夫你这么有见识，肯定是要发大财的。”何铁柱笑着说道。 宋穹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这一世其实并不想做生意，前世他将生意做得那么大，有时候对一些事情，也觉得无能为力，这一世再做生意，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却还是重复前世的经历而已. 既然重生了，他就想走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 他还没有想清楚具体要怎么做，但是大体的想法，就是要从政，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无论是引领一个县、一个乡，还是一个市、一个省，走上共同富裕、和谐美好的发展道路，似乎都要比做企业更能够让他获得成就感。 晚上，何铁柱厚着脸皮，在地上拉了一张席子，也睡在赵红村家，拉着宋穹，畅谈竟夜。 宋穹结合现状，以及他对后世的了解，对当前的政策和趋势进行分析，大胆断定，就算还有小的波折，但是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终究会成为大的方向。 他们只要抓住机会，不但可以吃饱饭，甚至还可以发家致富，过得比对岸的伦港人还要好。 “国门一开，再想关上，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就好像我们这些吃过糠、咽过菜的，一旦吃上肉，再让我们回去吃素，怕是怎么也吃不下，总会想着肉的味道。” 宋穹的话，不仅让何铁柱更加兴奋，也让赵红村彻底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虽然赵红村、赵铁柱热情挽留，宋穹还是决定离开，尽快返回中岭。这一次偷渡，他离家只有三五天，但是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家却已经离开几十年。 如今，最大的危机已然解除，他也急着回去看看，养父、养母、弟弟、妹妹们的情况。 在走之前，宋穹又检查了一下赵红村的女儿和外孙的情况，虽然早产，中间还有些波折，但是母子二人的情况都十分稳定，他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颖上、薛彩霞也没有在南山村逗留，巴不得早一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出于安全考虑，宋穹提出，送她们回家。 薛彩霞明显有些畏缩怕人，陈颖上看了看宋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噩梦，她也怕再度遇到类似的事情。 至于长排大队那几个人，宋穹让赵红村送到边防派出所，至于怎么处理，他并不是很在意，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有些事情，既是个人的恶念，也是时代的杯具。 一路上，薛彩霞都没有说话，陈颖上和宋穹交谈也很少，宋穹在想事情，陈颖上也有些心事。 宋穹对陈家，到底还是有些疙瘩，并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交集，当天晚上将陈颖上和薛彩霞送到花湖公社以后，当即离开，在野外过了一晚，隔天上午，才回到中岭县城。 那个他成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