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我为帝,叫天下人肉食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千百年来神州大地王朝更替，天下异姓不歇，但帝王登基登极之仪式古往今来却一直不曾变过。“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祀，便是一切祭祀与仪式。登基大典，无疑是所有祭祀与仪式当中最为重要的。 登基大典祭天地拜鬼神是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具体到细节却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总的概括来说，有“九仪五式”，取九五至尊之兆。“九仪”是九个过程，分别是洁身、衣龙袍、敬十老、问青天、再问、三问、驱凶、种五谷、登顶！“五式”则是五个盛大的礼式，在九仪“登顶”之后举行，是为宣诏、加冕、朝贺、大赦、祭天地鬼神。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规格礼仪，繁琐至极。又有礼部与钦天监资深官员担任仪司，几乎是掐着滴漏算时间。整个登基大典过程中，只要其中一环出了事故，整个登基大典就会毁于一旦。这绝不是小事，这是事关国运苍生之社稷大计！ 皇帝也许是登基大典当之无愧的唯一主角，但此时无论是谁，无论有怎样敌对的政见，有怎样不共戴天的死仇，抑或是心怀不轨意指天下的异姓王侯、军阀头子，都绝对不会在登基大典上生出事端。 “对天地鬼神不敬者将受到世间最悲惨之惩罚与诅咒”乃是普世价值！哪怕帝王也不能违！金哀帝便是在祭祀时口出不敬之言，才坐了半年龙椅就给赶了下来，最后被乱棍打死于“娲女娘娘”神庙外。 为何？只因为在天下人看来，皇帝天子承的是天运，“天子承昊天鸿运，而运泽山海社稷，民遂安乐”，而若天子不敬上天，上天岂会眷顾天子而降下鸿运，福泽天下万民？这遭殃受罪的可就是天下人了！是问，谁还会跟着这样的天子？谁又愿意有这样的天子统御天下？ 此时此刻，正是鸡鸣与平旦相交时刻，也就是将近凌晨三点。今夜的大安城两条腿走路的大概都不得安睡。身为当之无愧的主角，宋煌就更是别想有个好梦了。 值得一说的是，由于大朝会和登基吉日相邻，忠臣工经过商议便请旨将大朝会推迟到登基大典两天之后，宋煌准了。实在是太累人了！又是上朝又是登基大典，折腾一番下来只怕没几个能站到最后的！ 这会儿，一群宫妆漂亮侍女正围着宋煌转。也幸好崇真帝没有连她们也一并毒杀了，否则这会儿就只有一群太监绕着宋煌了。这群宫女们正在练习着给宋煌穿龙袍。一身龙袍的构成很是繁琐，有内襟有外袍，有合袖、束带、刺领，包括袜子靴子，还有诸多玉、环、佩、囊等等配饰，平时穿下来也要一刻钟左右，但在登基大典上时间必须控制在一百二十滴以内。这些练习即便是皇帝也要配合的。 老实说，被一个个美貌如花，颜值爆表绝对超过前一世任何女星的宫女围着，宋煌很不能淡定。尤其是身体被那一根根玉琢似的指头碰来碰去，凉凉的，软软的，宋煌就觉得有好多只蚂蚁在自己心窝里爬来爬去，痒的烧脑子。只是周围一群太监看着，宋煌实在是硬不起来。反倒是那些宫女虽然脸红彤彤的，可动作却非常利索，她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明天若是出了岔子不但她们没命，还会连累亲族甚至邻舍。 一边，刘陈恩在认认真真的讲解着明天登基大典上需要注意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一一道来，无有纰漏。宋煌也正好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仔仔细细的听着。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哀叹，古人就是会瞎折腾，害得现在自己也跟着遭罪——要是那些意图染指龙椅的军阀头子知道宋煌所想，只怕会恨的直想咬死他吧？ “老……刘，刚才说’洁身仪’的时候朕必须在光天化日脱光衣服？确定？”也苦了刘陈恩一把老骨头了还陪着熬夜，道：“陛下明鉴，《礼记》有言‘君颜坦荡，示天以明’。自始皇帝以降从未有变。”宋煌叹息一声，道：“好吧！” 一个小太监老鼠一样溜了进来，“陛下，赵大府在殿外求见。”宋煌道：“让他进来吧！行了，你们也折腾一个时辰了，去休息片刻。老刘你若是实在熬不住就回去休息吧。你说的朕都记下了。”宋煌很清楚自个儿现在屁股不稳，登基大典更是攸关性命，他哪里敢懈怠？ 赵大府，自然就是赵更明了。宋煌已经知道这个赵胖子是自己手下为数不多的嫡系班底之一。根据军师记载，赵胖子本是梁地富商，因前梁国国君暴戾贪财，预谋吞并赵家，赵胖子一气之下卷着多年积蓄带着仆从护院，投靠了项尚羽，一下子就解了项尚羽的钱粮困境。其后项尚羽逐渐做大，赵胖子表现出了出色的才能，将项家军后勤打理的顺顺当当，没有了后顾之忧的项家军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似谄似诚，似忠似奸”便是军师对赵更明的评价，叫宋煌摸不清赵更明是个什么底。但又一想，赵更明怎么也比那一大群催着赶着他封王的家伙们靠谱百倍千倍吧？每次赵更明来，宋煌都要为自己最初的以貌取人而羞燥。 赵更明，现任内库府大府职，这是旧金官职，暂不设品秩，主要管着项家军的财政大权！ “微末小臣赵更明参见吾皇陛下，愿陛下永享江山，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赵更明那肉嘟嘟的模样，趴在地上就好像一团倒扣的硕大果冻，宋煌心情大好，道：“赵爱卿平身。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客套。快起来快起来！”这位可是自己的大财神！因为他宋煌才知道，大宋朝不但不穷，反而富得流油！项家军横扫天下，所获金银财物之巨简直难以计数。有了这一大笔足够他挥霍的钱财，宋煌破困局的底气自然更足了。 赵更明全权负责此次登基大典的一切后勤供给，责任之重仅次于主持大典的礼部仪司。只不过后者在台面，而赵更明只在台下。此次赵更明连夜觐见，便是汇报结果来的。只不过这只是例行，交待给赵更明的事情从来无有纰漏。 “……陛下，微臣斗胆，有一事相问。”汇报完毕，赵更明支支吾吾起来。 宋煌一愣，“赵爱卿但说无妨。”混了几天皇帝，场面话是越说越顺溜了。赵更明趴了一会儿，似在犹豫。“赵爱卿怎么了？”宋煌心提了起来，难道之前项尚羽答应过赵更明什么条件？这可糟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朝露夕拾》里也没有记载。 好一会儿，赵更明才抬起头，一脸憨笑，“啊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您看微臣这脑子，突然一下子又忘记了。嘿嘿嘿。等微臣记起来了，再来向陛下讨罪。嘿嘿。微臣无事了，微臣告退。”宋煌听了，暗暗松了口气，“那好。爱卿记起来再说。这几日辛苦你了，快下去休息吧。”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慢悠悠的离开了紫禁城。马车内，赵更明一身肉摊在松软的斯波国进贡羊毛毯子上，慢悠悠的饮着武云山一年只产十两的大红袍，哼着“流水访”柳大家新作且未外传的“春江花月曲”，实在不能太逍遥。 突然一阵风吹入，赵更明眯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眼睛，便发现宽敞的马车内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漂亮妩媚到叫人不敢直视的道姑。 “哎哟我的玉玑姐姐，你这是要吓死俺老赵啊。”明明一个大男人，这会儿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姑娘一样扭捏起来。这道姑正是玉玑，“死胖子，刚才你为什么不问出来？”赵更明茫然的眨眼，“什么？问什么？”玉玑妩媚一笑，道：“和我装傻充愣是么？”赵更明看到她那足矣颠倒众生的笑，却是浑身一抖，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苦笑道：“玉玑姐姐哟，他现在可是皇帝，全天下最有权的人，我是谁啊，充其量就是一个管家跑腿，这时候我哪敢多问。” “为什么不敢？” 赵更明恬不知耻的道：“姐姐，我好不容易长这一生肉，可不想被生生刮了下来。您行行好，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好不好？”玉玑冷着脸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赵更明道：“是是是。是我，是我多想了。总之都是我的错。姐姐，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就……” “你觉得他忘了吗？当年说的话？” “……”赵更明壮着胆子看着玉玑，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他现在是皇帝。皇帝啊！天下权势第一，财势第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老天都管不了他了。那不过是件小事。也许他忘了，也许没有。但是咱们必须忘了啊。”慢悠悠的说着，赵更明仿佛陷入了回忆。 七年前，赵更明率众来投项尚羽，那是项尚羽又打下一座城市，意气风发。见赵更明一身肥肉就道他是鱼肉乡里为富不仁的恶土豪，欲杀他，赵更明却不惧，大笑道：“我长一生肉是我的本事，你要是能叫人人都长一生肉那是你的能耐。你这样杀我，我不服！”当时项尚羽就道：“好，本将军不杀你，叫你亲眼看看我如何让天下人长肉！” 恰恰，玉玑最初见到项尚羽是在八年前，甚至姬无病和玉玑也是因为一句相似的话而和项尚羽结下不解之缘。八年前某日，项尚羽还只是个街头混子，住的不过是城外破土地庙，偏就在那个时候，还饿着肚子的他就敢对着破庙内另外十八个人高喊：我若为帝，叫天下人人有肉吃！ 那时还只有十一岁的玉玑就笑了出来，对师父说道：“师父，那个人好傻哦！” 回忆往事，玉玑忍不住笑了，随即又黯然，紧接着就瞪了赵更明一眼，化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眼前这个皇帝，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人了……”赵更明幽幽一叹，接着又笑了，便重新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