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上 鬼怪乱世苦黎民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寒风如故，碎雪纷飞。群山驳白一片，江流冻止不前。 似是在印证着袁天罡的那句“妖星现世，天灾将至”，这一年的大唐，非但有鬼怪四处作乱，就连严冬，也漫长了许多。 洪州城西的官道，一匹白马踟蹰前行。 健马背上，是一位带剑的年轻侠客。其人身姿英挺，眉宇有神，一观便知是个了不得的好手。 细碎的雪片沾在他的身上，他却浑不在意，低着头，仿佛在思索什么。 此人，正是奉唐王之命前往鬼门关拜谒阎王的剑侠，何愁。 离开长安至今已愈半月，他所走的路程却不是多么遥远。 近来几日，沿途所见作乱的鬼怪越来越多。百姓人人自危，家家闭户不出。 对付山贼匪寇，各州县府衙足以应对。但面对恶鬼，寻常武夫根本无济于事，一旦遇见，也是徒送了性命。 何愁心怀悲悯，不忍此况，是以每到一处，皆会出手度鬼。 如此一来，行程便耽误了许多。 “京中皇上与恩师正在候我佳音，我却为救百姓而蹉跎时日，真不知这善念究竟是对是错。” 何愁幽幽一叹。 “罢了，为祸者既是鬼怪，就当由阎罗鬼差来收。我只该快些去到地府，将此事传达给阎王才是。” 念及此处，他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开始小跑起来。 马蹄跺跺，远驰而去。剑侠背上飘动的褐色披风如同一面大旗，迎着寒风飞舞。 转眼，细雪掩去白马踏过的痕迹。 辽远官道，空旷四境，只余风雪。 ※※※※※ 夕阳斜下，何愁勒止马蹄。 这里是官道不远处的一处村庄。园田欣欣，房屋错落，虽不算富裕，也不会太过穷困。 此时天冷风大，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烟囱上冒出的炊烟被寒风吹成一缕缕斜线，飘散在黄昏夜色下。 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声。 何愁将白马栓在旁边一处牛棚下，取了包袱和长剑，走向一处正冒着炊烟的人家。 叩叩 “谁呀？” 屋中传来苍老的男声。 “晚生是路过的行客，此时天色已晚，又值风雪无处落脚。不知能否在此借宿一宿？”何愁恭谦道。 里头沉默了一阵，少顷后才听一老妪回道：“年轻人，我们这村子闹鬼，已死了好些个人了。你还是到其他地方借宿去吧。” 又是闹鬼！ 原本心平气和的何愁心中骤起怒意。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压下心中的火气，回道：“老人家，在下凑巧会些降妖捉鬼的法术，或许可以为村子解了这鬼怪之困。” “嗳，别逞强了。我们请了两位道士，都反被那恶鬼给害了性命。你要真是路过，就快些走吧，往西边十里官道，那里的村子不闹鬼，住得安生。”老人苦劝。 “老伯，晚生并非是逞能，而是确有本领。您若不信，待那恶鬼来时一看便知。” “这……” 屋中二老一阵犹豫。 “唉，你爱留就留下吧，倘若被那恶鬼害了，可莫怨我们没有提醒过你。” 吱呀~ 木门从里拉开。 ………… 屋外风雪依旧。 何愁吃了碗热粥，向两位老人打听起此地闹鬼的事来。 从二老口中他得知，这杏坪村闹鬼已有一个多月，村子里前前后后遇害的青年人多达十一个。就连两位老人的独子，也是被恶鬼吸干了阳气而亡。 被恶鬼所害，死状极惨。何愁这一路上已经见过了好几次。两位老人老来丧子，心情悲恸，再次提起之时，更是忍不住掉泪。 “鬼患不除，大唐将永无宁日！”何愁心中愤愤，恨不得立马飞到地府，去指着阎王鼻子痛斥他一场。 入夜后，屋外只剩风雪之声。杏坪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尤其是家中有青壮年男子的，更是提心吊胆，不敢安睡。 何愁擦拭着师父所赠的青霜剑，耳识极致专注，一旦哪里有异响，便会第一时间发现。 据老人所说，恶鬼每隔三两日就会前来残害一次邻里，如今已有三日不曾来过，料想今夜必会现身。 果不其然，在何愁静待了近一个时辰之后，村北忽然传来一阵尖利鬼啸，而后便是青年男女的尖叫声。 “啊” 老人蓦然惊起，看向何愁。 此时桌边哪里还有何愁的身影，他的速度快若奔雷，早在鬼啸响起之时，便已出了屋子。 百丈路眨眼便过，何愁认准一屋，执剑破门而入。 “啊！救命啊！” 青年男子惊惶躲藏，但屋子就那么大，如何躲得过恶鬼的獠牙？ 何愁进屋之后，看到男子缩在床下，不停发颤惊呼。