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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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刚墙
明朝年间,16岁的天启皇帝即位,刚登基第一天就宣布了一件事,什么事?说出来一般人恐怕不相信,是造陵!
原来这天启皇帝有个特殊爱好,喜爱土木之术,说白了就是爱做木匠、泥瓦匠的活计。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整天做个木凳、砌个小房什么的,现在大权在握,便闹着要亲自动手,修造自己归天后的皇陵——德陵。群臣当然不干,纷纷上本劝阻,天启皇帝没法子,只得下旨,派了两个人主持修陵,由他亲自督造。
修陵之地在京城西北郊外,主持的是一文一武,白公公和将军鱼成龙。白公公拿到这差事满心欢喜,为这个,他可没少向当朝第一权监魏忠贤送礼啊!将军鱼成龙却喝起了闷酒,为啥?现在天下狼烟四起,反了三十六路烟尘、七十二股草寇,其中一股最大的,都打到黄河边上了。鱼成龙出身戎马世家,从小受的教导就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现在倒好,缩在后方修起陵墓来了,他能乐意吗?
可他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公然抗旨啊,只好同白公公来到修陵工地。到了工地后,鱼成龙干脆酒杯一端,万事不问,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白公公。一转眼,朝廷给下的两年限期将过,鱼成龙这才放下酒杯,来工地视察。这一看他就傻了,地宫是造好了,可是最后一道环节,用来整体封闭地宫、起防盗作用的金刚墙,刚修了一半就塌掉了!
限期内完不成皇家工程,可是要处以重罪的呀!鱼成龙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忙找白公公商议。白公公此时正优哉游哉地看一本算命书,他闻言微微一笑:“鱼将军啊,你说的那是太祖时候的老皇历了,现在谁还这么较真啊?咱们这工程修了快两年,你见皇上亲自来看过吗?他皇宫里有多少好玩的啊!反正咱们开一天工,上头就拨一天钱,塌掉就重修,管什么限期?你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白公公不急,鱼成龙急。据前线传来的战报,现在义军和官军的战船隔河对峙,说打就打过来了。好在官军形势占优,义军不敢强攻才这么耗着。鱼成龙盼着工程尽快结束,好上前线,于是他就去催工匠们。
工匠们说:“鱼将军有所不知,这金刚墙是防范盗墓贼的,用的是特制的五十六斤重的金刚砖,泥瓦匠的手艺稍有不精,修到半截就会坍塌。不瞒您说,这墙都塌三回了,您要是真着急,不如去请住在长陵陵村的郭永春郭师傅,当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都请他教过泥瓦匠活呢。”
鱼成龙一听,上马就要去陵村,这时白公公来了,他揪住鱼成龙的马缰说:“这个郭永春我早就听说了,他脾气犟不说,根据相书上讲,对你还相克。你姓‘鱼’,他姓‘锅’,鱼入锅中,大大不妙啊!”鱼成龙武将出身,哪管这个,说了一声:“料也无妨。”打马去了。
所谓长陵,下葬的是明成祖朱棣,长陵的陵村里,居住的大多是当年修陵工匠的后人,还有守陵兵丁的家属。这是历朝修陵的惯例,几乎每座大型皇陵完工,附近都会有这样的陵村。
鱼成龙一到陵村,就向人打听郭永春师傅,村民说:“你来得不巧,郭师傅刚才搬了家,两个陌生人说是他亲戚,接他出村向南去了。”
鱼成龙心里纳闷,哪有这么巧,刚要找他,他就搬家了。于是鱼成龙打马朝南边追去,不多时就见前面有两人骑着快马,拥着一辆驴车往前赶路,车辕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那两个骑马的都蒙着脸,操着公鸭嗓子紧吆喝驴,看样子不像搬家,倒像是强盗绑了肉票逃跑。
鱼成龙见状大喝一声:“前面的人等等,我有话说!”两个公鸭嗓子回头一看,忽然一齐快马加鞭,扔下驴车跑了。
鱼成龙赶上前去一问,驴车上的老人正是郭永春。鱼成龙就问,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看上去鬼鬼祟祟形迹可疑。郭永春抬头看看鱼成龙的装束,说道:“看您金甲白袍,莫非就是主持修建德陵的鱼将军?那两人是我亲戚,接我到南边住几天的。”
鱼成龙不信,既然是亲戚帮忙搬家,为什么一见自己就跑了?郭永春却像未卜先知一样,说:“您是来找我砌金刚墙的吧?我这就动身,别的事情您最好别问!”
