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楚颜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追着傅行野的背影出去,可是眼看就要追上了,她又突然害怕了,脊背死死地抵着门框,就那么看着傅行野走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框太凉,一股刺骨的凉意从她的脊背蔓延开来,惊得她又恍然站直身体。
她浑浑噩噩地关了门,神志不清地走到沙发边上,却不坐下去,就那么站着。
直到好久以后,她才慢慢回神,然后想起刚才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
她猛地从自己包包里翻出手机,哆嗦着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有屁就放。”
听到这满是不耐烦的声音,楚颜一直怦怦乱跳的心反而起异地安静了下来。
她眼睛一酸:“哥,你在哪儿啊?”
“你管我?”电话那头的楚郁桥顿了下,“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别打扰我睡觉!”
楚颜的眼泪滚出来:“哥,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楚郁桥就笑了:“老子对你还不够好?你这些年做的那些……”
“好了,不说这个了!”楚颜立刻打断他,“哥,你能不能回鲸城一趟?”
楚郁桥那边沉默了。
楚颜心里打鼓,但最后一咬牙,试探着喊了声“哥哥”。
“回来干什么?难不成我的好妹妹还想念我了不成?我记得你小时候住在傅家,一直以我为耻来着。”
“……”楚颜咽了口唾沫,“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着?而且我就不能想你吗,我……”
“楚颜。如果是因为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卖掉柳铮却最终暴露了自己,现在想让我回来替你顶罪,你最好直说。否则你哥哥我,可是会生气的。你知道你这个哥哥,一旦心情不好了,那是连亲妹妹也不认的。”
他说的轻松加随意,好像在开玩笑似的,可楚颜却听出一身冷汗。
楚颜知道,自己与这个哥哥的唯一感情联系,就是她每年利用傅太太这个名头到处笼络来的钱财。楚颜算过,这五年以来,她每年打给楚郁桥的钱,至少在五千万左右。
五千万啊。
楚颜自己,每年的花销最多也不过几百万。
所以楚颜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如果你出来帮我顶罪,我可以……可以把我的全部积蓄都给你。”
楚郁桥没说话。
楚颜心内觉得嘲讽,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继续道:“我这两年存了三千万,还有一些可以折旧的珠宝,加起来应该有四千万。”
说是存,都不恰当。只有楚颜自己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楚郁桥轻声一笑:“行啊,成交。”
楚颜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转瞬却心疼得难以复加。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所有人包括傅行野都可以查到之前绑架柳铮的那些人跟她有牵连,但是绝对都拿不到证据,而且一旦楚郁桥出来认罪,那么她就完全可以撇清关系了。
楚颜想到什么,又赶紧加了句:“但是你自己突然站出来认罪,那就太欲盖弥彰了。这样吧,你之前不是说过对聂长欢有兴趣么,她现在回来了,你不如去跟她见见?”
……
傅行野从酒店出来后,到处都找了圈,却没看到聂长欢,就知道她肯定是自己打车离开了。
他低头摸了根烟出来,毫不犹豫地点上。
却没有压下他心头脑海的旖旎,全是之前在酒店门口吻聂长欢的感觉和她身体紧绷眼睫却不住颤动的画面。
他狠狠抽了口烟,缭绕的烟雾升腾而起的时候,他脉动长腿,走向自己的车子。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再去聂长欢那里,但他偏头时看见聂长欢遗落在自己车上的那双平底家居拖鞋,瞬间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好好养一大一小两个公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车头一转,就往集团公司去了。
自从傅震去世后将集团交给傅行野后,傅行野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混吃等死,头两年几乎完全是陈焰川在打理。陈焰川的工作能力卓绝,所以那两年大成集团非但没有呈现败落之态,反而出现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
所以傅行野把陈焰川赶走了。
后面这三年,大成集团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不过是仗着之前几十年的雄浑基底在苟延残喘。因此,傅行野也几次差点被集团董事会给联名罢免,最后都是陈心岚联合陈台力挽狂澜保住了他的位置、勉强稳住局势。
所有人都断言,大成最多再拖个两年,傅震的一生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原本,傅行野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可如今么……
他又想起那张照片,然后想象了下自己也被加入进去的模样,菲薄的唇就忍不住扬的挺高。
转眼,他就到了集团。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前台的秘书像是见了鬼似的,惊讶地看着他:“傅总,您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这都下午三四点了,按照往常,傅行野早该下班了。
傅行野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秘书立刻低下头:“对不起傅总,您……您需要咖啡还是浓茶?”
