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楚何恨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龙牙短剑依旧静静的躺在漆黑的木匣子里，无论它是否隐藏着让无数武人为之疯狂的逆天功法或是秘密，都是梁家的一个大祸患。 梁晚深知这一点，他只希望祝家不要大肆宣扬，不要惹得无数武林人物前来抢夺。他只想母亲能安安静静的走，不受到惊扰。 离渔丰城三十里外的一个山沟。 山沟两旁是茂密的大树，遮荫蔽日，阴暗无光。 远处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奔来，到了沟边，直接滚了下来。 “什么人？”有人低声喝道。 “老大…是我。” 这人一身黑衣，样子十分狼狈，左腿膝盖处还有道三寸长的剑伤，正是银枪将。 这里是他们临时的据点，约定事成之后见面的地方。 黑衣杀手首领惊问道：“你怎么搞成这样？老六呢？” 银枪将面有愧色，低头道：“卑职无能，没有拿回梁小子的人头，还折了老六。” “怎么回事？”黑衣杀手首领语气中带着愤怒“一个重伤的小子都拿不下么？” 银枪将头垂的更低，不安道：“那小子伤已好了，武功还大有精进，老六竟不是他一合之敌。” 黑衣杀手首领怒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天亮了，是个晴天。 梁晚一夜没睡，他一直守在灵棺之前。他是个孝子。 可惜，孝子总是没有太多机会尽到孝道。 “少爷，您吃点东西，歇歇吧！”不知何时，刘松来到他身后轻轻说道。 “一切丧葬仪典都准备好了么？” “都办妥了。” “大哥有消息没有？他走了有两年了吧…” 刘松一怔，他差点忘记还有位天纵之才的大少爷，两年前出外闯荡，至今音讯寮喳。 梁晚也只是心中一想，并没有奢望能有大哥梁晨的消息，这时见到刘松迟疑不答，便说道：“你去给我准备几坛上好的竹叶青，还有五百两银票，等下送到我房里。” 梁晚回到卧室，洗澡换衣，将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洗的干干净净，重新换了套白衫，整个人立刻显得精神焕发起来。 他的面色虽然依旧憔悴，却已好了太多，他的眼睛虽然爬上了血丝，却依旧明亮锋利，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如枪。他的手依旧稳定如山。 夏日的清晨算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刻，梁晚出了朱门石狮，走在热闹的人群中，依着脑中模糊的印象，三柺五绕的向李风的家走去。 他要去看看李风的妹妹，他答应过李风。 李风自幼家境贫寒，少时便是梁府的家仆，跟着梁晚已有七八年了，两人年纪相仿，脾性相投，梁晚一直把他当朋友，当兄弟。 渔丰城东区是城中最贫瘠的地方，这里没有深墙大院，没有红瓦白墙，只有一栋栋破烂的木屋相连。 梁晚走在路上，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他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有钱人家的公子脑子坏了吧？怎么会到咱们这种地方来？” “谁知道呢？你看他穿的衣服，一看就不像粗人寒士，八成是哪位员外家的少爷。” …… 梁晚充耳不闻，他来到一所破旧的篱笆门前，伸头望去。 “这里应该就是李风家了吧？” 这是一处只有两间房舍的小院，都是用旧木搭成的，一间卧室，一间灶房，烟筒也还正冒着烟。 “有人么？有人在家么？” 梁晚明知故问。 “谁啊？” 一声清脆的回声，从屋里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这应该就是李风的妹妹了”梁晚暗道。 她与李风有些相似，都很清秀，不过却比李风更可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动着狡黠的亮光，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两条大辫子，挂在背后。 梁晚看着她朴素的穿着不确定的问：“姑娘，你认识李风么？” 她的穿着简直朴素到了极点，洗的发白的花布薄衫，鞋底都要掉的破草鞋，梁晚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小姑娘明亮的眼睛里立刻闪出了警惕，反问道：“你是谁？找我哥哥有什么事？” 梁晚不知怎样回答，他难道要残忍的告诉这可爱的小姑娘，他唯一的亲人也离她而去了么？ “你哥哥很忙，让我来替他看看你，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叫梁晚。” 梁晚没撒过慌，他的脸有些发红。 小姑娘一听是哥哥的朋友，立刻露出了笑容，开门请梁晚进去。 她笑得是那么纯真无邪，梁晚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告诉她实情。 灶里煮着玉米粥，香气扑鼻，小姑娘忙进忙出的倒水去了，梁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很喜欢笑，她笑道：“我叫李瓶儿，哥哥喜欢叫我苹果。” 