二、生死锤
鱼成龙见郭永春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追问,他带郭永春到了修陵的工地,工匠们见郭师傅到来,都上前问候,原来郭师傅是瓦匠行的老行尊,工地上不少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鱼成龙觉得时间紧迫,就催促郭师傅快快动手。郭师傅却不紧不慢,他吩咐徒弟们拌好三合土,自己掏出个小口袋来,从口袋里倒出些白色粉末掺入三合土,这才挥着荷叶铲上架砌墙。整个过程既不用吊线,也不用水平仪,砌完一段回头再看,横平竖直,就像用快刀切出的豆腐块。鱼成龙正要喝彩,郭师傅摇摇手说,这不算什么。他点手叫来一个徒弟,让徒弟拿根钢钎来:“给我往里钻!”结果,钢钎都钻弯了也没钻进去。
鱼成龙满心欢喜,有这么一位高手,看来金刚墙不日就能完工了。他对那些白色粉末挺好奇,就问郭师傅那是什么。郭师傅呵呵一笑:“这是能让墙变得更结实的秘方,不过不能说出来,不然就砸了我们泥瓦匠的饭碗了。”鱼成龙见关系到人家的行业机密,就没再问,他吩咐手下亲兵,拿银子赏赐手艺高超的郭师傅,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白公公拦住了。
白公公把鱼成龙拉到一边,悄悄说:“郭师傅留不得啊!你忘了那天我说的话了?”鱼成龙笑笑,还是不以为然,他从来就不信那一套。
白公公见状,一咬牙关,说:“你跟我到帐中来,我给你讲讲当年‘生死锤’的事!”
在大帐里,白公公拉开了话匣子:这事得从明成祖修长陵说起。那时候修陵比现在严格得多,虽然成祖遵从大臣建议,废除了惨无人道的“殉葬”,却采用了另一种同样吓人的“生死锤”制度。这个制度是这样的:先调来五十名工匠,分段修造金刚墙,完工以后,再调来五十名犯了罪的兵勇,让他们用铁锤对着墙连砸三下。若是金刚墙被砸倒,就杀掉工匠重新造;若是金刚墙安然无恙,说明工程合格,就要杀掉兵勇!这残酷的制度使得人人拼命,才打造出永不倒塌的金刚墙,真正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鱼成龙听得头皮发麻,他压下心头惊悸,好半天才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公公说:“我白家先祖,乃是修造长陵的厨子,所以流传下一些事情。我还知道,你鱼家先祖鱼彦章,当年手使一百二十八斤擂鼓瓮金锤,人称李元霸转世,本是明成祖的站殿将军,却因犯了军纪,也被贬为五十名兵勇中的一个。他力大无穷,锤下击塌了九段金刚墙,也因此杀掉了九名工匠。按那时的规矩,只要击塌十段金刚墙,兵勇就可以免罪走人,可就在第十段金刚墙合龙时,你家先祖遇上了郭永春的先祖郭勤。”
说到这里,白公公顿了一顿,鱼成龙紧张地问:“后来呢?”
白公公叹了口气,说:“鱼入锅中,还有个好?我白家先祖只是个厨子,不知道详情,但是那一天,走出工地的是郭勤,不是鱼彦章。郭勤一介小小泥瓦匠,哪敌得过一百二十八斤大锤?一定是姓氏相克,所以现在这姓郭的也万不能留!”
