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在与人的关系中、特别是两性关系中,聂长欢惯来对方进一步她进三步,但对方若是退一步、她便要退十步的。
所以那种多余的感觉一冒出来,她立刻就转身要走。
但傅行野看见了她:“聂长欢。”
听见他在楚颜面前连名带姓地叫自己,聂长欢心头一涩,本想假装听不见的,但她心里记挂着傅行野受了伤,实在做不出来直接走掉,就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转过身。
但她刚才的行为已经出卖了她,楚颜立刻走过来挽住她手臂,将她带到了傅行野跟前后,跟傅行野比划了下就笑着出去了。
聂长欢想叫住她,但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这样一来,倒像是她在发脾气赶人似的。
等楚颜走出病房并带上门后,傅行野才从门口收回视线。
聂长欢的目光与他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微眯了眯眼,聂长欢撇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聂长欢觉得自己与傅行野之间像是隔了什么东西,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在厕所发生的事情,还是因为楚颜。
聂长欢这才猛然想起,之前成釜和陈焰川提过的颜颜,大概就是这位楚颜。
想到楚颜,聂长欢回想起自己与她相识的点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甚至开始不喜欢楚颜,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莫名其妙,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
所以她实在忍不住开口说话时,就很努力地笑着、像是随口一提似的:“我还以为我和楚颜是先认识的,没想到你们是故交。”
傅行野看了她一眼。
聂长欢有些懊恼自己这样,但话已出口,她还是希望借此挑开话题,想听听傅行野怎么介绍和界定他与楚颜的关系。
可傅行野只嗯了声,反而问她:“刚才去哪儿了?”
聂长欢一愣。
因为之前撞上了唐斯淮,她就把自己怀孕的事给短暂地忘了,现在被傅行野一问,她猛然想起这回事,心跳像是暂停了下,那种复杂但更多的是茫然的心情瞬间就又涌了上来。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犹豫了下,说:“我有件事……”
“忘了告诉你,唐斯淮醒了。”傅行野说这话时,没看她,低垂的眼眸深处,是深暗难测的幽光。
他是故意不告诉她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提过唐斯淮,他也就不想在她面前提起。
他现在不想别的男人分走聂长欢的心,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小心思,也不愿意。
他怕聂长欢知道这个消息,会又不得已的跟唐斯淮有牵扯。
但是今天,既然自己被楚颜送到了这家有唐斯淮在的医院,他害怕又出现上次那样因为隐瞒而造成的误会波折,索性自己先说了。
但说完,他等了两秒钟,没等到聂长欢的回应,他还是抬头去看她。
他本以为聂长欢会生气,毕竟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一句忘了就能遮掩过去的。
聂长欢抿住唇,没有继续刚才那句话,反而坦诚地说:“刚才在走廊,我碰见他了。”
傅行野心头一松,但紧跟着却又沉了下去。
他面沉如水,想问两人相见的细节,又被理智拉扯着。
聂长欢此刻何尝不是如此,想知道他和楚颜的关系渊源,但刚才被打断了,也不好再挑起与楚颜有关的话题。
两人彼此沉默着,最后还是傅行野问:“你刚才准备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大事,被你打断我就忘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聂长欢其实没忘,但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只是用验孕棒测了下,连医生都说并不保证百分百准确,贸然说出来,万一最后没有怀孕,岂不是尴尬。
再者,这会儿冷静下来,她骨子里的闺阁女子的道德观就冒了出来。
未婚先孕,可是名节尽损之事,又怎么可以不以为耻反而大肆宣扬呢。
想到这里,她又羞又悔,哪里还肯再说这件事。
她怕傅行野追问,没敢贸然提厕所那件事,只是问他:“伤口还痛吗?”
傅行野哪里是怕痛的人,可看着聂长欢担忧的眼神,他嗯了声。
聂长欢立刻紧张起来,在床沿坐下,伸过双手就要去拉他的手来看。
傅行野垂眸去看,眼神立刻就变了。
聂长欢见他反而握住自己的手,眼睫颤了下,赶紧说:“没事,只是小伤口,擦点药就好了。”
傅行野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词,只是过了好久以后才哑声问她:“这伤,是我……弄的?”
经历了厕所那事,聂长欢也猜到傅行野大概是有什么心理障碍,而之前谭明雅要她转送的那个“礼物”,大概是一个能轻易刺激他的旧物。
虽然她不明白傅行野跟他母亲谭明雅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她也很想知道,傅行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同时她很清楚地知道,她是断然不能再提与之相关的一切,所以压下了自己所有的好奇心,只一个劲儿说自己已看过医生、说自己没关系。
傅行野捏着她的手,眼眶又慢慢红了。
聂长欢很怕他又变成之前的模样,立刻用没别捏住的一只手去拿自己的包包、想要拿手机给陈焰川打电话。
可她太紧张了、加上距离原因,她拉包包的时候,碰掉了旁边的水杯。
水杯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并不算响的撞击音,然后下一秒,楚颜就一脸紧张地跑了进来。
她越过聂长欢,急得又开始用那种沙哑枯老的声音喊傅行野:“小野哥哥,小野哥哥?”
