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一位白发童子,身穿一袭蔚蓝法袍从巍峨雄壮的宫殿之内御风而出,法袍荡漾之下,仙风道骨。
高俫眼见此人的到来,瞪大了眼,后又嗤之以鼻道:“你这家伙,当真是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年轻小辈玩着偷换皮囊的把戏。”
面前这位白发童子,从头到脚,或许也就只有这一头的银光闪闪的白发是最真实的吧。
白发童子名叫白城,与高俫他们属于同一时代的人,也是一个有了上万年岁数的老家伙了,人称白老魔。
在那天地动荡之初,白城出力极大,一身杀伐之力,冠绝古今,一人占据一地将那骚动激烈的异族杀得胆寒心惊,这可谓是臭名远扬的影楼又能屹立万年而又不倒,白城的存在可谓是至关重要。
老实说若是没有特殊的理由,高俫断然是不愿意与这家伙交谈,对峙的。
白城不仅杀力惊人,而且精通推演一道,他稍稍掐指一算,微微皱眉点点头道:“此事是我影楼做事不周到,但你的徒儿已然无大碍,事后我自会做出赔偿,能否就此停住,不再追究下去?”
高俫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骂骂咧咧道:“现在是没事那是运气好的原因,一旦有事了呢?你也想要就此息事宁人?”
张缘一的情况,高俫仔细打听过,五脏六腑损伤严重,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就永绝于世了。
这为老不尊的家伙,什么事情都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高俫今天就是不想再纵容这个家伙,就是要让对方难堪!
白城虽说外貌上是一位童颜鹤发的白发童子模样,长相清纯,但是声音却没有改变,一开口就是沧桑悠远,倍感岁月沉淀。
他抬眸看向高俫,缓缓开口说道:“哦?你又想如何呢?”
且不说这件事情他确实是不知情的,就算是误杀了一位高俫的弟子又能够怎么样呢?
哪怕此人天赋极高,背景极深,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小人物,他堂堂影楼楼主,需要为了此人卑躬屈膝不成?
在他杀得异族胆寒震慑之时,这小家伙,乃至他的祖祖辈辈恐怕都还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呢!
高俫毫不畏惧直视白城道:“好啊!我看你是养尊处优许久许久,忘了这天下的规矩究竟是谁制定的了。终究是九官管束太少了!”
白城洁白如玉的小手一挥,海底轰隆隆作响,翻起惊涛海浪,他转过身去,声音冰冷道:“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了,我就要送客了。”
高俫虽然身在对方的老巢,打架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他做势勃然大怒,赤脚一跺!
深海之下的大地,地面塌陷而下,一道如同天堑般的巨大沟壑骤然出现,深达数十丈!
白城法袍飞舞,转身怒吼骂道:“当真要我大开杀戒!?”
这一声之下,牵动天地异动,整片海域的海水沸腾如滚烫的热水,一丛丛巨大的烟雾升腾而上,覆盖天地!
在临近这片海域的诸多百姓,见此异象,以为是有人做了什么天怨人愤的坏事,触怒了海神,引得对方要惩戒人间,纷纷跪地求饶大喊,“海神息怒,海神息怒!”
高俫无动于衷,望着对方微笑着说道:“你不想知道知道那个家伙的消息了吗?”
一听到此话,白城渐渐平息,身上的法袍缓缓展平留下,所有的异象也消失,退去。
能够让影楼楼主这般上心之人,也就只有那位已经叛逃出影楼的曾经的天字一号杀手。
白城眯着眼问道:“你有消息?”
高俫从袖子中取出那柄从崔家无意取得的影楼至宝青稞,随意把玩。
白城眼神一亮,隔空伸手,做势就要抢夺。
高俫手上微微用力,身形一转道:“我是没有消息,但是老爷子有。”
一听到老爷子,白城缓缓收回了手,高俫的面子不用在意,潮湖书院山长周如山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高俫开口说道:“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暗杀张缘一,我就找老爷子问问那家伙的消息。”
白城立刻摇头道:“此事不必再议了,影楼创立之初就有规矩,绝对不能透露委托人的消息。”
一个大宗门,若是没有一点做事的原则,那是十分可笑的,影楼的原则就是你出钱,我杀人,就是如此简单。
若是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将委托人的身份暴露出去,恐怕影楼这么多年的招牌就将全部打碎,也就不存在什么天下第一这一说法了。
高俫也只是想要试试运气罢了,倒不至于真的抱有什么幻想,他摇摇头道:“既然如此,那关于这把匕首的主人消息我也无可奉告了。”
白城眉头一皱,又不动神色地平息下来。
高俫继续说道:“我有要求,我那徒儿你们影楼之后绝对不能再出手暗杀!而且等事情了解了,我需要你们的赔偿!”
