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下 相逢原是故乡人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弓着腰下了阁楼，底下一个侍卫迎上来，“报告大人！适才在城中抓着一个行迹可疑之人！” “什么人？杀了便是！莫不是每个跳梁小丑本大人都要亲自审问？！”大人气急败坏，一脚将侍卫蹬翻在地，甩袍便走。 “大人大人！那人是此次玉陵会武的人！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名唤金章大刀的便是！”侍卫急急唤道。 “会武的人？杀了杀了！”大人更是怒不可遏，跳脚高喊，“还嫌老子丢人不够？！跑来寒碜老子！”死命往侍卫身上踹。 “大人大人！”侍卫跪在地上连连哀嚎，也不敢躲，“不是的，大人！小的认为这人可以利用来破坏正声大会结盟！” “哦？”大人这才一脚又将他踹翻，“既然如此，还不快带本大人去！做事这般不利索！” 侍卫挣扎起身，低头苦笑，亦只得领路。 总有些地方月光照不透。 吱呀一声，月光方随木门推开而泻下，他愣愣地望着，连来了人也不知道。 他的上身赤着，两臂高悬，脚上也拷上了铁链。 其实，他武功并不高，犯不着如此谨慎小心，更不用说，胸口和后背，伤痕纵横，皮肉绽开，血水还在渗着。 可抓他的人并不这么想，什么也不问，只用鞭子往他身上招呼，鞭为何只落在前胸后背，他不懂。他只想取了那统制的狗头，这样，明日他便能出头，踩在那些大宗大派仙山的弟子头上，或许他就能，受那些高人青睐了吧。 然后，他也成了仙山子弟？这些人他之前是多么不屑一顾啊！原来，也不过是嫉妒。他这才想起。 我只是不想，低人一头。眼前浮起，那些让他下跪哀求，却夺走了他一切的人，依旧高高在上，后来，血光吞没，变成了跪着求他的人，他感觉到快感在胸口狂奔！ 他想笑，直直看着前方的光亮，一个人影在他眼前一直晃，两撇须上下抖动。 “小子！大人问你话呢！不想活了！”侍卫不耐烦了，举手又一鞭，正正落在胸前伤口，眉头大皱。 他这才回过神来，凄然一笑。 “你就是金章大刀宣威？”大眼珠转啊转，一脸不耐，也不待他回话，“你不好好在玉陵山上准备明日的比武，偷偷摸摸进城来作甚？” 宣威张了张嘴，想将血痰吐在那鼠脸上，这样，他好似英雄了几分。 可旁边侍卫往他小腹狠狠捣了一拳，“老实点！” 大眼珠只管享受他的惨状，他的血痰吐到了地上。 “你莫非是想来杀我？”鼠脸并不想听到回答，“你想用我的头去赢得那些武林名宿的青睐？” “可惜了！他们只会更加瞧不上你！”捻着鼠须，他在他身边打着转，悠悠然。“你、你说什么。”宣威浑身都在颤抖。 “他们并不想和朝廷作对！你杀了我，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记住！江湖人，”鼠须顿了顿，“也是民！” “他们给不了你要的高高在上。” 他僵住了，他很想做一个义士，是与贪官污吏斗争而死，现在，又有些不想了。 他现在死了，谁知道呢？ 兴许山上的人，都在笑他跑走了，害怕对手。 他，眼中又有了色彩。 “你走吧。”鼠须令人将他解下，取出一瓶金创药，又掏出一副令牌，指着一个小童，“你将他带上。” 言罢，便带着侍卫往外去了。 宣威呆立半晌，任凭那小童将他前胸后背的伤口上药缠上。待穿上长衫，他笑了。 他翻过令牌，上面只有四个字。 铜眼令使。 宣威笑着收好令牌，领着小童回山。反正一切都会由这个小童来做，他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谁也看不出，他身上有伤。 这一切他们都算好了。 “他想要的，才是让他改变的。”