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离别总是令人感伤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呦呵！这曼虏的薛护兵还年轻的紧啊。” 镇虏堡千户府内，李翦细细打量了那俘获的薛护兵一番，戏笑着。 那薛护兵左臂贯箭，感染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地处理。现在左臂估计是废了，伤口还在不断化脓，如果要想保住命少不得要废掉左臂。 贺腾骁蹲了下来，一手抓起那薛护兵的脸细细端详一番。 这薛护兵很年轻，一脸稚气，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模样。辽国曼虏薛护兵的选拔非常严格，贺腾骁也有所耳闻，十六七岁就能入选薛护兵绝不简单，至少是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娴熟的弓马技艺。 薛护兵没有经历过这等场面不敢仰面看贺腾骁，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着。 “曼虏，你也有今天！在堡外的时候你可横的很呢！那会子可没见你这副熊样！你的那股子横气哪里去了？”李翦踹了那薛护兵一脚，那薛护兵受不住力，侧身翻倒在地，仰头拿愤恨的目光瞪着李翦。 “骚鞑子！再给爷瞪眼试试！再瞪爷非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喂狗不可！”李翦愤怒地指着那薛护兵道。 “腾骁，这曼虏如何处置？你有主意了？”李舜卿眯着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问道。 贺腾骁在一旁思躇良久，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毕竟这薛护兵还是个孩子。 “千户大人。”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贺腾骁终于做出了决定，“属下想放了这薛护兵，这一首级的军功属下不要了。” 李舜卿听完贺腾骁的话呆愣了一下，以为是听错了。李翦更是惊愕的一个趔趄差点没惊跌在地上。 “一个首级可是四十两银子的赏格啊，腾骁，你可想好了？”李舜卿瞪大了眼睛盯着贺腾骁。 “恩。”贺腾骁点了点头，他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这曼虏不过是个孩子，他已身受重伤，一只手基本已经是废了，再杀他我于心不忍，下不了手，不如放了他，显我大赵气度！” “你说的不错，但有句我得告诉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善心是好的，但你还是太年轻了。”李舜卿拍了拍贺腾骁的肩膀，“人是你抓来的，你自己做决定，我尊重你的决定。” “三弟，不能放了他啊？你忘了曼虏三年前在辽阳做了什么？你忘了流沙丘咱们玉龙镇死去的三千弟兄？！”李翦情绪激动，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他对贺腾骁放掉曼虏薛护兵的决定无法理解。 “好了！翦儿，让腾骁自个儿决定！”李舜卿喝止住了李翦。李翦心有不甘，负气背过身不想再见着贺腾骁。 尸横遍野，血漫长街，三年前的那场梦噩仍依稀在目，他的哥哥也是命丧于那场战争之中，这些记忆已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从未忘却过。贺腾骁看了看那薛护兵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但他的内心却更纠结复杂：仇不能不报，但这薛护兵不过十六七岁，三年前他也不过还是个十三四岁的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这笔帐能算在他的头上吗…… 那薛护兵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贺腾骁紧闭这双目深呼了一口气，喝地一声怒号后抽出腰刀一刀朝那薛护兵劈去。就这一劈刀贺腾骁打小起也不知练了多少遍，现在抽刀劈砍只不过是手顺而已。 那薛护兵只当贺腾骁要杀他，心若死灰，也不再瑟瑟发抖，反而坦然引颈受戮，怂是死，不怂也是死，既然都是死，那就死得体面一些也罢。 贺腾骁一刀挥劈而下，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后以惊人的速度收入刀鞘之中。李舜卿看得暗暗称赞，戎马半生，这一刀的分量他懂得。 那薛护兵只觉手一松，下意识地睁开眼，紧捆着双手的绳索已被斩断。这赵国少年好快的刀！这么快的刀就算是在他们大辽的薛护勇士里也并不多见。 “你滚罢，下回别让我再碰着你。”贺腾骁丢给了他一块干粮。那薛护兵先是惊诧了好一阵，未几方才回过神，爬了起来郑重地对贺腾骁磕了几个响头，起身后匆匆掰下一片塞进嘴里，余下的则揣入怀中，狼狈不堪地跑了出去。 —————————————————————————————————————— 武乡试考期迫近，贺腾骁三人择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收拾打点好行装便要启程赶赴玉龙。李舜卿本想找个先生查查黄历，给贺腾骁哥儿三择个黄道吉日，但贺腾骁三人都说武人也不在乎什么黄道吉日，恐怕这么一直拖下去反倒会误了行程只得作罢。 贺腾骁三人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黑衣交领小袖，下摆及至膝，打上护腕后显得格外精神。蹬着的新皮靴擦得油光水滑，再挺起腰杆子，更是威风十足。 