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封雪湖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被老天爷诅咒”的忧郁男子叶寒临，半躺在篝火旁，看着头顶那一小片天空。原本遮蔽天空的黑云已经被风吹散，夜空深邃清澈，无数星辰点缀其间，若干细小的微光汇集在一起，发出灿烂光芒。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看星空吧。”爷爷常这样跟叶寒临说。 于是他从小便喜欢仰望星空。看着遥远神秘的夜空，他自然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于是那些自怜自艾的小情绪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历史之长星空之大，哪里还有时间伤感？ 夜色沉静。其他的人都进帐篷休息了，只有轮班守夜的无为和睡不着的叶寒临坐在篝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事实上，基本上都是叶寒临一个人在说，无为只是默默的听着。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夜空太久了，叶寒临开始思考这些宏大而虚无缥缈的问题。 这可能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但是无为仍是习惯性的认真思考。 “其他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小被师父收养，从懂事开始就一心问道，所以，我活着应该就是为了求道吧。” “道又是什么？” “每个人所求的道不同。师父说，当我真正找到自己所求的道，离得道也就不远了。” “我很羡慕你。”叶寒临真诚说到。 “起码你还知道自己所求是什么。而我，活了十五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世上要做些什么。白石村的乡亲们叫我小宝，因为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叫大宝的痴傻儿，喜欢与他厮混在一起，觉得自己跟他是同类，并无区别。” 无为笑了笑，拿起身边的木头添到火堆里。火光映照着两个少年有些稚嫩的脸庞，这稚嫩的脸庞显然跟目前这场沉重的谈话有些不太协调。 “师父说过，求道之人讲求顺心意。你现在心中所想心中所求是什么？”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然后赚很多很多钱，娶很多很多漂亮老婆。” “该你守夜了，我去睡了。”无为起身便走。 …… …… 看上去危机四伏的夜晚竟然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天色已经微亮，虽然看不见阳光，但光线还是透过晨间薄薄的雾气散落下来，让林间一切看起来有些朦胧。昨日的血腥气味已经散去，此时湿润的空气闻起来有些微凉却又清甜。不远处的树枝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啼鸣，不时在林间跳跃飞舞。雪兔从积雪中探出可爱的小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妖兽之林，原来也有如此静谧安详的一面。 熟睡中的叶寒临感觉脸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就像有动物的尾巴在撩拨自己，本能性的准备暴起击杀，突然间想到另一种可能，于是猛然收住意念和身体，只是缓缓睁开眼睛。 果然，眼前出现一张纯真可爱的小脸。青依正拿着颈间毛绒绒的雪貂围脖轻轻撩拂临哥哥英俊的面孔，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微笑。看到叶寒临睁开眼睛，又发出一阵咯咯笑声。 “临哥哥怎么比依依还懒，大家都起床等你了。” 你们倒是睡得香甜，我昨晚可是思考人生到快天亮了才睡。叶寒临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起身，发现大伙已经收拾完毕，昨夜的篝火也扑灭埋好。 活动全身筋骨，发现已经不像昨天那般酸痛。他的体质本来就比常人强悍数倍，加上药缸常年浸泡，恢复能力自然惊人，就连骨折的左手现在也已经微微可以活动了。 “用昨晚剩下的骨头熬了些汤，凑合着当早餐吧。”傅纱师姐端来一碗飘着香气的浓汤递给叶寒临，脸上仍是冰霜一片，语气也是平静如水，只是眉眼间透出一丝淡淡的暖意。 “谢傅师姐。”叶寒临接过碗，也不怕烫着，几大口就呼噜呼噜喝完，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角。 叶寒临收拾好随身的行囊，看着面前这几位伙伴，虽然对战妖兽的实力有点水，却不知道为何又给人可以信赖的感觉。这两种感觉参杂在一起，让叶寒临有些喜忧参半，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了。 “今天要加快速度了。惊蛰已过，现在正是那万兽冬眠结束出洞的日子，也是最虚弱的时候，如果两天内能赶到封雪湖，我们还有一丝希望。”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带头向着密林走去。 …… 叶寒临说到做到，虽然身体还没有痊愈，速度竟是比昨天还快了许多。