傅行野慢慢抬头,看见楚颜的脸后,猩红的眼眶里的暴虐慢慢消退。
聂长欢站在一边,完全参与不进去,便转身去外面叫了医生进来。
在医生给傅行野做检查评估的时候,聂长欢和楚颜都等在了病房外面。
聂长欢心里很乱,靠着墙站着。
楚颜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她的手臂,将手机递给她看。
她说:我会说话的事情,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聂长欢看完她打的字,又去看她。
楚颜立刻收回手机,又打了一行字:我的声音太难听了,我怕吓到别人,也怕……别人笑话我,疏离我。
聂长欢看到这行字,没忍住:“可你已经在傅行野面前说过话了呀。”
楚颜抿唇笑笑,低着头打完字、朝她举起手机时依旧笑着,但是那笑里有很明显的笃定与从容。
聂长欢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她说:没关系,小野哥哥不会害怕、也不会因此疏离我。
这份信任与坦然,让聂长欢的心沉了下去。
但她还抱着一线希望,问楚颜:“为什么?”
楚颜像是被问得茫然了,微微偏头看了聂长欢一眼。
聂长欢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也知道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
但她没吭声,等着答案。
楚颜想了下,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种感觉哎。
聂长欢笑笑,楚颜收回手机,垫着脚透过门上没有拉帘的玻璃小窗往里望了眼,然后挺惊喜拉了拉聂长欢的衣袖,示意她看里面。
聂长欢收了心思去看,看见傅行野似乎已经恢复情绪了,正挺平静地跟医生说话。
见医生往外来,聂长欢开门想进去,却再次被楚颜拉住。
楚颜嘱咐她:千万不要再跟小野哥哥提以前的事和人了。最重要的是,不要再给他送那样的礼物了。拜托你啦,长欢妹妹。
看到长欢妹妹,聂长欢微挑了挑眉。
楚颜忙又说:我好像比你大一岁,可以叫你妹妹吗?
聂长欢不置可否,只弯了弯唇:“我知道了。”
这是在回答她之前的要求。
楚颜开心且感激的拉了拉她的手。
聂长欢心里很不舒服,憋闷得厉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后跟她说:“你先进去吧,我去一趟厕所。”
楚颜点点头,说:那你快点回来哦,等会儿爷爷和外婆都会过来看小野哥哥。
爷爷和外婆。
聂长欢盯着她打的这两个称呼看了两秒,想到陈心岚,刚才沉闷的心情反而松了松。
陈心岚既然一力主导她和傅行野订婚,那么就是认可她和傅行野的关系的。
也许,楚颜就只是傅行野的亲戚呢?
聂长欢在门口站了会儿,正准备去卫生间,就看见陈焰川引着陈心岚和一位坐轮椅的老人往这边来了。
陈心岚老远就看见了她,立刻朝她露出慈爱的笑容。
聂长欢发自真心地笑起来,朝他们迎了两步。
陈心岚立刻捉住聂长欢的手:“长欢,咱祖孙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哟,你这手是怎么了?快让外婆看看!”
见陈心岚这么紧张,聂长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那位老人。
恰好对上那老人藏在镜片后的、如鹰一般地审视目光。
聂长欢恭敬地打招呼:“爷爷,您好。”
这应该是傅行野的爷爷。
傅震只点了点头,就跟陈心岚说:“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进去看看行野。”
陈心岚像是听不见他说话,只拉着聂长欢受伤的手,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看过医生了没有?你是娇贵的女孩子,可不能掉以轻心!”
轮椅上的傅震摇了摇头,让陈焰川推着自己去病房。
这时,楚颜听到动静从病房出来,看到轮椅上的傅震,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但随即却一瘪嘴,眼泪掉了下来。
傅震也是立刻就坐直了身体,喊了声:“颜颜。”
楚颜抹了把眼泪,快步走到傅震面前,直接在他面前跪下,一双不停往外滚眼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傅震,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傅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却是柔着声音责怪道:“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叫爷爷担心得不得了,怎么现在连声爷爷也不肯叫了?”
楚颜垂下眼睛,眼泪却滚得更凶了。
傅震想起自己之前让人查到的那些消息,不由心惊:“你的嗓子……当真坏了?”
楚颜极轻地点了下头,但她马上又努力扬起笑脸,打字给傅震看:爷爷,咱们进去看小野哥哥吧。他要是看见您和外婆,肯定很高兴!