白城毫不犹豫道:“可!”
不去暗杀那很简单,他一道法旨即可,至于赔偿更是简单,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情。
高俫叹了一口气道:“唉,知道你这老顽固性子硬,肯定是套不出什么话的,果然就是这样了。”
他转身脚尖点地,缓缓升起,离开之前,望着白城嘲讽道:“你这家伙如今真是可笑,越来越不如曾经了。”
他说的是白城这副白发童子的躯体模样。
白城面不改色,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天人三衰,经历老年、中年、幼年,如今他已然是在最后一步了,等到此阶段一过,他的实力还会大涨一大截,若是时机掌握得当,夺得一个位置也不是不可。
他莫名对那位小子产生了兴趣,再次掐指稍稍推演一二。
过了许久,他眉心紧皱,莞尔一笑道:“张道灵的弟子,有趣!”
已经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位老朋友的消息了,现在终于还是浮出水面,果然是没有让他失望啊。
......
林泉国,白龙观。
作为林泉国正统道教中最大的道观,白龙观从创办之初就一直顺风顺水,虽说与林泉皇室闹过一些不愉快,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时光罢了,白龙观凭借自身强悍的实力,瞬间就扭转了局面,转亏为盈。
之后的白龙观更是一路高歌猛涨,直到成为林泉国之内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俨然一副江湖执牛耳的姿态。
可是白龙观尤不满足,正好这次借着选举武林盟主之位,想着再上一层楼,登上江湖共主的宝座。
但是白龙观毕竟是属于青城山敕令册封的道家正统门派,为了争夺一个武林盟主之位而凶形毕露,未免也太失了道家人的风度,为此白龙观没少被旁人指指点点。
只是可惜青城山天高皇帝远,一方面离着林泉国相距甚远,光是来来回回一趟就要许久的时辰,另一方面青城山敕令册封的门派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白龙观还真不是什么特例。
白龙观能够封正的原因,还是要属那位已故青城山下山天师的功劳。
相比于黑水山庄将山庄建在一座高大巍峨的高山之上,白龙观的道观就要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幽静的山林,潺潺的流水,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小径,通向远方,小路的尽头就是白龙观的道观之处。
清风流水,一片宁静祥和,仙家气不落窠臼。
在一座悠然的小亭之中,一位长相平和的年轻男子正在与一戴着黑色面具的神秘人对弈下棋,身边一位小道童端坐在两人之间,摇头晃脑。
谁能想到这位气质不凡,谈吐平易近人的年轻男子,就是白龙观这一代的观主李风华。
这位在林泉江湖位高权重的年轻人,抬手之间就是翻云覆雨的家伙,此刻却完全没有那份霸道气质,反倒让人感到无比亲近。
至于身边这位小道童,兴许是年纪小的原因,看不懂棋局又无法随意脱身,呆呆地望着棋局很快就来了困意,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倒去。
可是睡又睡不安稳,每当下定决心,死猪不怕开水烫沉沉睡去之时,李风华都会伸手将他扶住,小道童立马惊醒,没过多久又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了。
小道童的困倦满满,也丝毫不影响两人的落子如飞,李风华一心二用,依旧下得游刃有余。
面具神秘人下到一半,笑道:“你干脆让他好好睡一觉得了,干嘛这么折磨小家伙啊?”
