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公元两千多年以前，上古混沌初开，纵以天地为万物，横以东西为大陆。若从宇宙之外俯瞰，两块不规划的大陆，漂浮在浩瀚的海面上，以山川、河流、雪地、森林或草原所覆盖。其间，生活着各色各样的种族，他们多数拥有无上的技能；但也同时，欲望如无限生长的青藤，悄悄遮住了原始的心灵。 亚诺斯国位于西大陆以北，三面临海，传言是离亡灵境地最近的大陆之地，但在过去的百年里，亚诺斯人从未见过亡灵的出现，又传许多年前，精灵国王亚斯出征亡灵境地，与亡灵之主黑魔大帝签下了百年和平契约。后来，他们才得以享受安宁。 亚诺斯国的建筑，在和平盛世里代代相传；也因年代久远，古老城堡的砖墙饱受风雨之苦，整体散发出阴沉之气，就像梅雨季节里的迟暮老人一样，令人略感苍茫，已很难看清它的任何细节。 多数建筑均以混圆的墙体，构成筒字形状，顶部修成各式各样的穹形尖顶，犹如一只削好了的铅笔倒立在那里，远望高低错落，倒立排列，其间点缀以暗色的小型积木。积木上补丁的部分，可能是安装了灰白窗棂的老虎窗，或是妇人挂在二楼的方格子床单。 亚诺斯国的街道是扭曲的，走进里面的时候，就像走进了一条长长的高墙胡同，地上是青色白纹的石板，石板凸起的地方，被无数的马蹄踩得光亮如洁；凹处积累了多年的灰尘，成为青苔发芽的土壤。两边是弧形的建筑墙体，一路弯不到尽头。 “闪开……贱民……”，一个中年男子的呵斥声混杂在“得得”的马蹄声中，穿过街市小巷，扰乱了这里的宁静。 阴影里的人群回头看去，见主干道上一辆四驾灰篷马车飞驰而过，四个木质轮子高速旋转，仿佛再快上一分，便要从那轮轴中脱离出来。马车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银灰色的铠甲，头上是一顶灰色的铁帽，额上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随着马车的抖动散落。 他扬起手中的骨头柄马鞭，唰的一声，抽中前面两匹红鬃白蹄马，马身顿时多出一道血痕。只听到一声嘶鸣，马蹄翻飞，马车倏地又快上一倍。 车厢上的牛皮帘子起伏抖动，露出一丝缝隙，隐约望去，是几个黑肤少年，上身裸露出嶙峋的肋骨，唯有清澈的眼睛，在阴影中格外闪亮，却又表现出对未来的恐惧与迷茫。 人群里不知哪个妇人啐了一声：“瞧，又来了一拔，真是贱命呐！”等话说完，马车已飓风一样的卷进了亚诺斯国的国都。 国都沿西南面有一条圆形开口的甬道，门口挂着泛黄铁牌，上面阴文刻有“禁止入内”四个大字，左右各立了两名穿银白盔甲的士兵，手中长枪立地，脸上面无表情。车夫驾着马车飞驰而来，右手扬鞭，左手举出一块两寸长的纯银吊牌，顶上刻着亚诺斯国圆形国徽，下方印“放行”二字，阳光照射过来，刺眼明亮。 马车驶入甬道，里面阴暗潮湿，犹如春潮过后，河岸边蛇鼠的洞穴，弥漫起一股常年不经太阳照射的湿腐气息。 一路过来，壁上每三丈距离挂起一盏马灯，火苗细小羸弱，勉强能让马匹不致撞在墙上。车夫的马鞭受到局限，不能施展，只能破口大骂：“贱妇养的，还不给老子快点，驾！迟到了，把你们那玩意拧下来泡酒喝，驾！”嘴边的唾沫星子，如细密的淫雨，飞扬在灯光里。 如此跑了一半，便能感到甬道呈下坡的趋势，像是通往地下深处一般。此时车夫只能缓缓的驱着马车，不再如刚才那般急躁，可是脸上的汗珠，哗哗的往外涌。 不一会儿，马车驶到尽头，便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坑顶弯成一个宏大的穹形，是窑洞里烧制多年的那种土壁，偶尔会剥落出一两块泥土，掉向距离百米远的坑谷。 坑谷上竖起一根十人合抱的铁筒，直接插至穹顶，里面轰隆隆的发出机械绞拌的声音。铁筒右边有一张三米宽的铁锅，里面沸腾腾的煮着如溶金一样的流质。绕着铁锅和铁筒，用木头和铁架搭起各种桥梁。 桥梁上点着无数火光，照亮了身旁密密麻麻的裸身壮丁，时而传来鞭打辱骂声。车夫跳下马车，朝守在天坑入口的一名魁梧首领说道：“长官，真是抱歉……回来的路上，马车坏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口中的声音微弱发颤。 那长官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红黑，像太阳炙烤过了火候，壁上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阴明不定，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只能祷告，死后能见到诸神！”