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督臣抚臣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金州港襟江带海，是辽东镇最大的海港之一。 通辽，辽阳失守之后，金州港对于辽东的战略价值越来越重要。由于赵军作战不利，直隶一带的粮草军械原本是通过辽西走廊，再经过锦州外运到玉龙。但自从辽阳失守，辽国在边墙之内立足，通过这条道路需要走一段比较长的陆路，很容易遭到辽军的袭扰。直隶一带输送玉龙的物资基本上是从津门装船起运由海路输送到金州，最后再由金州运军押运到玉龙。这段路海路居多，陆路走的路程比较短，加上这片区域基本上是处于赵军控制的区域内，从这条路解运物资比较方便安全。 金州港原来只是辽东联系山东登、莱两州的港口，现在的功能大了很多，整个港口的规模也扩大了不少。彭朝栋清楚地认识到了金州港对于玉龙，乃至整个辽东的重要性，三年前增加了戍守金州港的兵力，从原来的两千人扩充到了现在的五千人，这还不包括负责解运物资的运军。金州港的守军之多，可以说在辽东仅次于玉龙、锦州两座大城。 金州港的商业不是很发达，毕竟金州港是一个以军事物资转运为主的港口，商业发展水平并不高。商业贸易比不上纯粹的商业性港口。走在金州港的街头，没有玉龙城那般人烟繁盛，街上的行人很少，稀稀拉拉地，更多的是一队队运军押运着各种物资穿过街道。 “乾儿，赵巡抚到金州了吗？”彭道乾先于彭朝栋赶到了金州清点粮饷，彭朝栋事务繁多，在处理完一些紧要的事情后才随后感到金州。 “爹，赵巡抚在孩儿来之前已经到了金州。”彭道乾跟着彭朝栋行走在金州港略显冷清的街道上。朝廷解运到金州港的粮饷只要超过三万两白银，十万石粮草需要辽东巡抚，辽东总督一起确认验收。 “赵巡抚倒是急啊，锦州赶来金州的路可要比咱们玉龙到金州多上一倍不止，居然赶在本督前头到金州。”彭朝栋冷笑道。 辽阳失守之后，朝廷有鉴于辽阳一战，总督，巡抚双双殉国导致整个辽东群龙无首的教训，把辽东巡抚，辽东总督的行辕分开。辽东巡抚行辕设在锦州，辽东总督行辕设在玉龙。 辽东巡抚赵经纶和彭朝栋对辽主张恰恰相反。赵经纶主张主动出击辽军收复失地，彭朝栋主张坚守不出。两人常常因为意见不和闹矛盾。辽东督抚不合可以说是辽东百姓人尽皆知的事情，在庙堂之上那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大佬也清楚的很。 两人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朝廷内部不同阵营的官员对辽东局势的战略态度。三年前力荐彭朝栋出任辽东总督，收复失地的内阁首辅张明仁为首的一派官员主张固守，大力支持彭朝栋现行的战略方针。而次辅陈彦瑜为首的一派官员主张主动出击，击败辽军收复失地，而后抽调辽东的精锐入关剿灭各地流寇。 陈彦瑜在贞元三年的那场会试中担任主考官，赵经纶是那场会试中中榜的新科进士。在殿试之时，陈彦瑜十分欣赏赵经纶的文才，在贞元帝面前推荐赵经纶，原本名列三甲的赵经纶最后列名二甲十七，直接点入翰林院，入仕十五年便官至一方巡抚。 赵经纶大力主战，在辽东公开同彭朝栋唱反调，甚至公然在公共场合对贺腾骁的固守方针冷嘲热讽。彭朝栋对赵经纶很是反感，他认为赵经纶不过是一介书生，不知兵事，对于辽东的局势不过是纸上谈兵，只会高谈阔论罢了。辽东督抚不合，势成水火，大大削弱了锦州，玉龙二镇抗辽的实力，一定程度上削弱的辽东两镇军民的凝聚力。 “钱粮清点的如何了，有多大偏差？”彭朝栋不指望书面上的五十万石米粮，三十万两白银能够一石，一两不少的送到。从仓库出来的时候是这个数，不过一路层层漂没下来，以大赵各级官吏的漂没能力，到了金州港能剩下七成就谢天谢地了。只要是能够有六成粮饷到手上，彭朝栋还是能够接受的。 彭道乾顿了顿没有说话。 彭朝栋猜想可能这次字面上的粮饷能到金州港的可能只有书面上的五成左右。五成粮饷再分一半到锦州，他最后真正能够掌控的粮饷不过只有七八万两白银，十二三万石的米粮，彭朝栋这么算计着，心里盘算着这些粮饷到时候该怎么用。 “到金州港粮饷只有五成？”彭朝栋问彭道乾道。 “呃……这次解运到金州港的粮饷一分一毫都不少，足足的五十万石米粮，三十万两白银。” “什么？！”彭朝栋听完彭道乾的汇报，浑身一震，“真的一分一毫都不少？”彭朝栋不可思议地盯着彭道乾。 “是的，爹，一分一毫都不少，赵巡抚那边的人也清点过了，确定无误。”彭道乾很认真的回答道。 “这么说到时候本督手上能分配的粮饷还是挺可观的，倒是能缓上几个月。”既然赵经纶那边清点出来的结果和彭道乾清点的相符，那就不会有错了，就算有丁点的误差，那也不会太离谱。有这些粮饷，也能先解燃眉之急，给将近一年多没有发粮饷的镇军补一次粮饷。再这么拖欠下去，他彭朝栋的个人威望再高也压不住数十万镇军，总是要给点实利下边的镇军才会买帐。 “这次的粮饷是吴公公带辑事厂的人解运过来的。”彭道乾说道。 “吴公公？哪个吴公公？” 平常的粮饷都是解运司差遣解运使率津门运军解运到金州港，这次怎么换了辑事厂的人解运粮饷？ “就是辑事厂掌印太监，厂督吴孝贤公公。” “吴孝贤？！吴公公。”彭朝栋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彭道乾，“吴公公怎么来了？” 按常理来说辑事厂的职责是暗中监察百官，说白了就是特务，皇帝的耳目。这次竟然让一个特务头子带着一群特务当起了搬运工，专程解运粮饷。这让彭朝栋很是费解，辑事厂掌印太监可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二号人物，吴孝贤是皇上一起长大的伴儿，皇上等极之后更是节节高升，一直当到了辑事厂掌印太监。足可见皇上对吴孝贤的信任之深，让吴孝贤解运粮饷到金州，怎么解释都不合常理，说不通。 “爹，咱们快到了，一会儿见吴公公要不要给常例银？”彭道乾问道，彭朝栋平常为人刚正，基本没送过常例银，只是这次来的人身份特殊，辑事厂的掌印太监，好歹也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二号人物。不送点常例银以后恐怕也不好办事。 “见机行事！”彭朝栋丢了四个字给彭道乾大步向前走去…… 金州港口码头的大门前，三四十来个衣甲鲜明的卫兵抓着枪守卫在港口大门前。在一旁的树荫底下，一个穿着朝廷大红色文官绯服，胸前是有一块锦鸡补子的官员同身边的几个官员攀谈着。从二品的大红色绯服混夹在一群青色，绿色袍服的官员之间显得有些扎眼。按照大赵的服饰制度一至四品的朝廷大员着绯色，五至七品青色，八、九品绿色。 在辽东能穿的起绯色不过寥寥数人，除了三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挥使司）最高长官外，能穿的起绯服的就只剩下辽东巡抚赵经纶和辽东总督彭朝栋了。 赵经纶年纪不满四十就官至从二品总督，兼兵部侍郎衔，可谓是春风得意，放眼整个大赵年纪不满四十 的二品大员手指头都能掰算出来。 巡抚原本只是中央向地方派遣的专员，所谓巡抚者，巡视天下，抚军按民。最初的巡抚不过是临时差遣，完事之后调回中央，但在建平帝之后，此例慢慢变成了定制。巡抚逐渐成了实际上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地方最高长官，凌驾于地方三司之上。 “赵巡抚。”彭朝栋早就看见了树荫底下的赵经纶，赵经纶的这一身绯服实在是太扎眼了，想不认出他都难。彭朝栋走到树荫地下跟赵经纶打了个照面，往日的不快归不快，但毕竟是同僚，同为天子臣，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赵巡抚来的倒是早啊。” “彭总督。”赵经纶大大咧咧地朝彭朝栋拱了拱手，一点也不掩饰他身上的那股傲气，这股傲气说好听了是恃才傲物，说难听了就是目中无人。“都是替皇上办事的，能不早点吗？！赵某清闲，比不上彭总督你这个公缠身的大忙人。” 这个赵经纶，说话也不能说好听点，本督好歹是从一品的大员，论品级，论资历都比你赵经纶高，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吴公公在哪儿？”彭朝栋也没有再给赵经纶好脸色，板着脸问道。 “吴公公就在里头，彭总督，请罢。”虽然赵经纶道了一个“请”字，但却丝毫没有请的意思，而是抢先走在了彭朝栋前面。惹得彭朝栋一阵不快。 “迂腐书生！”彭朝栋啐了赵经纶一句。 就连彭道乾也不禁连连摇头，这赵经纶哪有二品大员的样子？这厮少说也在官场上厮混了十五年了，还这般恃才傲物，和同僚呕气。一点台面都不给人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