梁晚想起李风心里有些沉闷，他勉强笑道：“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么？”刚问了出来，他又有些后悔，因为他知道李风自幼便是与妹妹相依为命。 小姑娘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道：“还有一个病人，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他病的很厉害，所以…所以…” 梁晚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很乖很可爱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胆大，在家中收留了一个陌生人，梁晚答应过李风要照顾她，梁晚有责任弄清是什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晚盯着李瓶儿的眼睛，追问道：“是个男人？” 李瓶儿的头垂的更低，声音也更低，道：“嗯” 梁晚道：“我能见见他么？” 卧室里很暗，有浓重的草药味。 梁晚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少年，少年也正看着他。 少年很独特，气质很独特，他给梁晚一种阳刚大气，勇武过人的感觉，梁晚第一眼看到他就放下了心，他相信这个少年永远也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他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少年的眉毛很黑，很浓，眼睛很黑，很亮，在阴暗的卧室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他看着梁晚，问道：“你是什么人？” 梁晚有些想笑，他本来也是想这样问的“李瓶儿的哥哥，梁晚。” 少年漆黑的眸子像跳动的火焰，他缓慢的坐了起来，道：“你撒谎，她只有一个哥哥。” 李瓶儿脸红了红，解释道：“梁大哥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哥哥。” 梁晚道：“小兄弟高姓大名？是哪里人氏？” 少年脸色还很苍白，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痛苦，像是想起了令人忧伤痛苦的往事，他勉强笑道：“灵秀山大灵庄人，楚…楚何恨” 他真的叫楚何恨么？他说名字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停顿和犹豫？ 梁晚眉头皱了皱，还想再问些什么，李瓶儿打断道：“楚大哥，梁大哥，先吃饭吧，米粥都要凉了。” 梁晚看着碗里的玉米粥，眉头皱的更紧，道：“苹果儿，你平时就吃这个么？” 稀粥，很稀，一把米，一锅水熬出来的粥虽然也有诱人的香气，却终究还是让人难以想象，梁晚不能想象小姑娘每天吃这个的情景。 李瓶儿还在笑，只是笑得很勉强，她笑道：“是呀，我最喜欢吃玉米粥啦” 楚何恨本来连一口也没有吃，听了李瓶儿的话，竟然端起腕，也不管烫不烫，一口倒了下去，附和道：“玉米养人，粥养胃，实在没有比玉米粥更好的东西了。” 梁晚也笑道：“是啊是啊”他笑得很自然随意，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已经决定一定要让李瓶儿过的好些。 这顿饭吃的很闷，梁晚并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楚何恨好像也不是，只有小姑娘李瓶儿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每当她问到李风什么时候回来或是在哪时，梁晚都会感到头痛难受，然后敷衍过去。 奇怪的是，梁晚好像真有作骗子的天赋，李瓶儿竟然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篱笆院里有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梁晚带来的三坛竹叶青，其中的一坛已空了。 梁晚正在与楚何恨喝酒。他没想到这个看来正直正义勇敢的少年也是个酒鬼。而且比他还要能喝。 楚何恨仰头，一大碗酒就到了他的肚子里，梁晚替他倒上，赞道：“楚兄弟真是好酒量。来，我再敬你一碗。” 楚何恨面不改色，笑道：“我不懂酒，我只会喝酒。” 梁晚道：“咱们一样，我也只懂喝酒。” 楚何恨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喝酒。” 梁晚大笑道：“我不信，你真的是第一次喝酒？” 楚何恨道：“嗯” 梁晚还是不信，道：“你以前真的一滴酒都没沾过？” 楚何恨道：“谁要是说谎谁就是个混蛋，超级大混蛋。” 梁晚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对李瓶儿说谎，脸上有些发烫，又问道：“酒是断愁刀穿肠剑，你怎会突然想喝了呢？还那么好的酒量？” 楚何恨大笑，笑出了眼泪，咳嗽，咳得弯下了腰，喘息道：“若是你被人灭了族会不会突然想喝点酒？会不会很容易醉？” 梁晚说不出话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