今年镇虏堡参加武乡试的全堡上下只有贺腾骁兄弟三人，全堡上下几乎是全堡出动欢送三人。虽比不得江南一带动辄举村举族送文举士子赴省城乡试的壮观，但也分外热闹。边鄙小堡，平常也没甚热闹的事儿，三个武秀才赴府镇参加武乡试也是难得一遇的大事。 “骁儿啊。”贺老四对贺腾骁语重心长地教训道：“此番乡试你一定要给咱镇虏堡长脸！记着你出去乡试不是你一个人也不全是咱家的事儿，更是咱们镇虏堡的事儿！可不要丢了咱镇虏堡的脸！” “爹爹说的是，孩儿绝不会给咱镇虏堡丢脸的！” “三弟怎会给咱们镇虏堡丢脸呢？”李翦在一旁耍嘴皮子，“咱们镇虏堡这回可还指望着三弟挣脸呢？咱们哥儿三可就看三弟的了。” 李翦嘻嘻哈哈的，对贺腾骁前日放走曼虏薛护兵的恼怒也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凌锋故意捅了捅贺腾骁，嘻笑着道：“三弟，武乡试也帮衬着二哥点则个。”贺腾骁轻鞭挥在凌锋腿上，贴近凌锋耳边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要我帮你也行啊，把你那五十两赏银全交出来。”贺腾骁奸笑着搓了搓中指和大拇指。 凌锋挥手赏了一掌给贺腾骁，叉开五指摆出了数字五的手势，故作正经道：“五十两，赏你了。” 到了军堡门口，镇虏堡的乡亲陆陆续续地散了回家，贺腾骁三人也同家人作别告辞。二丫头还不忘缠着贺腾骁不住提醒道：“哥，答应二丫头的事儿你可别忘了！”直到贺腾骁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下来二丫头方才罢休，恼得贺老四挥舞着鞭子扬言要抽二丫头。二丫头机灵地躲到了贺腾骁背后。 贺腾骁只是摇头苦笑，回头对二丫头道：“二丫头快回去罢，哥哥答应过你的事儿一定会做到的，你难道还信不过哥哥不成？”二丫头这才松了手依依不舍地跟着贺老四回家。 贺腾骁隐隐望见堡门口一抹娉婷的身形，除了李如沁，还能有谁？看这样子像是在那儿等了很久。待众人散尽后李如沁却仍旧送着贺腾骁迟迟不肯归堡。 李翦和凌锋二人倒是十分的“默契”和“仗义”，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把贺腾骁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贺腾骁暗暗骂着李翦凌锋不仗义，想着回头要狠狠收拾这两个家伙一顿。 贺腾骁正想着，李如沁拉住了贺腾骁的衣摆，轻声说道：“你停下会儿罢，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贺腾骁止步停了下来，暂时先撇了手上的缰绳。垂头看着李如沁道：“李小姐……呃不……如沁。” 李如沁见贺腾骁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往常好好的一条汉子，这时候说起话来倒怎么结结巴巴的了？”说着李如沁从琵琶袖中掏出一块帕巾，递给贺腾骁：“喏，这是我绣的，送给你罢。” “谢谢。”贺腾骁微笑着接过，瞥见帕巾上绣着一副“翘盼福音”的吉祥图幅，再细看帕巾，针线密而不乱，疏密皆有次序恰到好处。图幅中一童子翘盼着仰望头上的蝙蝠，故取其谐音名曰：“翘盼福音”，又名曰“福从天降”，其寓意与祝福从名字上便可得知。 贺腾骁微笑着将帕巾小心折叠好，轻轻塞入衣领中，称赞道：“如沁小姐真是心灵手巧。” “你还喜欢罢？”李如沁有些忐忑。 “喜欢，喜欢得紧呢。”贺腾骁忙点头道。 “你此番参加武乡试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真希望你能够早日博得一份功名，好光宗耀祖。”李如沁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就止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多谢如沁小姐关心。”贺腾骁拍了拍正在吃草的马儿：“时候不早了，如沁小姐还是早些回堡罢，若是迟了恐千户大人会责罚，到那时腾骁便过意不去了。” “那我便不耽搁你了，你路上小心着些。”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如沁也不好一直耽搁贺腾骁，李翦和凌锋二人还在前头等着他。 李如沁转身欲走之时，贺腾骁却突然喊住了她：“如沁，你等一下！”待李如沁回过头，但见贺腾骁解下了腰间的一把匕首，大跨步走到她跟前，把匕首塞进她手里，李如沁只觉手心一阵冰凉。 “这把匕首是我的贴身之物，你赠我帕巾，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回赠你，就赠你这把匕首罢。” 李如沁呆愣片刻，从贺腾骁手中接过匕首，双手紧紧握着贴在胸前，生怕丢了一般，她抬头看向贺腾骁，微微扬起嘴角，嗔笑道：“你也是，送人送啥东西不好，非要送凶器，当谁都和你一样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舞刀弄枪啊？”。 贺腾骁憨憨地笑着挠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有风拂过，带起了李如沁的衣袂，长裙琵琶袖随风而扬，宛如画中美人。贺腾骁转身一跃上马扬鞭追向李翦凌锋。 李如沁望着贺腾骁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消逝李如沁方才愣愣地转过身。提着长裙缓缓归堡，怅然若失。 贺腾骁在广袤无垠地草野上尽情地挥鞭纵马驰骋，抬头是天，向前是一望无际不知通向何处的未知的远方，天地原来是如此的浩大。让人抑制不住一腔豪情仰天怅然长啸，将着满腔的豪情长啸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