鱼成龙听完暗想,看如今郭永春的手艺,当年郭勤砌的墙敌得过先祖的大锤也说不定,再说白公公的先人也没有目睹详情,不可全信。这时,他想起在京城的家里有本鱼氏家谱,从来没有细看过,何不回去翻翻,看看先祖鱼彦章的事迹?
京城离工地不远,骑快马大半天就到了。鱼成龙找出家谱,翻到鱼彦章那页,果然是功劳赫赫,有一大堆头衔,但死的时候,却只是“兵勇”。看来白公公所言不虚。奇怪的是,写到死亡缘由时,只有一行字:“得郭勤襄助,但未能免难。”难道说,郭勤当年帮过自家先祖?鱼成龙百思不得其解。
三、三合土
回到德陵工地,鱼成龙找来郭师傅,问起了两百年前的旧事。郭永春听完他讲述,大摇其头,说自己确实有位叫郭勤的先祖,但和鱼彦章的瓜葛却闻所未闻。末了郭师傅拍着胸脯说:“我郭家世代做泥瓦匠,遵循的是祖师鲁班爷传下的规矩:一、手艺要实打实,绝不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二、做人要厚道,绝不祸害东家。”
话说到这分上,鱼成龙便不再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吩咐郭师傅,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快完工,郭师傅满口答应。
快两个月光景,金刚墙修到了最后阶段,该合龙了。瓦匠行有个规矩,墙壁合龙的前一天晚上要请师傅们吃宴席、响鞭炮,第二天太阳未露头就要开工,中午前必须完工,这才吉利。
鱼成龙依足规矩,去跟白公公支银子,准备开宴款待诸位。没想到白公公一听要支钱,就戳起了牙花子:“鱼将军,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上头拨了钱不假,可是层层都要克扣,到我这里也就刚够买原料,哪有闲钱办酒席?”鱼成龙不信,他提出要看账本,白公公这才勉强拿出些散碎银子来。
吃过宴席,燃过百子鞭,鱼成龙吩咐各位师傅早早休息,明天凌晨丑时开工。大家都休息了,鱼成龙可没睡,他是操心前线战事,睡不着。此时前线的局势又变了,各路官军源源开赴河边,人数已是起义军的五六倍。鱼成龙知道,起义军必败无疑,要是自己去晚了,战事一结束就没有军功可拿了。现在他就盼着工程早早完工,早早上前线,早早立军功。
因为心里有事,鱼成龙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出帐遛个弯。这一遛就遛到了金刚墙工地,远远的,他看到两个人影在嘀嘀咕咕,看身形,一个是郭永春郭师傅,另一个竟是白公公。鱼成龙心里奇怪,这两人从来不说话的,现在怎么还聊得挺神秘?于是他悄悄走过去,想听听两人说什么。
这时,两人聊着聊着竟吵起来了,声音一大,鱼成龙听了个清清楚楚。白公公说:“你要是不听我安排,我就把你的秘方告诉鱼将军。那东西我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可是犯死罪的!”
