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经病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出了赵家庄，就是乌衣巷。这里是富人聚集的地方，琼楼林立，热闹非凡。白天车水马龙，夜晚灯火辉煌。 只有一座豪宅例外。 它朱门紧闭，两盏黯淡的灯笼在檐下飘荡着，散发出昏黄寂寥的光辉。 门前的石阶上，还跪着一个人。 那是慕容世家的别院。 ——曾经，每到逢年过节，慕容世家的人就会从修行的山庄回到这里，在这个充满奢华的尘世气息的府院里欢庆节日。直到后来，慕容世家遭逢大难，除了家主慕容江山及其亡兄的一对婴儿子女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惨死于一夜之间。这也是武林至今最大的一桩悬案。 从那以后，它在乌衣巷的这座宅院，就彻底闲置了。只有几个家丁长年看守，慕容江山偶尔会回来看看。 即便如此，它还是永无宁日。因为当初的那场灭门惨案中，慕容江山唯一的儿子，那时也还是个未满月的婴儿，死不见尸。 所以大家都认为，他不是死了，而是在混乱中神秘失踪。于是几年后，开始不断有年龄靠谱的人——先是小孩，然后是少年，再然后是青年，跑到这里叩门啼哭，声称自己就是那个失踪的儿子。 他们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慕容江山是武林中最有钱、最有势的人。 所以大家都认为，给他当儿子一定会很享福。 开始的时候，留守此地的家丁还都很认真，一有人来相认，就及时带给慕容江山看。但后来事实证明，那些来认爹的，无一不是冒牌货。他们往往先用各种江湖骗子的手段证明自己的纯正血统，等到骗局一被戳破，就立刻跪地痛呼，死缠烂打的恳求慕容江山收自己当义子或徒弟，还说什么“我实在是因为过于仰慕才会出此下策”、“既然能相见就证明有缘”等等虚伪的话语。 这些人对慕容江山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干扰，为此慕容江山还狠狠的批评了家丁们一顿。 从此家丁们对来访者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任他们在门外哭喊上吊，全当没听见。所以这两年，来投机取巧的人渐渐的少了，但仍不乏部分有志青年，信念坚定，一门心思非要吊上慕容江山不可。 张三就是其中之一。 张三长的不高不矮，五官端正，只是略瘦了一些。 张笑矣路过慕容府的时候，张三正跪在大门前，抢地痛哭。 一个铺盖卷横放在他的身边，彰显了他长留此地，死磕硬耗的决心。 “爹啊！！！”张三双手颤抖，歇斯底里的呼叫着，“你为什么不见我啊！？你为什么不要我啊？！” 他时不时的握紧拳头，死命擂击着石阶，配合着哭喊声，表现出被生父拒绝的巨大委屈和强烈悲痛。 但任凭他如何做戏，大门都关的死死的，毫无动静。 张三展示了半天，徒劳无功，也感到疲惫而孤独。趁着休息的功夫，便开始左右张望，想看看有没有热心的路人甲，能帮自己打抱不平，增加气场。 可惜此时三更半夜，就算有路过的人马，也大都是富贵人家的仆从或宾客，一个个均有要事在身，来去匆匆。 突然，张三眼神一亮。 他看见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 只见那青年背着手，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脸上还挂着无聊的笑容。一看就是能管闲事的热心路人甲。 张三立刻扑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住，感人的叫道：“朋友，帮帮我吧！” 张笑矣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脑勺，关切问道：“怎么啦？” “他们不给我开门，不让我见我爹。”张三抽泣着说。 内心的无助促使他双臂收缩，不知不觉将面前之人抱的很紧。 张笑矣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快要把我勒死了。先放手，我帮你想办法……” 但是不知为何，张三对“放手”这个词有着本能的抵触，当即闭着眼睛嚷了起来：“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不但不放，他还变本加厉，用两条胳膊死死的禁锢着张笑矣，同时跺着脚，发出骇人的撒娇般的声音：“让他们开开门，我要进去！” 张笑矣现在还在笑，只是笑的极其难看了，一眼望去，满脸黑线。 张三根本就是个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他只顾着沉浸于缺少父爱的苦难之中，他持续地抽泣，直到压抑的悲伤突然爆发——他大哭一声，仰天痛吼：“爹啊！我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张笑矣立刻反手将他抱住，哭喊道：“儿子啊！我真是你失散多年的爹！！！” 这句话，突然就将张三从幻想拉回了现实。 张三愣了愣，立刻感觉到了被侮辱和戏弄的愤恨。 他一把推开张笑矣，瞪着他道：“你叫谁儿子呢？” 张笑矣活动着酸麻的关节，反问道：“那你是叫谁爹？” “慕容江山！”张三自豪的说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哦，”张笑矣点点头，笑着道，“那真巧！我叫的也是慕容江山，我认为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张三听罢，又惊又怒…… ——竟然有人敢侮辱慕容江山！ ——慕容江山何许人也？他不仅有钱有势，武功更天下无敌。他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匡扶正道的绝代英雄。他在过去有着不可磨灭的战功，在如今有着不可一世的威望。谁不知道，这个武林，其实就是慕容江山的江山！ ——而眼前这个家伙侮辱他，是发疯，还是找死？ 无数复杂的情感涌上张三心头，致使他不知该如何恰当表达自己的惊惧和愤怒了。 最后，他一跺脚，指着张笑矣，用简单明快的语言骂道：“神经病！别不要脸！” “哈！”张笑矣轻蔑一笑，突然冲到门前，一边砸门一边高声叫道：“来人哪！有人骂慕容江山的爹是神经病！快来人哪——” “轰隆！！！” 大门敞开，一个老家丁带着八条好汉冲了出来。 好汉们迅速排列成备战队形，老家丁站在正中间，东张西望，上下查找，左右寻觅：“是谁？谁敢侮辱慕容家的老祖宗？” “是他！”张笑矣一指张三，愤愤道：“他不仅骂他是神经病，还骂他不要脸！” “好你个王八羔子！”老家丁瞪着张三，声音颤抖：“太岁头上动土啊，不要脸……我看你是不要命！给我揍，狠狠的揍！” 八大好汉犹如八条猛虎，瞬间扑到了羸弱的张三，然后就是一阵紧急的拳打脚踢。 他们不愧是慕容世家的家丁，训练有素，即便是群殴也富有条理。他们每个人用的力气都差不多，施虐的部位也好像墨守成规，中间没有产生因为胡乱踢打而误伤彼此的情况。 他们用揍人的声音淹没了张三辩驳的声音。 老家丁站在一旁，看的气喘吁吁。 他并没有上手，却好像花了比他们更多的体力，显得疲惫不堪。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嘟囔着：“人家给他当儿子还来不及，你却要侮辱他爹，我看你八成是故意找死。打吧！像你这种故意找死的二货，打死了也不犯法……” 自言自语之际，他不经意的瞥到了同在一旁观战的张笑矣，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于是靠近他，调戏道：“年轻人，你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不会也是认爹的吧？” “不是，”张笑矣笑了笑，道：“绝对不是，我只是路过而已。” 老家丁瞧着他，呵呵地笑道：“还真别说哎，我看你这眉眼啊，还真和老爷有点像……” 他突然一把拉住张笑矣的衣袖，面色瞬间变得庄重：“孩子，你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我没有家，”张笑矣道，“原本只有一个师父和一个师兄，后来师父过世，我与师兄分道扬镳，至今孤身一人……” “这就对了！”老家丁的满意的鼓起掌来，兴奋叫道，“你八成真是老爷失散的儿子！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张笑矣真心实意的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想给慕容江山当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