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游戏厅的大门被轻轻地推开。一名十七八岁的寸发少年走了出来，他身材清瘦，面部蜡黄。少年手背着外套，见到大堂的客座上坐着那个青年后，露出一丝笑容，一屁股坐到他身前，舒服地伸展了一个懒腰，笑嘻嘻地道：“哥，这么早就来接我了。” 客座上坐着的那个青年合上手里的报纸，报纸头面上印有《远古早报》这四个黑字。报纸的头条是“远古商界新宠杨柳儿与东市烟帝赵子烟订婚”。这名青年抚摸着照片上那名穿着洁白婚纱的美丽似天外仙女的女子，用手轻按着，很自然像是在抚摸少女地肌肤一样温柔。这名青年头也没抬，回答道：“工作不忙，提前下班了——你把卡退了没有？” “退了！” “嗯。”青年低头看了下左手腕的手表，手表因为时间太久的原因，个别地方已经掉色，指针停在十一点三十九分。他淡淡地道：“十二点会有雨。赶紧走吧——把衣服穿好，今天风大。” 孙明应了一声，把衣服穿好。他太了解哥哥的脾性了，不喜欢多说话，表情也很少。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看不清他在到底想些什么。 青年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高显得十分挺拔，短发西装，二十多岁。标准的都市白领。 他叫孙浩，是孙明的哥哥。在孙浩想来，今天跟往常没什么区别，接弟弟回住处，中午过后，再送他来这里。弟弟继续在《远古》这片虚拟的天地里奋斗。他继续上他的班，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跟昨天一样……不同的是，今天天空有些阴暗，有要下雨的迹象。 孙浩将报纸叠好，放回报纸架上。与弟弟出了这栋门牌上挂着‘星星远古网吧’的会所。孙浩骑上他那辆暗黑色的摩托车，这辆摩托车花了他大半年的工资，是他最珍贵的‘朋友’。孙浩从后备箱拿出头盔，递给弟弟道：“这两天有空没有？” 孙明出了门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屋外新鲜的空气，听了哥哥的话后一楞，回道：“咋了吗哥？” “你已经半年多没有回过家了。”孙浩看着弟弟道：“这两天把自己收拾收拾，买点东西，坐车回家看看爸妈。” 孙明撇开头，不高兴道：“哥，我还不想回去。” “听话。” “哥！别这样行吗！你以为我回到家里后，还能再出来吗。”孙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中含着一丝哀求。哥哥的话让他很难抗拒，可是，不惜与爸妈决裂也要追求《远古》这个从小的梦想，他真的不甘心屈服于爸妈强制在他身上的安排。所以也就半年前，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家出走。 孙浩仰望这片阴暗的天空。弟弟的情况他当然了解也理解。可是，《远古》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追求这片虚拟的天地，两年前的自己是这样；现在的弟弟也是这样。甚至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找到这样的人，为了站在《远古》那片虚拟的天地里，可以奋不顾身、不惜自己的一切。 哪怕在《远古》里跌倒，哪怕摔的身残体破也依然坚持着心中的那份执着！ 可是，值吗？ “值吗？”孙浩轻吐出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在问弟弟，还是在感叹。随后，摇了摇头，对弟弟道：“你在《远古》里干什么，做什么，我不管，也不问。可不管怎么说，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爸妈是有多担心……” 孙明攥紧了拳头，打断他道：“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对他们讲这个、讲那个，他们什么时候考虑过你的感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两年前，爸妈也是像对我一样对待你的……” “闭嘴！”孙浩瞪了他一眼。旋即，平息下情绪，坚决地道：“明明。别再任性了，明天收拾收拾回家！” “嘭！”孙明猛然将头盔还给哥哥，向孙浩咆哮道：“哥，我不回去！你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你以为我回去之后，还能再出来吗！” 说完，孙明转身跑了几步，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背对着孙浩说了一句话，然后走到道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走了。 孙浩伸出手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阻拦弟弟，他最后说的那一句话，让他看似平静的外表终于有所动容。 “哥，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可你发自内心地问问你自己，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天空飘起了小雨、孙浩抬头，任由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脸上，去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明明，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这般任性该多好！ 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孙浩离开了这里，向着住处的小区飞驰而去。 急速行驶在市中心的新华大街上，孙浩头戴着一顶漆黑的头盔。整个人的脸都被遮在那顶黑色头盔的下面，就像现在被乌云笼罩的天空，神秘的看不清楚。 这是一个名叫华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安居乐业，城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科技日新月异。一切的秩序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孙浩跟他的弟弟，就是生活在这个华夏世界一座名叫燕市的角落里。 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有一片叫做远古的虚拟的天地。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华夏世界，那时的《远古》还只是一款仙侠网游，以古代神话为主题，玩家可以在里面扮演着各种角色，如仙、魔、妖种族等等，因为其接近于真实的虚拟度，在当时也曾掀起过一阵热潮。可以说那时的《远古》除了供人娱乐玩耍之外再没有别的意义了；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如今，它不再单纯的是一款网游，经过历史中的不断的更新，《远古》已然渐渐融入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很多的人都已经在《远古》里就业发展。现在更多的人愿意称呼它是一座世界，一座可以让人为之疯狂过的世界！ 《远古》是一座以古华夏为背.景的神话世界。因为其虚拟度几乎接近于真实，但凡进入过这个充满玄幻色彩的世界，无不产生恍若隔世的错觉。所谓神话中的修真，上天入地变化莫测的神通，还有武侠小说中描述的绝世高手的飞檐走壁，在这个虚拟的世界这一切都不再只是个梦想。 当然，若《远古》仅仅是如此，还不足以称之为世界。所谓世界必须有着属于它的秩序和法则，而《远古》则正是依存于现实世界的需求，应时而生。 在这座科技智能化人口却异常密集的华夏世界，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劳动力过剩所导致社会上出现了大量的失业人员。在人口基数有着六十亿的华夏世界，在历史上就曾经到达过上亿人的失业下岗人员，轰动了整个世界，为当时的社会可谓是带来了诸多的负担。意识到这一点的华夏政府紧急出.台了多条政策，其中就有一条放开了对虚拟产业的限制，大力支持虚拟产业的发展，比如网游…… 在当时，重视工业发展的华夏世界，对于虚拟智能化还很陌生。《远古》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大量招收失业下岗的人员，来代替游戏中的ＮＰＣ，以求达到智能化。在当时，连就业都成了结婚为前提的社会现象下，《远古》的招工对当时的社会而言无疑于及时雨，利用从银行贷来的资金疯狂的收揽社会上的无业人员，一度引爆了每个城市的人才市场。在短短的数年光阴里，在《远古》光是就任ＮＰＣ的员工就已经达到一亿多，不仅跻身世界网游排行第一，而且玩家的在线人数也由之前的七千万上升到了六亿多！将近十倍的成长，在当时的网游界也可谓是空前绝后的成果。为当时的华夏世界解决了难以就业的一大难题，同时也为未来的《远古》走向世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如今已经过去了上千年，《远古》经过历史上不断的更新俨然成为了这座世界上一座光辉的文明。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像是一块标志一代接着一代地传承了下来。 行驶在新华大街上的孙浩，眼角的余光扫过道边上的店铺，远古网吧、远古账号交易中心、远古工作室……这几种因为《远古》的盛行而出现的新兴产业，在近些年像是雨后春笋般不断的涌现。 如果没有两年前的那件事，他自己应该也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最起码也会成立一家工作室；可惜这个现实世界里没有如果，即便是两年后的今天，他也难以改变现状。一如既往的过着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 现在是远古历——2014年七月份。 七月份，在华夏世界的北方是多雨的季节。在燕市这座被乌云遮蔽的城市的上空，雷鸣轰轰作响，只需顷刻间，燕市的天与地就被雨水给笼罩。 回到住处的孙浩，站在单元楼下的门口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不禁庆幸回来的真及时。 “啊，小浩回来了！怎么不见你弟弟孙明呢？” 从雨中飞驰而来的熟人向孙浩热切地打声招呼。 “哦，是李叔啊。明明有事先回来了，现在可能在家里等着呢。”孙浩笑着回答。因为每天都是他接弟弟回家，每次遇到邻居熟人都会亲切地打声招呼问好。 李叔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非常的温和，跟孙浩是邻居。孙浩在这里居住了两年，俩人算是熟识。 “今天下的雨可真大！小浩啊，有空上我家坐坐，让你婶给你做点好吃的。顺便也指点指点我家的那个臭小子，你也知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向你开口。” “行，没问题！”孙浩笑道。 “哈哈，小浩那就这么说定了。没事叔我就先上去了。”说完，李叔就向楼道里走去。 孙浩淡然一笑，将摩托车推到楼道里。李叔的儿子在这个小区是出了名的远古狂人，远古理论四级，远古技术五级，最重要的是年龄仅才十八岁，这要放在几千年前的华夏世界，相当于是天才级别了，要知道，一般普通人在十八岁标准都是远古理论三级，远古技术三级。很少有能突破四级，更别说五级了。 本来，孙浩与李叔的儿子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虽说二人是邻居，但李叔的儿子向来眼高于顶，对于孙浩这名每天循规蹈矩上班的都市白领最是瞧不起，而孙浩生活向来低调，所以与李叔的儿子没有真正的有过什么交集。但因为半年前的弟弟孙明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那层隔膜。 原因是弟弟看不惯李叔儿子平时的作风，有心挫挫他的锐气，于是当着李叔儿子的面，向他发起了挑战。由小区所有人见证，进行一场远古理论的比拼。 对于弟弟有几斤几雨，孙浩还是很清楚的，远古理论撑死也就二级，半年前辍学不上后，理论更是没有丝毫长进，若是比试远古技术，他还是有点希望，毕竟长期的努力也让他的远古技术突飞猛进到四级。可李叔的儿子不同，从小天资聪慧，加上家中条件优越，还考上了燕市的远古大学，那里不仅门槛高不可攀，就连学费高昂的也不是普通家庭可以上的起的。 本来，对于这种没有丝毫悬念的比拼，孙浩是没兴趣观看的。但弟弟实在不让他省心，居然还与李叔儿子下了赌注，若是谁输了就要当着全小区所有人的面学狗叫，并且以后见到对方还得饶道走。 孙浩得知后，莞尔一笑。 远古理论的比试规则很简单，由双方各出三道有关远古的题目来让对方答题。回答正确最多者为胜。 刚开始双方有心试探对方，都出的比较简单的题目，双方都准确无误的回答了上来。但到第二题时，李叔儿子也不愧是能考上远古大学的高材生，只凭第一题就抓住了孙明的弱势，出了一道孙明并不熟悉的题类的题目。孙明思考了许久，最终超时。轮到孙明出题，照搬照抄出了一道自认为李叔儿子不熟悉的题类的题目，可李叔儿子早就摸透他了，轻轻松松地回答了上来。 李叔儿子得一分，局势非常明朗，孙明根本不是李叔儿子的对手，现场观众也倍感失望，本以为是势均力敌的比拼，没想到是一面倒。正在大家鄙夷孙明自不量力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这最后一题能由我来试试吗！” 孙浩站了出来，不管在场的人同意与否，将弟弟替换了下来，见弟弟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坏笑。孙浩回瞪了一眼，所谓的赌注就是在逼他出手，看自己面对即将颜面尽失的他会不会出手挽回。 答案当然是肯定会。 回想到这，孙浩无奈地一笑，这个弟弟从小就没少让他头疼，即便长大后也如此。 孙浩上到五楼，伸手抓住门把向下一扳。 “铿！” 门没开。 孙浩皱了下眉头。掏出钥匙打开，走进屋内，里面的摆设跟上午出去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最重要的是，弟弟孙明应该坐车比他先回来，可为什么家里没有人。弟弟在这个城市没有别的熟人，如果不回来也会提前打电话说在哪干什么，不是那种吵完架就耍性子玩失踪的人。 奇怪，仔细想想，今天的弟弟确实很反常。 孙浩拿出手机，拨通弟弟的手机号。 一分钟后……没人接。 再拨通……还是没人接。 孙明出事了！ 孙浩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想法，直觉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太正常，心中总觉得缺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不安、疑惑，这就是现在的孙浩。 孙浩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伞桶里拿出一把黑伞，夺门而出。 孙浩是眼看着弟弟坐上出租车走的，如果他回过家，那么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应该有将他拍了下来。 如果没有……那么就是出租车没有开向小区。 外面的大雨哗哗地下，孙浩打着伞来到保安室，隔着窗户，里面的保安小刘正在吃中午饭。 “砰砰！”