郭永春声音低沉:“你提的要求,不合鲁班爷的规矩,我不能答应,至于秘方,你猜错了,和你想的不一样。”
鱼成龙还要往下听,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他忙冲了出去。只见白公公手拿一柄腰刀,正砍在郭永春的手腕上,郭永春捂着手正要理论,见鱼将军突然出现,他转身就跑,跑到马棚里跨上一匹快马跑出了工地。
白公公对鱼成龙呼喊一声:“你知道他往三合土里添的是啥东西吗?是胶粉!这种东西暂时会使金刚墙坚硬无比,但遇上水很快就会烂,这样就为盗墓贼留下机会了,看样子姓郭的多半就是个盗墓贼。还有,当年鱼彦章的大锤为什么砸不倒郭勤的墙?一定也是用了胶粉,你鱼家先人遭了暗算!”说罢,带了两名小太监,骑马追下去了。
鱼成龙半信半疑,他觉得郭师傅不像这样的人,想了想,也上马随后追赶。
郭永春逃的方向是他的家,长陵陵村。到家后,他进房匆匆拿了一样东西,又出门上马往长陵跑。鱼成龙和白公公一路追赶,到了长陵,眼看就要追上,却见郭永春在前面忽然下马,掀起地面上的一块石板,俯身钻进了下面的一个大洞。
鱼成龙和白公公赶紧下马,站在洞口往下一看,只见洞内四壁分布着金刚砖,看样子这是在长陵的金刚墙上打了洞,里面直通明成祖的陵墓!白公公对鱼成龙说:“你看,这个一定是盗洞,你不是一直想立功升迁吗?机会来了,盗墓贼在下面惊扰先皇遗体,只要你下去抓他上来,奇功一件啊!”
鱼成龙听着心动,当真下了马,点着一支火把跳下了地洞。不料他刚下去,就听白公公在洞外一声大喝:“给我堵住洞口!”随即和两个小太监合力移来一块巨石。
这时鱼成龙就听那两个小太监哈哈大笑,声音就像两只公鸭:“这下他不会再挡咱们的财路了!”他心里一惊,这声音好耳熟,分明就是当时胁迫郭永春搬家的那两个蒙面人!
四、糯米粉
鱼成龙被困在地洞里,眼见出口被堵,只好另找出路。他打着火把往里走,一路尘土飞扬,只能看个模模糊糊。忽然他碰到一件东西,猛抬头,顿时吓了一跳,眼前竟是一具直立的骷髅!
鱼成龙好歹是个将军,胆子还是有的,他举起火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骷髅靠着墙,所以才没有倒下。看骷髅头戴头盔,腰系佩刀,衣着装扮像是一个兵勇,鱼成龙注意到,那佩刀的刀把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鱼”字。鱼成龙不由纳闷,这兵勇也姓鱼?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吧?
正在奇怪,骷髅那边闪出一个人影,说道:“将军不必疑惑,这具遗体就是你的先祖鱼彦章!”
鱼成龙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先逃进洞里的郭永春。鱼成龙想到郭永春可能是盗墓贼,宝剑一晃抵住了他的胸膛。郭永春却没事人一样笑笑,说:“这个地洞是没有另外出口的,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何不先定下神来,听我说说你先祖的故事?”
鱼成龙闻言,暂时收起宝剑,问道:“听白公公说,我家先祖锤不倒第十堵金刚墙,死在工地上,他怎会出现在这个盗洞里?”
郭永春叹了口气,慢慢讲述起来。
原来两百年前,郭永春的先祖郭勤接到官府征召,去修金刚墙。郭勤和鱼彦章,一个泥瓦匠,一个守陵兵勇,本该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可没想到,修墙的那段日子里,两人一见如故,竟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郭勤知道,凭自己的手艺,砌好的墙有十成把握抵住鱼彦章的大锤,可鱼彦章是难得的猛将,一旦边寇来犯,他远比自己这个泥瓦匠重要得多。最后,郭勤竟然在使用的三合土中,大量掺入一种东西,以期墙软易倒,大锤能锤倒金刚墙。
郭永春说到这里,鱼成龙忍不住问道:“掺入了什么东西?”郭永春微微一笑:“是糯米粉。先祖郭勤本要用来做凉糕吃的,为救鱼彦章就匆匆掺了进去。”
鱼成龙点头,问:“这么说,鱼彦章锤倒金刚墙了?”