车夫两腿发软跪下，不停磕头求饶。 那长官把眼抬向坑谷，右手长鞭一甩，向那流质铁锅一挥，车夫整个身子如球一般，投进了铁锅。顿时，一串尖长的惨叫掩盖了天坑所有的声响，那种惨痛是荆棘鸟刺向荆棘时的尖锐之声，令人头皮发麻。车夫在锅中被溶金裹成一个金铸雕塑，翻起一个金色脑袋，很快沉进了沸腾的流质里，冒出一连串血红的水泡，汩汩如粥。 长官把车门打开，一股臭味刺鼻而来，喝道：“滚下来，你们这些贱民！”车上陆续滚爬下八个少年，约十三四岁，身材是没有发育完全的瘦小，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只有流银混迹其中，无所畏惧，嘴角上扬，像是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好戏。 此时，长官身后走出一个三尺来高的矮胖士兵，脸像尖嘴猴腮，叫道：“你们跟我来吧。” 八人尾随其后，沿着天坑左手边一弯木桥，往天坑走去。木桥如石阶一样，往下一阶一阶铺陈，两阶间露出一步之遥的空隙，若是脚下稍有差池，便会落入坑谷的火碳上，或是如巨大齿轮转动的空洞里。矮胖士兵腿短，只能一跃带跳的下去，倒也是轻车熟路。 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一名少年一脚踩空，撞断横木，坠入黑洞，很快见到两只稀巴烂的血腿绕进齿轮，再无声息。 余下几人心中一惊，一阵冷汗上来，只好小心谨慎的紧跟在矮胖士兵后面，不敢有半分东张西望的想法。唯独流银，眼不看地，伸长还没有长出喉结的细嫩脖子四处张望，脚下却是无一踏空。 他们走到坑谷，只见铁筒巍然高大，仰头望去，犹如蝼蚁仰望大树一般，令人顿生渺小之感。又见空中因桥梁隔了十来层，每层都有百来个裸体的壮丁干活：有人如纤夫一样，拉运牛皮包装的货物，有人反复的往炉中添碳，背部汗水如暴雨淋洗，延着包裹**的碎布，流了下来。偶尔会有一两个灰色铠甲士兵，走过去喝斥一声，手中的鞭子抽破那红黑的背脊，鲜红的血肉往外翻开，血渍飞溅四起。 “快走，小心你们狗腿。”矮胖士兵小指抠了抠鼻子，讥笑道，“瞧你们这些贱民，还裹着衣服，过不了几天，能剩块碎布就要感谢上帝了。” 流银低下头来，跟随众人一起往前走上几步，经过一个巨大锅炉时，见正有三个壮实的少年，举起铁锹一铲一送的往火中加碳。 流银抄起旁边一把铁锹，向士兵笑道：“我和他们一起！” 那士兵仰着头，喝道：“谁的允许，给我走！”说完，愤怒的扬鞭抽了过来，打在他的身上。 流银生生吃了一鞭，皱起精致的细眉，清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怨。矮胖士兵见他脸色有反抗之意，又是一鞭抽过去。这一鞭力度比之前增了几倍，心想打你个骨折腰断，看你还敢不服？ 流银脖子青筋暴起，双目紧紧的盯向矮胖士兵，一股巨大透明气浪慢慢聚拢，像火焰边缘的热气，将士兵包裹起来，慢慢的将他升到半空中。他奋力挣扎的面容在气浪里，扭曲得无比丑陋，就像一支无形的手掌把他五官揉捏在一起。 流银咬牙说道：“叫你猖狂——”说完，矮胖士兵的脸与铠甲渐渐龟裂，片片化作鱼鳞，脸上一片脱落下来，飘荡在热气里，再看伤口处鲜血沁出，皮下的血肉和细小血管发出微微的颤抖。 流银缓缓闭上眼睛，士兵整个躯干像从腹部发生爆炸一般，全身化为血渍风干后的细碎粉末，无比流畅的滑落在地上，成为一堆与地面相同黑红的细沙。 矮胖士兵的死几乎一瞬间完成，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响动。除了身后的六个少年，以瞠目结舌的姿势立在那里，吓得动弹不得，周边的壮丁都是勤恳的埋头做事，无暇也不敢随意张望。流银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地上的杰作，拿起铁锹参与到添碳的行列。 很快从后面挤出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朝那六人抽去，吼道：“还不赶紧上楼干活。真是的，不知道最近怎么搞得，这么瘦弱的也拉来了。”粗鲁的声音像抽风口进了沙粒似的嗑人。六个少年早已吓得神志不清，如被抽掉了灵魂般，木呆的上了二楼。 流银见他们走后，停下手里的活，站直身体，眯着眼睛向四周的火光和木桥望去，心中念道：“不知亡灵神盾又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