床上的女子更加不堪，已被吓晕了过去。 在那床前，一团阴森鬼气漂浮着，散发出令人厌恶的喋喋笑声。 何愁怒从心头起，青霜剑划过一道长虹，携着浩然正气瞬间斩中恶鬼。 从他进屋，再到出剑，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工夫，那恶鬼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斩中一剑，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嘶声。 鬼气消散了一些。它转过青面獠牙的鬼脸，在看见何愁身上浩然博大的阳刚正气之后，毫不犹豫地调头逃走。 鬼气直接穿过了木质窗板消失在屋中。 何愁见那一剑并未直接灭了鬼魂，料想是它吞纳了太多阳气，比之他从前遇到的鬼魂都要强大几分。 他从床底下将受惊的男子扶起，说道：“不必惊慌，恶鬼已被我所伤。你自己熬点姜汤压压惊，我这就去捉拿那鬼魂。” 说罢，也不管男子如何反应，他便匆匆出了屋子。 恶鬼被他斩伤，逃离途中阴气不住飘散。 循着鬼气，何愁健步如飞，转眼出了村庄，往北面山上追去。 鬼魂飘荡的速度虽然不慢，但何愁更快。不过盏茶工夫，他便已远远看见惊惶逃窜的鬼魂。 山路虽然崎岖，但少侠却如履平地。眼看鬼魂已在近前，何愁当即一招“飞马过涧”，拦在它前面。 恶鬼尖声嘶叫，张着獠牙向他扑去，大有一副以命相搏的态势。 他暗道一声“来得正好”，青霜剑斜斜提起，正气浩然。 岂料，那恶鬼扑到一半，却中途转向，往左边匆匆逃逸。 何愁收住剑势，恶鬼已然逃出好几丈远。 “好个狡猾的小鬼，比前次遇到的厉害多了。” 他暗忖一声，提起步子再次向鬼魂追去。 寻常人害怕鬼怪，就连寻常武者也不例外。但他身为卢国公程知节的徒弟，身怀绝技，一身浩然正气恰是对付鬼魂最佳的利器。因此反倒是鬼怪怕他。 又一会儿工夫，他再次追上鬼魂，眼看就要将之斩于剑下，却见那鬼魂匆匆一躲，逃进了一方山洞之中。 “好啊，居然还有巢穴！” 惊讶之余，何愁更加高兴。 倘若这巢穴之中有其他鬼魂，恰好可以一网打尽！ 正是艺高人胆大，寻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鬼魂洞府，对他来说却是毫无可惧。 山洞中一片幽黑，伸手不见五指。 何愁点起一支火折子，脚步慢了许多。 山洞之中，隐隐有种一股奇怪的味道。 鬼魂早已不见踪影，何愁却是越走越惊。 这山洞，也不知有多深，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宽敞。 深入了约莫近百丈之后，眼前忽然景色一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溶洞。 几根钟乳石散落在洞中，如同猛兽的獠牙。 何愁四下一看，在洞中发现了三个新的洞口，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这山洞里本就有一股怪异味道，到了此地，更是有着一种奇怪的气息。在这种气息冲击之下，鬼魂的阴气已经被打散，让他根本无从追寻。 “可恨啊……” 何愁咬牙叹息。 那鬼魂也不知逃进了哪个洞口，万一他从一边追进去，它又从另一边逃走，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念及此处，他干脆把心一横，直接守在了原地。 反正不论此地有多少恶鬼，只要想要进出，都必须从他这里经过。 火折子不能点太久，何愁五感灵敏，既然不需要寻路，干脆灭了火。 他抱着宝剑静静靠在墙壁上，无边的黑暗并未带给他恐惧的情绪。 他静静等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忽然，一处洞口传来了一阵轻微响声。 何愁耳朵竖起，右手握住剑柄。 那声音像是脚步声，却轻了许多。 声音越来越近，何愁眉毛一蹙，青霜剑瞬间出鞘！ 宝剑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青色痕迹。 何愁的身躯擦着石钟乳的边缘掠过，剑尖刺向感知到的目标。 “呀！” 黑暗中传出一声惊呼，听上去像是个年轻的女子。 何愁感到剑尖被一股力量带偏了许多，但依旧割到了什么东西。 “好疼！”那女声惨呼着，怒道：“卑鄙小人，竟然趁我不备出手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