孙浩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的小刘放下筷子，有些不满地道：“正吃饭呢，谁呀？” “哦，我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孙浩。有些事情！” “孙浩？浩哥！”保安小刘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惊讶。打开门，看到来人后，脸上的喜悦之情更是按捺不住。 “浩哥，您怎么来了？！快里边坐。”如果换作是半年前，小刘可能对孙浩还很陌生。但自从孙浩与李家小少爷的那最后一轮远古理论比试后，孙浩的名字，整个小区都家喻户晓。因为孙浩最后出的那道题目，李家的小少爷根本没能回答上来。 李家小少爷是谁，那是能考上远古大学的高材生；而远古大学每年本市录取名额才一百名，那是全市高中生挤破了头都想争取的名额。 孙浩这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居然把李家小少爷给难住了。在小刘眼里看来，孙浩就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隐于市井之中的世外高人，如果能从他这里学到一两招，那以后在《远古》里看谁还敢小瞧他！ “麻烦你点事，我想看看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大门口那台摄像头拍下的录像。”孙浩不管小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心担忧弟弟安危的他，只想尽快找到弟弟。 “好说，好说。”小刘还是非常好说话的，很快就帮孙浩找到了录像。 孙浩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上面的画面，手控制着鼠标不断地快进着进度条，画面里，车来人往。但直到播放完，孙浩也没发现弟弟孙明的身影，甚至连那辆出租车也没看见。 孙浩陷入了沉思。弟弟根本没有回来过，电话又打不通，在这个城市里他还能去哪？ “浩哥，出什么事了吗？”小刘见孙浩愁眉不展，轻声问道。 “哦。”孙浩回过神，向小刘感谢道：“没事。小刘谢谢你了，你该吃饭先吃饭。我先回去了。” “那慢走啊浩哥，有空我请你吃饭。” 离开保安室，孙浩打着伞走在雨天里，瑟瑟地冷意让他的头脑清醒了点。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兴许是弟弟在外面吃饭，而手机可能是设置成静音没注意到又或者是生气不接电话等等。 “叮铃铃。” 孙浩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很陌生。但不知为什么，看见这种陌生的号码，让他心神有些不安。 孙浩接通了电话，等了几秒没人说话后，便试探性地回了一声：“喂！” “……孙明的哥哥，孙浩是吗？” 手机里传出一名陌生的声音，声音冰冷僵硬，听起来让人十分不舒服。孙浩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凌厉，语气十分低沉地回道：“我是！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不需要知道。孙明在我们这里，他很安全。你别再找他了！” “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抓他！”孙浩迅速地向四周查看，漫天雨水什么也看不见。不自然地加快了他的语速，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抓？朋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他是自愿留在我们这里，我们并没有强迫过他。不信，你可以问他！” 孙浩紧紧地握着手机，仔细地听着对面的情况。那个冰冷声音没有再传过来，转而换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沉重的呼吸声，还是让孙浩认出来了，是他的弟弟孙明没错！ 良久 孙浩平复了下心情道：“明明，我知道你在听。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知道《远古》是你从小的梦想，不惜离家出走，与爸妈闹翻，你都没有放弃过。说真的，哥有时也真佩服你的执着。因为《远古》也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是我们都长大了，为了肩膀上的责任，我不得不放下儿时的梦想。因为……” “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孙浩闭上了眼睛，胸口犹如被压了万斤巨石般，沉闷地喘不上气。 因为……因为我爱你们，爱着这个家！ 可我该用什么来表达你才能感受到？ 雨伞从手中滑落到地上，漫天雨水瞬间打湿了孙浩的全身上下。他从地上的一滩水渍里清楚地看到了一脸悲伤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忧郁的眼神随着身体的温度渐渐变冷！ 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