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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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或是因为漫玉坊在长安城中脉络本就不简单的缘故吧,这桩牵涉倾动京华的美人殒命忘川的血案,立即在京城内引起了不同于寻常刑事案件的震动。已是七八天的光景,仍旧身陷京兆府狱中的宓织奚更是引人猜瑕纷纷,除却她自身皎月冷霜的名气,而与其颇有结葛权势炽炽的孟府,翻覆冷暖都敏感地牵动着大众的视线。与此同时,另一桩大骇听闻的江府灭门案也有了交代,前往勘查的刑部太保裴瑞罡已是封卷回京,其沉稳果决的行事风格,从证词的提取到层层追查,竟是轮齿相扣地指证到了深居汉中,向来交道香符丹砂的恒郡王杨洪,满城上下一片哗然。 卷宗呈递到御史台未及半日,提审查办杨洪的御旨已然准披下达汉中,这个身形高大云横戈戟的前朝贵族,虽仍旧面华容熠却已仪态佝偻,鬓角斑白下漠然的脸,似是不关心世间风物垂耷的眸,只会让人徒生年华似水,热血勒马瞬息流转的感慨。可是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提刑司的捕快手执公文站在府外时,朱绘雕漆的大门也仅是紧闭了片晌,便在府外围聚起的睽睽众目中缓缓地推开。沉铿步出的杨洪,常年低垂隐蔽的面色安然沉静,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提审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悸动,年老而并未混杂的瞳仁中眸色深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怨恨,有哀伤,唯独没有恐惧,这几乎让周遭看客无不以为推断是错误的而心生恻隐。 而自立夏后南郡彼连的六州五十二个县,持续大旱苗穗涸竭,途中饿殍哀鸿不绝,黎民中惨逃沽卖年幼子女者,举目遍野铮骨陈横。在免税完额救赈浅济下,朝廷委命镇守南郡一带的厢军统领即毓贵妃之父毓羽大将军,负责向漳州泉州二府高价收购余粮三十万石,漕运前往灾地救济。一波未平余波再起,西北的战事虽无越境突袭的快报入京,但彼邻的北羌诸国巡防的铁骑接连活跃在接壤的白龙山下,蓄意掠夺人口民财,警戒多次下事态毫无控制。朝廷用在军旅上的钱饷本来就没什么富余,如此战火教睫瞬息便可擦漏下,不得不源源支出的军械打造,战马养护已是形同釜底抽薪。 钱粮紧缺忧患频急下,距卜定栖棠公主大婚的吉日已是不足一月,而论起筹备规制却是丝毫不逊于恩隆日盛的帝姬下嫁,宫中各苑自然陆陆续续送来不少重礼,就连一向深居浅出的薛淑妃也添备了几箱珠贝锦缎之物。而李顿却以使者身份遵循东瀛体例为由,婉拒了皇上为其子敕造府邸,原先的平淮侯府门楣上也高悬起了一道压金镶边御笔的“李府”牌匾,而任是装点得奇花异草游香馥郁,常日紧闭的正门和高墙内外日夜逡巡的护卫,给人淫生的只是重重的隐晦。 其实无论是仓促的婚期还是决意让栖棠公主婚后移居李府,都无出其母德仙长公主在皇室的惯例间周折,虽说是承着让素来矜娇的公主领会家俗伦常,体味人间烟火之乐,但便是连钟燊昊也不能得知向来端庄持重的母亲此般草率意欲为何。但对于这个掌珠般的胞妹,他始终是不敢有几分懈怠,每听逢皇上宣召李顿之子李辛质进宫面圣,都不会轻易枉费这样的良机。即便如此也只能是匆匆几瞥,第一眼看去,唯觉此人容颜皙秀,气质清逸,眉宇间大有其父芝兰颀秀的神韵。而第二眼看去,却惊觉其面色过于苍白,削颔薄身,只恐体质功浅难承福祚。而细想来这等潜心修学的士人,自有一番灵气禅定,不可与习武之人期许相比,才略微释然。 雨水潺潺浸渍下的帝京仍是朱盖青缨,怒马鲜衣游走如龙。贯穿京城的大街上密集喧嚣,人群如织中一匹高头青骢纵缰疾驰,蹄下水花四溅而起,马背上的人在淅沥的雨中箭衣皂靴灌透,仍是运起内力遥遥呼喝行人闪开。