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泣别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该走，终究要走。红衣女子将衣服、川资都放在包裹中，弄得整整齐齐。邵启涵看得赞叹：“姑姑罗列得好漂亮。”红衣女子只是一笑，将褡裢挂在邵启涵的脖子上：“你现在看着它鲜亮，但走不了多远，日晒雨淋的，再碰巧刮起大风，遍天黄尘，你有心让它干净，也会脏的。不论你乐意也好，讨厌也罢，这都不能改变的。”邵启涵摇着小脑袋，像是个拨浪鼓：“我不信。我会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决不让它染一点尘土。姑姑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能弄脏？”她说得天真，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眼里面藏着一双翅膀。红衣女子笑道：“那多累呀，你是急着赶路，还是忙着看它？”邵启涵嘴角流出一丝笑意，带着狡黠的味道：“两者都看着。” 红衣女子被她的天真逗乐，知道她只是一时顽意，到了路上，便知环境险恶，诸多事情，不随人意，只是顺着邵启涵的话：“好，都看着。只是路上小心，完事都要赔个小心。平日里我给你讲的故事，不全是荒诞的，诸如骗人偏财的把戏，也是有的。你可要小心，不要着了道。不然，山高水远的，我便是想救你，也是鞭长莫及。”邵启涵嘿嘿直笑：“我会的。只是姑姑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什么时候，我将事情解决完了，我会来看你。” 红衣女子也颇为感动，抚摸着她的头，动情道：“你有这个心思就好了。我们相见，自会相见。若是不见，你便是辛辛苦苦翻过数座大山，又来到这里，姑姑我已经离开此地，四处闲游了。”邵启涵听了，不觉落寞，乃至沮丧。她有些担心，害怕再也见不到姑姑。虽然知道哥哥逃得一命，可他毕竟不在自己身边，况且十几年不见，是生是死，都不清楚。而姑姑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若是连姑姑也寻不到了，自己真是一叶扁舟，孤独得飘荡在凶恶的人世了。她急切地问道：“姑姑，我哪里去寻你，若是我收了委屈，被人欺负，我又哪里去找你？”红衣女子听了，也是一愣。邵启涵毕竟只有十五岁，尚且是个孩童，需要温暖，需要呵护。自己狠心将她推出去，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但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只好忍心将她放出去。常言道，笨鸟先飞。邵启涵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若像笨鸟那般先飞一阵子，能混迹在人世，而不被惊涛骇浪吞没的几率就会更大。况且成材哪有不吃一番苦头的，成材后，哪有不经手璀璨的。只希望邵启涵能早些成熟，能扛得住人世间善意或者是恶意的攻击，不因为些许小事，而手足失措。心里这般想着，也就释然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舍，世上胜过你的也不再少数，比你聪明却寻思害人也是不少。但你要相信自己总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一切事情都有解法，只要看得仔细，脑袋快些，总能解决掉。你能过了这道坎儿，说明你长大了，学会保护自己了。若是你能耍些韬略，将他击败，你就是天才了。”邵启涵认真的听着，不曾走一会儿神，她想将姑姑所说，全部记住，日后留个念想，不至只是流涕，脑袋却没件事可回忆。 邵启涵点头道：“姑姑说的，我都记在心里。只是我想姑姑，又该怎办？受了委屈，又该与谁言说？”红衣女子轻笑道：“你不用担心，姑姑已经给你想好办法。”她笑的灿烂，宛若繁星稠光。她将手伸到后背，手从后背出来的时候，却多了一个布娃娃，比手掌大些，却是有鼻有眼的，穿着彩霞色小襟褙子，下面穿着水绿褶裙，看着浅淡，看着温和。它咧着大嘴笑着，两腿两脚有些纤细，真称得上“弱不经风”了。红衣女子将它放在邵启涵手里：“当你想念姑姑的时候，就拿出这个来看。虽然这布娃娃并不似你姑姑我，她不会说话，不会保护你，但是她能听你说，听你哭，委屈的事，开心的事，都可以跟它讲。它知道了，姑姑也就知道了。”她说得欢快，空气却是一片凄凉，那寒意从肺腑而上，一直冲到鼻尖，险些落下泪来。