傅震心疼地在楚颜肩头拍了拍:“好孩子,你来替爷爷推轮椅。”
楚颜重重点头,一秒开怀地站起身。
等他们走了,陈心岚才哼了声。
聂长欢第一次见好脾气又慈爱的陈心岚这样,忍不住去看她。
陈心岚面色难看,莫名地说了句:“你放心,只要外婆还在一天,那个老不死的就不敢欺负到你头上。”
一句话,给傅震对聂长欢的态度定了调。
于是聂长欢就知道,傅震并不只是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许是完全反对她和傅行野的。
这时候,聂长欢还以为傅震是在意门当户对所以才看不上她。
陈心岚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给聂长欢无形加了心理负担,于是马上拉起她的手也进了病房,还一边跟她聊订婚的安排。
“礼服已经做好了,改天就空运回来,你们试试,做的不如意的,再拿回去改。”陈心岚是知道聂长欢去国外那几天不怎么习惯和舒服的,所以就没安排她和傅行野直接出国去试。
病房里的傅震听到订婚的事,没接话也没起波澜,只继续跟傅行野聊刚才的话题。
他看起来很高兴:“其实半个月前我就收到颜颜已经回鲸城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确认,怕你白高兴,就没告诉你。”
傅行野自聂长欢进来后,眼神就时不时黏在聂长欢身上。
等傅震说完了,他用下巴点了点站在陈心岚身侧的聂长欢:“小结巴,过来跟爷爷打招呼。”
他很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聂长欢微微怔愣了下,立刻乖巧恭敬地又喊了声“爷爷”。
傅震的反应与之前一样,只是点了点头,只是神情比刚才要温和一些。
然后,楚颜立刻用手机打字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爷爷的时候,爷爷也是这么严肃,搞的我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点害怕见到爷爷呢。
傅震耐心地等她打完,看完后愉悦开怀地哈哈一笑。
傅行野也像是因为她这话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也隔着露出笑容。
聂长欢静静地站在一边,尽管她也有办法强行融入进去,但她就是不想。
陈心岚暗暗地叹了口气,柔声跟她说:“长欢,外婆想去一趟洗手间,你陪外婆走一趟?”
聂长欢点点头,跟着陈心岚出了病房。
傅行野去看聂长欢的时候,楚颜也跟着望了一眼,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又打字给傅震看。
陈心岚为了不让聂长欢多心,真的去了一趟洗手间,只是出来后,又让聂长欢陪着自己说了会儿话,估摸着傅震那老头子走了,才带着聂长欢重新回了病房。
病房里,只有陈焰川在陪着傅行野。
陈心岚气傅行野一直瞒着自己,没说两句话就要走,聂长欢便又陪着陈心岚去停车坪。
车子要开走之前,陈心岚想了想,跟聂长欢说:“长欢,楚颜就是行野的妹妹,只是失踪了几年,所以傅家的人对她的感情就不一样了些。”
聂长欢下意识地想问,那为什么楚颜不姓傅,但陈心岚都解释到这份儿上了,她也几乎释怀了,展颜笑着跟陈心岚道别。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哪怕几乎是随时都能在傅行野的病房看见楚颜,聂长欢心里也是释然的。
只是,聂长欢已经开学了,而且她刚过了特招生面试、又要准备成为阎潇锋私人子弟的入门作品,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忙,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跑医院了。
但楚颜一直在。
这天,聂长欢在学校的专业画室里完成了一幅新画,正在收拾工具,柳菲菲从外面进来。
她欲言又止的,聂长欢也就稳着不问她。
最后柳菲菲憋不住了:“长欢,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聂长欢挑眉:“要我假装很有钱,然后借一点学费给谢兰沉?”
“……”柳菲菲扭捏地别开脸,“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愿不愿意嘛?”
“不愿意。”聂长欢顿了顿,“我前几天看见他在路边帮人画肖像,应该也会接一些其他的作品来画,不知道你家或者你需不需要让人采购一批装饰画?”
听说谢兰沉很全才,不止擅长国画,也很擅长工笔和雕塑。
柳菲菲眼睛亮了亮,做作地哼了声:“不愿意帮我算了,那就让他借不到钱、上不成学吧。”
聂长欢笑,看了眼时间,准备收拾好就直接去医院看傅行野。
但她想到什么,叫住了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的柳菲菲。
“菲菲,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柳菲菲想都没想:“好呀!”
可真正到了地方后,柳菲菲全身都在抗拒,不肯进去,特别小声地问聂长欢:“长欢,你突然来这里干什么?你看好多人都在打量我们,我觉得有点尴尬。”
聂长欢也觉得尴尬,但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劝柳菲菲:“很快的,你就陪我进去嘛,我一个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