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霹雳与阴魂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出了西三巷胡同，梁晚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他不喜欢巷子里的味道，他却总是要做不喜欢做的事。 现在已是黄昏，残阳如血，人影寥寥，正是晚饭的时间。 黄昏驱走了一天的闷热，梁晚的心中却依旧闷的要死，他忽然想起了李风，那个为自己而死的傻小子，他本不用死的，祝河只是要杀自己而已。 然后，他想到了祝河，那个整天一脸阴鹫的人，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的事。 很自然的，他又想起了李风还有个妹妹！以后也是自己的妹妹，她是李风唯一的牵挂。 梁晚慢悠悠的走着，想了很多，他这两天也经历的很多。 短短的两天，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的近！ 梁家是渔丰城三大世家，梁府的门户却没有人想象的恢宏大气，豪华奢侈。 梁晚站在府门前，看着家宅府第，那个朱门深院，心中升起由衷的温情。 这是游子归家的情！是死里逃生的情！难以言喻的情！ 黄昏，晚饭时，哪里都不会太吵杂，梁府却是个例外。 梁晚一进门，就听见人声鼎沸，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迎面慌慌张张撞来一人，梁晚一把揪住，原来是管家刘松。 刘松在江府也有近二十年，是看着梁晚长大的老仆，谁知，刘松一看到梁晚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可回来了。” 梁晚知道他为人和气，性子懦弱，可抱头大哭还是头一遭见到，连忙问道：“松伯，到底怎么啦？你别哭，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啦？” 他此时心中的焦急，简直无法言语，拉着刘松就闯到内院，刘松哭道：“少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快不行了。” 梁晚只觉脑袋嗡隆一声，颤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刘松抽噎道：“前天，祝家来人说，少爷在途中被歹人害死，还送回了少爷的贴身玉佩，夫人突闻噩耗，就一病不起，现在恐怕已不行啦…” 梁晚惊怒交加，既恨祝家的卑鄙无耻，又难以接受，身子飞窜急行，心中呼喊‘娘，您可要等孩儿啊，孩儿还活着…’ 梁府早已乱的不可开交，丝毫没有以往的平静淡雅，丫鬟下人都红着眼眶忙进忙出。 见到梁晚都像是见了鬼，几个胆大的男仆欢呼道：“少爷还活着，快，快去告诉老爷，快…”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梁晚已到了父母的寝室，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哭喊声，梁晚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昏厥在地，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表示什么。 那个温良贤淑、满脸慈爱的母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既可爱又可憎的世界。 梁晚推门而入，耳边已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别的事物，只有床上躺着的妇人，只有环绕在耳边久久不散的细心叮咛。 “小晩，这是娘连夜赶制的新衣，你看和不和身？”这是初次离家时母亲说的话。也就是那天，梁晚第一次发现，她已不再年轻，她头上已有了白发。 “小晩，来，快吃，这是娘亲手做的辣子鸡丁，还有红烧狮子头、清炖排骨，都是你爱吃的。”回来时是半夜，很冷，母亲却已坐在灯下等他，还亲自做了满桌的菜，她本不必亲自操劳的。 在灯下，她的目光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 梁晚无声的流泪，却没有哭出声，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肉里，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他此时仿佛已没有了知觉，心中的疼痛、怒火快要冲出这个被无数根丝束缚的躯壳。 是束缚，因为他有太多顾忌，太多的事要做。不能凭着一时的冲动杀向罪魁祸首的祝家。 不能随性而为，这或许也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梁晚跪在床前，暗暗发誓：‘有我梁晚，就绝没有祝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梁晚的父亲梁景云也是老泪纵横，他伸手拍了拍梁晚肩膀，沉痛道：“回来就好，你娘她这几天老是念叨你，讲你小时候的事。” 梁晚哽咽道：“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梁景云道：“先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情。” 梁晚目光又散发出像孤狼一样的光芒，道：“我绝不会放过祝家。” ‘惊风剑客’梁晚也绝不是浪得虚名。 …… 梁家阴云密布，人人愁苦。梁景云夫妇待人和善，从不疾言厉色，很得人心，家仆下人爱戴甚深。 梁夫人恶疾缠身，不治西游，仆人们自发买柩张罗，都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晚上，乌云遮月，梁晚一个人守在大厅灵堂。他心情虽然沉痛，却已经看开。 人有生死，谁也没法改变，只要活的精彩充实，有价值，死也是死得其所。 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又有何用？内心充满痛苦，对所有人恨之入骨，怨天怨地，自己不寻求上进又有何用？ 这不是一个安乐的世界！不是一个享受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残酷，却很可爱！ 梁晚想着想着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流下，他强忍住，他恨自己没有来得及回报母亲付出的万一。母亲已离自己而去。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半生虚度，到头来懊悔不已？对不起亲人，更对不起自己！ 梁景云不知何时来到了厅中，站在梁晚身后。 梁景云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道：“小晩，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他不想给爱子更多的痛苦。他一直是个好父亲。 梁晚沉默了一阵，忽然道：“我跟祝河去年一起去弘道学院进修，是么？” 梁景云道：“嗯。” 梁晚又道：“那时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么？” 梁景云仿佛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脸上肌肉微微扭曲，神情痛苦，道：“嗯。” 梁晚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们这几年与祝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是么？” 梁景云道：“嗯。”他什么都不想在解释，他突然觉得很累，也很欣慰，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睿智。 梁晚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明锐锋利，他的脸上被风霜无情的刻下了永久的痕迹，他的两鬓已斑白，他已经不再年轻。 梁晚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问这些。 他认为不对的事是不会做的，哪怕已做了一半，无限接近成功，也要停止。 两人都再没有说话，周围一片死寂，空气也仿佛越来越燥热。 远处有虫草啾鸣，像是对死者的哀悼。凄凉哀婉，久久不息。 ‘咕咕咕…’ 寂静烦闷的夏夜，突然一阵猫头鹰的鸣叫传来，打破了寂静，也打破了父子两人间的沉闷。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警惕与愤怒。 梁景云怒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现身！” 梁晚也站了起来，就站在灵棺之前，他眼里的怒火在燃烧，他实在不能容忍有人对死者有一丝的亵渎，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母亲。 “哈哈哈…惊风剑客果然名下无虚。”笑声中，院中已多了两个人，两个黑衣蒙面人。 梁晚看到这两人的一瞬间，瞳孔就在收缩，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 梁晚道：“岳云楼？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梁景云吃惊道：“岳云楼？那个杀手组织？” 当先一个身材微胖的杀手叹息道：“唉，本来想无声无息的完成任务，也能给你一痛快，大家两全其美，现在却不好办了呢？” 梁晚轻声道：“你们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呢！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梁晚已经认出这两人就是在半路伏击自己的六个黑衣人中的两个，也是杀了李风的罪魁祸首之二。 银枪将与双钩将。 梁景云没有再问，有人到了自己家要杀自己的儿子，还用再问别的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