李风华一边落子,一边回答道:“行也修道,坐也修道,我们道家人本就是为了与超脱凡人,困顿是凡人的忧虑,克服困顿也是修道的一部分。”
面具神秘人摇摇头,“我是不懂你们道家到底是什么想法,人家儒家不也一样困了就睡吗?不见得就比你们差了。”
三家之中,佛门清规戒律最多,而且极其严格,在乎超脱人的欲望,道家相对好一点,还在讲究随性而为,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以脱离人间生老病死为主,儒家则是积极入世,在待人待物上的规矩多而繁琐,却从未想过超脱人世痛苦。
三教之中,每一个教派都有自己的条条框框,却丝毫没有优劣之分,说到底只是各自所信奉的东西不同罢了。
李风华一步将面具神秘人的棋局绝杀,对方弃子投降。
他心平气和地回答道:“各自有各自的道理,讲不通也将不同,不必吹毛求疵来个合一。”
三教合一之人,向来过得艰难,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潮湖书院那位副山长一般,守得住本心,立得住根本。
李风华将棋局收复原本想着继续,对方却摆摆手显得意兴阑珊,面具神秘人起身道:“不来了,不来了,我也就是来看看你这边情况如何,抽空与你对弈两把,看来这下棋的手法还是不行啊。”
李风华笑道:“先生本就不是有闲情雅致来玩弄棋局之人,如此棋术已经很够了。”
对方笔直站立眺望小亭的远方,那里青山蔓延,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上面说了,限你三个月之内就将此间事务全部了解,殿时自然会有人与你接应。”
李风华眼神一凝,缓缓开口道:“这样啊,好。”
“至于那些所谓背叛的宗门,你不必理会,就算整个林泉国都与你白龙观为敌,都不足为惧。”
李风华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在下还是想要在这林泉好好立身的。”
只言片语之间,全然不怀疑对方的话语,好似这样也确实可以。
一旦与整个林泉为敌,恐怕就算是赢了天下,这民心也失得差不多了。
对方嘲讽道:“都能干出这种事了,我还真不信你是这般想法的。”
李风华无奈瑶瑶头,“真是让在下无地自容啊。”
面具神秘人不太愿意与这人在这里虚以为蛇,冷笑一声,悄声离开了。
待对方离开许久,李风华将小道童放平,这个一直恍恍惚惚与睡魔做煎熬的家伙总算是得以好好休息一次了。
李风华起身,下一刻瞬间消失!
小亭之内独留一局收复的棋局和酣睡的小道童。
李风华再次现身,出现在一座幽深的水牢之内,水牢深不见底,寒冷彻骨,幽静的滴水声滴答滴答,让人不寒而栗。
李风华虽然看似走路慢慢悠悠,实则缩地成寸,速度极快,转眼就到达了水牢底部。
在水牢最深处,一位衣着褴褛,披头散发的男子被人用两根巨大的漆黑铁链捆绑住手臂,悬吊在半空中。
那位面相凄惨的男子,眼神晦暗,气息奄奄,听到李风华到来的脚步声,微微抬眸,语气平淡道:“你怎么来了?”
李风华大手一挥,铁链退去,男子应声落下,跌落到地面之上,他稍稍捋了捋对方乱糟糟的头发,缓缓说道:“这不是怕你过得不舒服,所以来看看你嘛。”
他蹲下身子在对方的耳畔,轻轻说道:“毕竟,你死了,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落魄男子原本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如今被李风华将乱发往后撩去,这才让人看清面容,在面貌上竟然与李风华有八分的相像。
若不是受限于身上的邋遢状态,还有疲倦的神态,恐怕这两分也足以弥补,两人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
瘫倒在地,仿佛任人宰割的落魄男子,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极细极细的匕首,猛地向李风华心口刺去!
李风华身形一转,一记手刀向下猛地一砍!
“啊!”落魄男子手臂吃痛之下,轨迹偏转,手中刀却没有松开。
他一咬牙,竟然借力顺着轨迹往后偏,刀尖笔直朝向自己,猛然刺去!
“滴答!滴答!”一声声血液低落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水牢之内,清晰入耳。
但是这一刀却并没有如愿刺入自己的胸口,反而被李风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匕首刺穿手掌,鲜血直流。
李风华眼神阴沉,对于手上的伤势浑然不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眸,面色嘲讽,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的想法吗?毕竟我就是你啊!”