邵启涵却是忍不住了，呜呜的哭起来。抱着红衣女子呜呜哭起来，红衣女子一面轻轻拍打她的背，一面安慰着。 邵启涵哭了一阵，眼泪也枯竭了，再哭，只能以血当泪，流出红色的眼泪来。好在邵启涵及时止住，不则脸上两道血柱，看起来阵阵的恐怖。邵启涵本来就对虚无缥缈的妖魔鬼怪有些畏惧，若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不得自己吓死自己。 红衣女子见邵启涵止住哭泣，便从身上取下一块香帕，替邵启涵擦干眼泪：“好啦，不要哭了。天色不早了，你还得赶路呢。”邵启涵点点头：“姑姑，我会念你的。我知道，去吧。”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泪光，闪着晶莹的光彩，好像一颗小小的珍珠。 红衣女子将邵启涵送到墙外的山坡，止住了脚步，她指着前方：“一直走，就会到舒城。只不知现在舒城怎样了。”邵启涵听得舒城，又想起先前事：“我该怎么报仇？难道是杀进楚都，亲自手刃楚王？”红衣女子露出一丝浅笑：“你要学会自己筹划。”邵启涵点点头：“姑姑，我懂了。”红衣女子一摆手：“去吧，或早或晚，总是要离开的。” 邵启涵转身离去，一步也不肯回头，她担心自己回头，会舍不得走。或者是真如古代神话一般，自己一回头，身后出现一汪海水，朝自己用来，而自己也变成一颗老槐树。只是大步往前走着，山路虽然坎坷曲折，但邵启涵却是如履平地，乃是因为山上居住的久了，已经习惯。 红衣女子看着邵启涵走远，便从衣袖间取出一条绳索，望着树枝上一甩。那条绳子长长的，好像一条长蛇，接着冲力，挂在树枝上，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随时准备咬人一口，大饱口福。她一手抓住绳子，往上一跳，两手攥着长绳，像荡秋千一般，掠过深深的峡谷，来到对面那座山上，那山体陡峭，又有青苔细草，最是滑腻不过。她却不在意，攀登者藤蔓，攀爬而上。未爬多高，山体陡然俊俏，眼前出现一尊石柱，圆圆的，兀然而立。红衣女子轻嘿一声，挺身跃起，便飞了上去。 那山顶狭隘，仅仅能容下两足，石头又光滑无比，若是常人，定然站立不住，摔倒下来。而红衣女子却是站得稳当，虽然四周微风晃动，但对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她引颈远眺，想从林中寻到邵启涵的踪迹。 此时邵启涵尚没有走得太远远离，她穿得又是浅色荷花衫子，在浓浓的绿意中，看得分明。她随着山路起起伏伏，隐隐现现。她走得匆忙，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只是想离开这里，远到自己想回来，都觉得长途漫漫。 红衣女子看她越行越远，身影也越来越小，心中伤感也是越来越浓。邵启涵爬过几座小山，又爬上一座高峰，虽不能与红衣女子站的平齐，但在它的周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红衣女子晓得，翻过那座山，邵启涵便彻底消失了，便是邵启涵身上的颜色再鲜艳，木叶再稀疏，也是看不到了。因为庞大的山躯，会挡住她那瘦削的影子。她心中落寞，一时间，想起先前与邵启涵种种事情，不论悲喜，此时都觉一股酸意。 邵启涵爬上峰顶，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四周，并无比这座更高的山，便是回头洪水袭来，也是淹没不到这里的。她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边看大了自己曾居住十几年的庄园庐亭，但院落里看不到人影，只是空空荡荡的，好不凄楚。 她四下张望，忽地看到了那座最高峰，看到立在石柱子上的姑姑，不由目光不由停止，两人相隔甚远，看不清对方的脸面，但两人还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邵启涵的感觉鼻子酸酸的，又是想哭，但她强忍着，自言自语道：“哭，哭有什么用。”但心中依旧激动不已，她将褡裢放在周边的草地上，缓缓地跪下去，朝着姑姑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起来的时候，却猛然发觉，自己的泪水，还是落下来了。红衣女子看了，也是悲从中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滑下脸颊，随风而去。她邵启涵拿起褡裢，站起来，然后一转身，像是做滑梯一般，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