而紧随其后仅是一辆青轿马车,车夫也是一路扬鞭催马,穿梭在人流中勒拽颠沛,车厢中的人挑起朝前的帘子,颈间青筋突兀奋力高喊着,声音却是很快地湮没在了市街的嘈杂中。 纵马的人避开熙攘的主街,奔出数个坊区后来到一个十字交岔的街口,便放缓了马速拣了一条安静地偏道,未久人迹杳杳中才惊觉这是一条死巷,匆匆停了下来马身接连回旋了几圈,心下茫然之际,那架青轿马车已然拨头堵住了路口。 “燊昊,你别疯,你刚病好,快给我上来”。 马背上的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倔性地把头扭到一边,由着青骢在深巷的雨水中乱踩。轿中的人似也颇动了急气,大声叫道,“好,你不进来是吧,我出去,大不了也像你一样大病一场”。 随着这句话落下,骑士才突然猛地收住缰绳,拨过马头挡在车前下轿的方向,纵身从马鞍上跃起,足尖轻点身形似离弦之箭一掠飞射如轿中,却一下子闭上眼瘫软偎在了侧帘上。 车厢又慢慢地晃动了起来,两个人的肩膀时不时轻轻地碰在一起,气氛中却有淡淡的凝滞,钟燊昊浑身沾满雨水的潮气畏得孟律耶脸色玉雪泛白,他沉沉地咳了几声也没有避开,只是扯起覆在膝上的裘氊裹紧了襟口。侧过头来,只见钟燊昊闷的连连冷哼,浓乌的头发沿着鬓间松散下来,把英气棱角的侧脸稀稀疏疏遮了七八分。孟律耶苦笑着摇了摇头,摆脚软软地踢着他的踝部,“真是拿你没办法,京城名气出众的钟大少爷不是向来气量光风霁月,神闲气清吗,不就在门外不留神听到梓王殿下的几番言论,就气结成这样。还满大街撒气,看你以后还怎么装谦谦君子”。 钟燊昊没有理会他的笑嘻嘻,猛地抽过身子整面翻向侧帘,脸色阴晦地绷着,双眼随着瞠结地瞪了起来。 “我知道你疯魔什么”,孟律耶缓缓地推起袖管露出苍白削薄的手,“拜托你又不是个小孩子了,不要老是断章取义,方才也不过是隔着一堵墙听到梓王和别人的一段谈话而已,你又不知首尾。那人不过是提起你们在柏梁宫中那个叫苏扇的宫女身份可疑,追问梓王怎么还不尽快转移,但梓王说的是他会及早处理。我也看得出你待苏扇如胞妹不同寻常,但梓王的话听起来,总觉得这分明是有意换了一层意思”。 “别闹”,钟燊昊一把甩开了孟律耶盘曲着挠抓他手心的手,怒竖起的眉下翻涌起股股酸涩,彼时透出的声音虽是抑下的粗沙低沉,自己仍能盘算出分晓,假意支开也恰逢来到的孟律耶,便是出于番石在京中隐晦极深的双重身份,若是被撞破也只能招致来避尤不及的麻烦。但快步冲出梓王府邸大门的刹那,那种惊慌却是不加伪装的油生,霍叔韬维高瞻而身畔的番石谋略斟策,手中御剑如气争伐之间无论胜负,只求苍生免于受累,故土眷眷血脉可断却要悉保域疆安稳,如此禀义之下谁能保证他还会念及那个伶仃红颜。 车外的雨势呼伦间愈发汹涌,钟燊昊只觉得颀倚在狭蔽的空间内神思殆倦,目光羸丝游离仿佛还是那汪月色,宫中一色盘亘的青丝在她白皙的颈间披闼而过,却是增色了不同的闪熠。惊惶下垂的睫毛随着她细密的呼吸颤动,樱唇微翕,原来那已是悸动的始初。 恍而才发觉怔怔地坐在身侧的孟律耶,像是热情被拒绝后的耷着,钟燊昊梗了梗,“其实无论霍叔怎么做都一定有他的难为之处,只不过是因由未必能让我们推算出来,你这个时候来找霍叔,又是你爹派的吧”。 孟律耶只是漠然地耸了耸肩,扁着嘴道,“大哥被朝廷派去了青州查办案子,一时回不来,爹爹也让人极力让人封锁消息,怕是传到他那里依着他的犟性又要折腾。只是府里上下都觉得宓织奚的身份像是孟府未过门的儿媳,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拥等着看热闹,实在丢不起这个丑。对于这些我倒是不置意的,梓王虽不是这个案子的主审,但听说是他相助姜镇澄解决的棘手,从他这里打询一些进展回去交差,总比跑一趟京兆府强吧”。 钟燊昊咬住了下唇,眸色幽深,“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化小,宓姑娘轻柳如烟若说是主犯杀了人也不太可能,或许只要有朝中权势出面瓦解,便可烟消云散了”。 “你也知道这些年来孟家在朝廷中态度总是中立的”,孟律耶挪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吁吁哈气显然是车厢内潮重的湿气让他内腑闷结,面色白了白却又强镇舒缓下,“无论是先前祀王幕府的极力拉拢还是其他,我爹都一概婉拒了,储位历朝都是最大的一件事,成功扶持一方登上帝位也不见得能有多大荣宠,倒是择主失策,那方是万丈深渊,所以他自是不会因为一个布衣女子涡旋其中”。 钟燊昊两道削剑般清晰的眉向中心攒起,勾勒出脉状的纹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还是不能理解血气喷发的军旅中人,你爹爹不会这样一直温沉下去的。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有所耳闻,时逢大魏建国之初,孟侯曾执节出使虎狼边周之国,薄衣素冠不携刀剑一器,只论分崩离析之态正色辩取结盟,暴君群臣面前不辱君信国威。这样的慧心铁胆,虽未必只图博得旷世佳名,但大丈夫立身在世,也唯有殊搏骇浪建功立业,才不枉英雄一生”。 “那你呢”,孟律耶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你又是钟府嫡子,虽然不想卷入储门纷争,但难道就可以一直这样逍遥在外不涉朝政?” 钟燊昊身子一缰,呆呆地看着孟律耶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他几乎没见过孟律耶如此谈过严肃正经的话题,但震*间想来想去他说的并没有错,恍尔又缓缓地偏过头,空洞虚泛的眼睛似是要看穿厢账上细密织绣的鎏金海棠,又是片晌默然。 “我明白你现在最惦记的还是什么”,孟律耶已是换作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斜眼看着好友,“事情的发展一时是强求不得,你可以挑个合适的时机在亲自去问梓王殿下,他总不会有事刻意瞒着你的。要不趁着这几日崇焕的太傅也刚好给他告假,约上他我们一起去京南的清凉台玩。好久不去了那里空涧飞流的声音都快忘了,晚上再把酒相邀下来煦湖,画舫游湖赏灯”。 “你的身子堐得住吗?” “当然可以”,孟律耶垮下双肩,神色颇有无奈,捻着手指挑起钟燊昊披垂而下湿泽的头发,“但现在你还是先回府,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出门”。 语音未落,钟燊昊的脸色却是绷得微微涨红,抿紧的嘴唇勾勒出一条平直有力的横线,抽出右手来把孟律耶的手紧紧地按在座上,又是颀斜下上身寸寸逼近他的脸,轻吐出的话语细若游丝,“律耶,小心,有人已经跟了我们一路”。 孟律耶怔是一惊,快速转头在车厢内扫了一遍,他终究不像钟燊昊那样有些江湖历练,虽然姿势和表情也凝滞着,屏息静气也感受不出四周有什么异动,但还是挑起车前锦帘的一角,对车夫大声道,“孟府离这里就差两条街了,先回孟府吧”。 “我只是叨扰片刻,二位何必躲闪”。 随着这清越的语音,马车的轮辗也缓缓地在凹洼处停了下来,钟燊昊双眉一皱,挑起侧帘的流苏,顺着这个平静而又熟悉的声音来向望去。隔着悉悉索索的雨幕,他的眼前缓缓地出现了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形,由颈间斜系倾泻而下的乌篷密实地掩尽全身,只有剑柄上垂下的宫羽流苏在雨中摇拽流拂,平添了几分飘逸出尘的气质。唯独清晰的是一头半披半束的长发,竹笠四周垂下的幂离遮挡下双眸深邃,他那张应也是年轻俊气的面庞,在雨滴击打的细小波荡下若隐若现。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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