阴影里，两颗大眼珠带着嘲弄，复又低声，“我和你，又何尝不是。” 小童，其实不是真正的小童。 他原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洋大盗，人称贪财童子。因练功不慎，又误食灵药，从十五岁后容貌就再也未变了。 今年，他已经四十了。可他也戴了二十多年的童子名号，久的连他自己，也记不得原来叫什么了。 后来，他被天网司的人捉住了，本来是要问斩的。他为了钱，杀过太多太多人了。 他确实死了，只活下来一个真真正正的小童，在“眼”里协助李统制。卧底、跟踪，这是他的任务。 他不爱这份活计，但他爱财。 今天，小童依旧要按李统制吩咐行事。 他问明了何承的住所，便只身前往。宣威带他上了山，住在客厢里，他说：“你去吧。” 小童敲响了门，里头黑漆漆一片，兴许是睡了。 黑夜里，敲门声回荡在宁静的小院，半响，旁边小屋走出来一人，“莫敲了，何师弟急事连夜下山了。”原来是大师兄安泰，“敢问小兄弟是？” “小的、小的是何少侠故交的跟班书童，奉主人命来请少侠过去叙旧。”小童战战兢兢，磕磕绊绊道明来意。 “哦！原来如此，倒是可惜错过了。”安泰拍拍小童的肩，“小兄弟且回吧，给你主人说一声。” 小童连连点头，哧溜一下便跑到黑暗里了。 “哎呀，这孩子，这般胆小。”安泰摇头苦笑，复进屋里去了。 原来何承见了老蒋，得知老蒋三人按蒋劲吩咐，携信往鲁南投奔公输城城主公子。城主公子和蒋劲相交莫逆，见信后立刻将三人安排妥当，好生招待。 这蒋妇不是个安生的人，未曾见过这般富丽堂皇，每天都念叨着富贵人家的好，便动了心思。 她故意要认春娘做干女儿，要撮成公输公子和春娘！ 这两个人哪里会同意！ 公输公子是个文人墨客，却全无酸腐之气，平生最好结交豪杰，又好评英雄。弄明白蒋妇的心思后，索性拒不见她，每日清晨便出府，夜里搭个小梯爬进府中。哪里有这般偷偷摸摸的主人？公子暗自好笑。 春娘则干脆闭门不出。任蒋妇闹腾，却没人理会。 老蒋自觉不是，递了帖，给公子留信说出府去住。公子本是为了至交好友，思量一番便在城中腾了间小酒楼给三人做生意，楼后有个小院。 蒋妇心满意足，连声称赞公子人品俱佳，乐呵呵搬走了。 可是没多久，春娘却不见了。 搬出来后春娘不愿再抛头露面，便央求老蒋带些女红活计回来，自己在小院里做。一日，老蒋夫妇从酒楼下来，夜里小院却不掌灯。蒋妇骂了声懒妇，点了灯看时，屋内一应齐整，女红做了一半却未收拾，人竟不知哪里去了。 等了一夜，蒋妇气得跳脚，连声骂春娘是被汉子勾跑的荡妇。老蒋自然不会信。 天一亮，老蒋进公子府求助。公子差人找了数日一无所获，只听闻近日鲁南常有少女失踪，公输城主也为此事愁白了头。 老蒋又赶到玉陵山找蒋劲。不曾想蒋劲去燕寒救花公子，错开了，只得找何承。何承向散人说了事由，便下山赶去鲁南，林破敌也一并跟去，他对明日比赛早已失去兴趣，倒是不放心师弟。 何承一走，统制的棋局倒是走空了一步，却也无妨。童子转回屋里，心思百转，只待明日再见机行事。正声大会还要些时日。 辗转数日，快马赶到公输城，城门口排了一列长队，原来是全城戒严，只为排查可疑人士弄明失踪案。 排在何承等人前面的有几个尼姑，当先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师太，岁月风霜虽带来些许皱纹，却抹不尽当初颜色依旧。人群里格外醒目。 守着城门的士兵见了师太，恭恭敬敬合十拜了，便让过身放行。 前面一个拄着杖的大汉却与官兵闹上了。“前面那伙尼姑为何这般轻易便过了，我们却要如此严加盘查，我一个瘸腿的，百般刁难非要看我拐杖，捏我脚，不知疼吗！” 何承听了声响抬头望去，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