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我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葬礼现场的，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讽刺，在我的梦中世界里，我本身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在这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概念的世界里被支配着。 她的葬礼是在雨天中举行的，那时候，天空很灰，乌云很厚，雨滴掉落下来，有节奏的，嘈杂的。 在那个小庭院里面，人们能够清晰的听到每一滴雨滴打在院子里一棵小树的叶子上的声响，她的父亲把她小小的身躯放到棺材里面，在她的身上洒满了白色的花朵还有写满悼词的细纸条，就像下雪一样。 便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她，我想在葬礼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这般吧，只是面对一张黑白的照片，才会露出些许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就像之前我说过的，甚至于眼泪都不是眼下所必需的，关于她的遗弃，由来已久了。 似乎是她出生的时候，降临人世的她便是带着被弃置的东西，我不知道在我的写作中该怎么描述她的这一出生，我只能说，从她掉落在这个世界上，便是带着活生生的让人恐慌的东西。 她的病痛一直折磨她到葬礼的这一天，她的整个一生，我想一直都在自己的面前看到一堵禁闭的门，而以她的能力无法打开那道锁，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确实是没有实感的吧，那种既不能回头又不能走到木门的另一边，她可笑的站在屏障面前，那个静止的门框就像一个让人头晕的谜语纠缠着她，荒诞，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深远的意义。 所以说，她的生活就像是，也只能是那张黑白照片，寂静的，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我们是在医院相遇的，我记得的，她告诉我，她的生活就像是她将自己的头浸泡在冰凉的水里，她无法呼吸，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失去光线和声音，但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瞬间，她的脑海和心里出现最美好最沉静的幻觉，那种幻觉就像是死亡。 其实我不能够体会那样的感觉，出生时候带来的病痛残留在身体里面，唯一能够拥有的便是因着疼痛能够带来的让别人拥抱的兴奋。但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对她来讲也是一种奢侈，她的身体在一天天病变，消失，没有身体，连体会到生存的实感都会觉得困难吧，这个世界不能够符合她的愿望，所以她只剩下大片大片的幻觉，静静躺在棺木中的她手指冰凉，纤细苍白，在这灰暗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透明的伤痕，她明白了，自己只有一个依靠着死亡才能愈合的伤口。 时光的光滑而修长，指缝间渗出晶莹的水珠，如音乐的圣泉刚刚流过，冥灭的烟火，自指尖跌落。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伫立在她的墓碑前，想象着曾经那个在病痛下渴求一次拥抱的小女孩，终于还是把自己独自丢弃在冰冷的坟墓里，她明知自己会冷。 我想她仅仅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够安置自己的灵魂，身体的消失，让她失去了生存的实感，但是她的灵魂是透明的，那样空，又那样重，我记得她曾对我说过，请你带我走吧，到接近灵魂出口的地方。 然而，我终究是没敢踏出那一步，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又或许就连我自己也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困囚在时间的河流中，身体停留在现实，灵魂却在隔世观望，河底有她渐渐下沉的身体，我无能为力，我的心里也潜伏着一个深渊，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响，所以我看着她下沉了，找不到灵魂的出口，她也变成了一条无法呼吸的鱼，疼痛和窒息。 我遗弃了她。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文字，字字泣血，非要走这样的一个极端，并列的死亡在这弃界中呈现，我想像着到底那个女孩所讲述的遗弃不仅仅是意味着弃置，更是意味着什么，我想我是猜出一点端倪了，或许所谓弃界更像是一个坟冢，而遗弃便是意味着死亡。 我是一个在弃界游荡的初始便是见证了两次死亡的人，那两个死去的被遗忘的女孩，不管怎么样，这样并列的死亡对我而言不可能没有更多的特别的感受，如果一定要我解释，我只能说所有这些我所不能理解的理由都在于此：弃界对我而言是一个必须要经历的地方，是我面对现实继续活下去的一个理由，在这里，我部再是在记忆和遗忘中做出抉择，而是遗忘成了记忆神秘的，新的条件。 是的，从我开始体会到遗弃便是死亡的时候，或者更准确一点，遗弃意味着消亡，我便知道，此后的弃界，将会为我揭示一个简单的秘密，教我如何把那一念想牢牢的记在心间。 对的，关于这个念想，我曾想象着曾经有过某一天，某一夜，之后又是新的一天，然而在这前一夜，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消失，而我再次迷失。当我确信自己来到了弃界中心，我已经彻底的陷入了这一让人疲倦的思想，遗弃的纠缠，什么都不再热衷，就算是有，那也只是对自身空虚的热衷，对自我遗弃的热衷。 我在弃界的中央看到了自己，是的就是我自己，并非是真我，而是在这片被遗弃的空间中，我看到了另一个“我”，然后又是另一个...... 紧接着，一份恐惧开始蔓延在我的遗忘中，在所有构成我过往的事物之上，突然，我看到所有这些镌刻在我心中的其他的“我”的顺序，似乎他们是在向我讲述他们的空虚和被弃置，我想像着，如果遗弃是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消亡，那也就是说，曾经的我都在这里消亡了吗？ 我感到消亡从我的身上升起，就像有人从我的肩上突然间抽走了被褥，只是为了加快遗忘和黑夜的到来，我想到各种我曾经消亡的方式，在这弃界中央，很多的“我”在这里穿梭不止，彼此间推推搡搡，撕扯不止，喧嚣的，静默的，欢娱地，沉抑的，澄澈的，浑浊的。我是很多个人。 就在我遗弃了他们的时候，就在我习惯性的用“我”这样带有引号的名次来称呼我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