矫捷的身影在林间左右穿梭，右手拿着青依的青芒长剑，不时挥舞着扫除前行过程中伸出来的枯枝蔓叶，这让后面的众人相比昨天轻松不少。 钟魁还是照例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身上背负着几乎所有行囊，还不时照顾着走在身前的傅纱。傅纱埋头前行，听着身后传来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很安心。又想起昨天那句”不要慌乱“，想起那个家伙坚定沉稳的面容，心中更是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经过昨天那场大战，众人初次见识到了莽林的凶险，个个心中紧张，但也都做好准备，迎接更凶猛的异兽和更严峻的考验。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一天下来，走走停停，别说攻击，就连妖兽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只。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叶寒临直觉上感觉很不对劲。在他的印象中，莽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过。 整片树林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只有众人前行的脚步声。莽林横跨极北域和北冥帝国，幅员辽阔，在两国订立的外交协议上算是一片无主之地，因为这里天气严酷妖兽肆虐，并不适合人类居住，所以没有哪个帝王会费心争夺。这片树林就像沙漠，就像大海，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大，就连叶寒临最远一次的徒步探寻也只走到封雪湖岸边，那片湖太大，看上去似乎无边无际，仿佛林中的一片海。想横渡大海或者绕过去，似乎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八百年来，尽管北冥王朝数次发动入侵，想要马踏中原，也都宁愿选择从陡峭的乌拉山口运兵而入，而不是横穿莽林，或者已经经过数次尝试后发现无法实现便只得放弃，谁知道呢？ 在这样一片辽阔甚至可以称之为宏伟的树林里，渺小的人类感觉到寂静，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叶寒临不这样认为，因为这种寂静太过诡异，有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让他感到心中说不出来的烦闷。联想到昨日自己昏倒之前那声挟裹着毁天灭地威力的吟啸，更是让他的心一点一点下沉。也许，这趟旅程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轻松。 叶寒临心思沉重，所以一路无话。一行人只是默默赶路，把速度拉到了极限。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又是整日的急行军。 密林里只有参天大树，断枝残木，走到哪里都是同一个景象，连方向都分辨不了。所以那些轻率鲁莽，从大陆各地前来的探险者们很多都付出了惨痛代价。那封雪湖地处莽林最深处，连白石村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也只有在天气晴朗冰雪之母开恩的时候才能找到。跟探险者和猎户们不同的是，叶寒临十岁时就用自己才能看出的手法标记出了一条到达封雪湖的最短路线，所以此时走起来才没有太多阻碍。可即便如此，这条最短路线也足足花了众人四天时间。 就在众人苦不堪言，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却猛然发觉身边的密林明显稀疏起来，裸露出大片空地。再往前行走一段，翻过一片地势较高的雪堆，眼前豁然开朗和明亮起来。封雪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冬日的夕阳下，用一种绝美的姿态。 除了叶寒临，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片大到甚至不能叫湖的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景色。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斜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红色。然而，就是这片天的红，也不能侵染封雪湖的一丝一毫。湖水仍是沁入心脾的淡蓝色，就连最瑰丽的蓝宝石也闪耀不出这种让人宁静的颜色。湖水辽阔而平静，有烟波浩渺，发出粼粼莹光，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隐约看到对面飘着白雾的雪山。 气蒸云梦泽，涵虚混太清。这只是一片湖，却在此刻饱含神圣意境，纯洁而不可侵犯，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雪山脚下，躺在密林之中，仿佛一个沉睡中的恬静少女。 “这就是师父说的人间仙境吗？”沉稳的少年无为，此刻神色迷离，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