白龙观观主李风华,曾经闭关修行以求破镜,十数年毫无音讯,代表着修行者生命气息的那道本命火烛多次熄灭复燃,直到最终一次熄灭之后,再未复燃。
期间无数弟子长老冒着决不能打扰闭关者修行的大忌,尝试呼唤李风华,可是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观主破镜失败,已然归墟之时,那位年纪轻轻的观主竟然破镜出关,本命火烛也奇迹般地复燃,所有人大喜过望。
可是没有人知道,李风华在多次破镜失败之后,自知无望再上一层楼,所以铤而走险走了一步险棋。
破镜的最重要一步是要摆脱心魔的困扰,战胜心魔,可他每每与心魔斗争之时,都难如登天,几次三番失败告终,这也是为何本命火烛多次熄灭又复燃的原因。
所以他回想起他偶然间得到的一门道法,这门道法十分深奥,且神奇,竟然可以将心魔剥离出来,相当于在破镜一事上完全无视规则,以偷天换日的手段升境。
一开始李风华还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简单尝试一番,结果当真能成!
可是就在他即将成功破境之时,意外发生了。
原本被他剥离出来的心魔,伺机而动,反客为主,竟然开始与他抢夺这具躯体的主导权,经过几番争夺之后,李风华终究是不敌心魔败下阵来,他被拘押在心神之内,永不见天日。
不仅如此,这心魔不知从哪里来的手段,竟然打造了一具与他本尊一般无二的躯体,心魔附身在另一个“李风华”身上,他虽然重新占据了控制权,可却永远失去了法力,成为了一个连死都难的废人。
而那具心魔,则是以他的身份在白龙观兴风作浪,主持大局。
自从心魔与他不再共同占据身体之时,李风华自知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心魔就将永远地摆脱他的控制,永永远远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白龙观观主李风华。
现在他没了法力,当然不可能是心魔的对手,只能在心魔与他还不能彻底断开联系之时,选择自杀,来个鱼死网破!
可惜,终究是实力相差太大,没有成功。
而且心魔与他毕竟是同出一脉,对于他心中所想,一清二楚,稍稍念头一起,就会被察觉到。
李风华猛地一脚将落魄男子踹翻在地,整个人飞出去数丈之远,一路拖曳起一地的灰尘,直到撞上冷冰冰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落魄男子捂着被李风华吹到的小腹,蜷曲在地,面色痛苦而狰狞,大口喘气,呕血不止!
李风华身心再次消失,出现在落魄男子的面前,大手猛地一抓,将他的头发扯起,笑道:“你想要死?有没有问过我的同意呢?”
他五指成爪,死死捏紧对方的头颅,然后快速起身,大手一抡,拎着头颅就往墙壁上猛地砸去!
用力之大,以至于落魄男子的脸面整个被镶嵌进墙壁之内,就连喘息都做不到!
虽然李风华下手极其狠辣,却分寸把握得极好,永远也不会伤到对方的根本,一切点到为止。
这场惨绝人寰的虐待又持续了许久,李风华终于是停下了动作。
而此刻的落魄男子,仰面瘫倒在地,五官都近乎模糊,满脸的伤势,处处是分离的血肉,地面之上,皆是血迹斑斑。
李风华蹲下身子,将一枚丹药塞进对方的嘴里,落魄男子却始终不肯咽下去。
他眉头微皱,有些不悦,沉声道:“给我咽下去!”
落魄男子无动于衷,李风华突然没了耐心,一拳砸在对方的心口之上,落魄男子吃痛之下,张开了嘴,丹药顺势进入胃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风华挥了挥手,先前那两道漆黑的铁链凭空出现,如同两条巨蟒一般,顺着地面缓缓爬上落魄男子的手臂,将他再次拉扯向上,悬挂在半空之中。
李风华望着这位奄奄一息的落魄男子,阴恻恻地笑道:“你放心,你的白龙观我会帮你好好看管的。”
落魄男子艰难地抬头,猛地吐了一口痰,李风华稍稍一偏,轻松躲过。
他稍稍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笑意玩味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潮湖书院的人也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让白龙观来个以死相拼,保住尊严呢?”
落魄男子痛苦地抬起头,眼神恐怖道:“你这个孽障,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李风华却不以为然,哈哈大笑,“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现在的你还是多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吧!”
“你不得好死!”
深邃的水牢之内,恐怖的声音回荡在其中,久久不散!
李风华走出水牢,外面阳光明媚,他伸了个懒腰,如沐春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