郭永春摇摇头道:“奇就奇在这里。砸墙的时候,不知为何,你家先祖只使了三分力,结果金刚墙没有倒,但也不是完好无损,金刚墙歪了!原来,那糯米粉具有比石灰还强的粘力,墙体竟然歪而不散。更邪乎的是,金刚墙外面填充着大量黄土山石,在压力作用下,歪斜的墙壁又缓缓复原,变成了标准的直线。”
鱼成龙闻言,啧啧称奇。郭永春继续说:“从此,我家先祖就悟出一个道理——修筑金刚墙时,要在粘合金刚砖的三合土中拌入糯米粉。”
鱼成龙点点头,道:“既然这样,这墙到底算锤倒没有呢?”
郭永春道:“当时在场的监工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这墙算击倒还是算没击倒,禀报后,成祖竟然下旨,两人同时释放!说起来,若是我家先祖郭勤不掺糯米浆,鱼彦章砸不倒金刚墙,自然死定了;若鱼彦章使出全力,未干透的金刚墙一定会倒,郭勤就活不了。幸而两人同时心存善念,这才一起免了祸。两人在工地喝完最后一顿酒,正要各奔东西时,鱼彦章突然跪倒在我家先祖面前!”
郭永春说,鱼彦章行此大礼,是想求郭勤一件大事。原来,鱼彦章之所以从将军贬为兵勇,是因为他和宫中一个女官私自相恋。他一心望求免罪,好和心上人团聚,这才奋力锤倒了九堵金刚墙,不料,在锤最后一堵金刚墙的前夜,鱼彦章得到消息,那女官已被成祖关入了地宫,陵墓竣工封闭之时,她就会被当做活人祭。鱼彦章绝望之下,心存死念,再加上郭勤和自己情同手足,因此才在锤墙时只使了三分力。
鱼彦章含泪对郭勤说,相恋的女官已怀有他的骨肉。他和女官相恋有罪,但孩子是无辜的,恳求郭勤带他挖开金刚墙,救出女官。郭勤本不想坏了鲁班爷的规矩,可又实在不忍心,当晚果真从自己刚砌的那段悄悄挖开了金刚墙,也就是现在这条地道,放鱼彦章进去救人。半个时辰后,女官安然救出,鱼彦章却被里面的机关所伤,死在了这条地道里。郭勤连夜把女官送到鱼氏一族,悄悄生下后代。因为这是灭九族的大罪,所以鱼氏家谱含糊其辞,郭永春明明知道详情,也始终不愿意提起,而鱼成龙自幼父母双亡,竟也没人和他提起先祖的这段传奇,直到现在生死关头,郭永春才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鱼成龙又有了疑问:“照你所说,金刚墙是可以挖开的,是不是因为墙里掺了糯米粉,就不结实了?”
郭永春摇摇头:“掺入糯米粉的金刚墙一旦干透,比单纯使用三合土还结实数倍。但是有句老话,一物降一物。”鱼成龙忙问这东西是什么,郭永春却笑道:“这是绝对不能说的,不合鲁班爷的第二条规矩,不然一旦传到盗墓贼耳中,那还了得!”
话虽这么说,郭永春却领鱼成龙回到被封的洞口,拿出个小瓶子来,慢慢淋到了四围的金刚砖上。刹那间,鱼成龙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知道方才郭永春回家拿的物件就是这个了。他不由说了声:“原来糯米金刚墙怕的是老陈醋……”
五、白蚂蚁
半个时辰后,金刚墙缝里的糯米浆逐渐软化,郭永春用刀撬起几块来,就能出入了。两人钻出地洞,此时天色已明,两人就一起去工地找白公公算账。鱼成龙百思不得其解,白公公为什么要对自己下黑手?
郭永春说,那天催逼自己搬家的两人确实是太监,等鱼成龙从后面追上来,这两人就低声威胁说,这事不得跟鱼将军提片言只字,只管去工地筑墙就是,不然他们会暗地里下黑手。至于和白公公的争吵,是因为白公公让他在最后合龙的时候,不要往金刚砖缝里放浆,修到半途要让墙塌掉。郭师傅断然拒绝,没想到白公公竟然拔刀伤人。
讲到这里,郭师傅也疑惑起来,他说,他的那帮徒弟也知道三合土里要掺糯米粉,掺上后金刚墙决不会塌,可他们从来没掺过。而主事的白公公,不但不督造建墙,反而要他把墙砌塌,这其中的缘由实在难以明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工地,一进大帐,鱼成龙就呼喝自己的亲兵,要他们把白公公抓起来。没想到四个亲兵上来,反把鱼成龙和郭永春绑上了。
这时白公公笑嘻嘻地进来,一脸得意:“鱼将军真是命大啊,居然逃出长陵地底,不过我已收买了你的亲兵,他们现在都听我的。我会向魏公公禀告,你伙同贼人郭永春,偷掘先皇陵墓,被我当场击杀!”
鱼成龙怒喝:“姓白的,我跟你有什么仇恨,要对我下此毒手?”
白公公还是一副笑模样:“咱们没仇,可是你这人太较真,有碍我的财路。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是我严令工匠们把墙修塌的,这样工程延期,上面就会不停地拨钱,这钱可有一大半落到我袋里啊!你想,我今儿修明儿塌,明儿修后儿再塌,这工地就是我的聚宝盆,可你偏偏要请老倔头郭永春,我就知道他不答应弄虚作假,这才提前让他搬家,可还是被你追上了。追就追上吧,不听话我大不了杀了他,可你不该提出查我的账!你看看现在,皇上一门心思在宫里做家具砌砖瓦,从魏公公到你的亲兵,大家不都是赶紧捞钱吗?你知道我为谋这个差事送了多少钱?只有你不识时务,老想着赶紧完工上前线——”
“住口!”鱼成龙一声断喝,“本将军只知道保家卫国,不知道贪财误事。”
白公公一听,嗤地笑了:“保家卫国?你是为了早早升官吧,你能比我强多少?”
这话一说,鱼成龙没词了,白公公喝令亲兵,把鱼成龙的衣甲袍带剥下,然后将两人拉到帐后杀了!亲兵依言,拉到后面正要开刀,忽然一声炮响,数不清的大汉冲进来,把亲兵砍翻在地,把鱼成龙和郭永春解救了。
来者不是别人,竟是攻破险阻、杀到此地的义军!白公公看得目瞪口呆,前线不是官军占优吗,怎么会这么快打过来?
义军首领不屑地一笑:“你们督造战船的官员偷工减料,用有白蚁的木板造了船底,结果前天晚上,两艘战船漏了水。漏水战船上的官兵还以为是义军从水下凿破了船,就呼起救来。这一喊不要紧,所有兵士都人心惶惶,不少军官竟然开始逃跑,我们见状一阵掩杀,就杀了过来!”
白公公闻言一声长叹,先皇打下的铁桶江山,竟被小小白蚁覆没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在自己只有等死了。忽然,他看见鱼成龙走进大帐,他不但没死还被松了绑,白公公忍不住叫喊起来:“他是这里负责修陵的将军,为什么放了他?”
义军首领露出狐疑的神色,说,他要是将军,为什么没有盔甲官服,还被你们绑起来了?白公公正要说话,被郭永春打断了:“你们别听他的,我俩都是工匠,因为得罪了这太监才被绑的,不信你们问问帐外的工匠。”工匠们其实早已对白公公不满,闻言都叫起来:“我们可以证明!”
鱼成龙和郭永春最后都被放出工地,随着工匠们往外走。这时外面旌旗招展,都是义军的旗帜。鱼成龙感叹不已,说先皇数百年基业,怎么落到这种地步,难道这就是气数使然?
一旁的郭永春闻言笑了,他说:“江山是被贪官污吏糟蹋的,跟气数有什么关系?战船毁于白蚁,‘生死锤’锻造的金刚墙毁于老陈醋,道理还不是一样?”
鱼成龙一声长叹,不知自己在这乱世还能做什么。郭永春大笑:“要不你就做个泥瓦匠吧,保证比那劳什子将军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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