“不必了。让彭江舟到了我办公室来。”
秘书有些为难,但不敢磨磨唧唧的,于是低着头说:“彭助理不在。”
傅行野脚步一顿,秘书赶紧道:“彭助理出去给您日常用品和衣服了,他说你过段时间要搬到言城去住,应该需要这些东西,所以要提前备好。”
“……”傅行野,“打电话让他滚回来。对了,把最近积压的文件全部搬到我办公室。”
“啊?……哦!我这就去!”
……
聂长欢回到言城家里的时候,彭江舟刚好也运着一车东西到了。
迎面撞上聂长欢,彭江舟这个恋爱脑助理还挺不好意思的,嘿嘿地傻笑了几声:“聂小姐,这都是我们傅总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我看你这里也没有,为防不方便,我就……嘿嘿嘿……哎,我们傅总出去了?”
聂长欢看着那一堆的男士用品:“这都是傅行野让你买过来的?”
“啊,当然……”彭江舟顿了下,为了表现出傅行野要赖在这里、在乎聂长欢的决心,马上改口,“对啊,傅总他不是打算后面一直住在这里么?”
聂长欢深看了眼彭江舟,最后淡淡一笑:“你把东西运回去吧,你们傅总不会再来了。”
说完,聂长欢直接将彭江舟关在了门外。
彭江舟愣了愣,转头就想给傅行野打电话,结果发现自己的手机之前被自己给放在车上了。
他一解锁手机屏幕,发现将近十来个来自于秘书室的电话,想了想,还是赶紧拨了回去。
“彭助理,你终于接电话了!”前台秘书在电话那头一副快急死了吓死了的语气,“傅总已经在办公室坐了快两个小时了,你别买东西了,赶紧回来吧,我总觉得傅总今天特别奇怪!”
说完,也不等彭江舟有反应,立刻挂了电话。
彭江舟看着门口一堆的东西又看看手机通话记录,最后连东西也顾不上了,急忙开车往公司赶。
等彭江舟走了,素姨打开门,看着门口那一堆东西,有些忐忑地问聂长欢:“这些东西咱们是收起来,还是……扔了?不过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挺贵,扔了怪可惜的。”
聂长欢将换下的高跟鞋放进柜子里,双脚踩进平底拖鞋后往楼上走:“扔了,垃圾没必要留着。”
果然如聂长欢所料,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傅行野再未出现过。
聂长欢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沙容打电话问了情况后,说是手上的单子积压的挺多了,让聂长欢赶紧开工。
“不过之前的那些你都先放一放,最近我接了个大订单,我待会儿把要求发给你,你先完成这个订单。”
听着沙容的话,聂长欢回忆起自己之前认识的其他画家。
那些画家都说,画画是为了表达自己,是为了抒发自己,所以他们的每一幅作品都是由情而生。不像她聂长欢,最开始选择学习画画,就不过是因为自己擅长。后面跟沙容成为师徒关系后,她画画,更是完全为了画而画。
她的画,早已是商业的东西了。
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资格怨怪任何人,也没有资格矫情。
所以在沙容把具体要求发过来以后,聂长欢就到了三楼的工作室,开始构思。
在正式落笔之前,聂长欢习惯先用铅笔勾勒出大致轮廓和自己会在这幅画上需要侧重表达的东西。
于是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一点多钟,连素姨给她送上来的晚饭,她都忘了吃。
外面已经全黑了,因为是冬夜,那黑里更是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冷锐。
聂长欢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再睁开时她站起身就想下楼,结果刚起身,她就猛然站住不动了。
楚郁桥窝在沙发里,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聂长欢看清他的脸,身体反而放松了些,但她只是遥遥地望着他,没说话。
楚郁桥心头对聂长欢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以为她还是那个娇软善良又胆子小的小姑娘,现在被她这样用冷冰冰的眼神望着,倒还先不习惯了。
他朝她挑了挑下巴:“五年不见,不跟我打个招呼啊?”
“不请自来的人,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跟你打招呼?”聂长欢往他走了两步,一句废话也没有,“而且你今天来,不是来替楚颜办事的吗,大概也没什么心情跟我寒暄。”
楚郁桥蓦然睁大眼睛,眼底染上一层奇异的光彩。
他甚至站起身,围着聂长欢转了两圈,最后一歪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聂长欢扯扯唇,没回答。
但是前几天她才跟楚颜正面交锋,转眼楚郁桥就出现在她房间里,一切都未免太凑效了。这前后的因果关系,还用细想吗?
而且之前唐斯淮就说过,楚颜用的那些人,全是楚郁桥留给她的。
见聂长欢不回答,楚郁桥反而越发地被勾起了兴趣:“聂长欢你是个宝藏女孩儿啊,我发现从我最开始认识你到现在,你是真的在变得越来越聪明,而不是越来越蠢。”
“……”聂长欢转身,看着他的眼睛问,“时间不早了,有话直说不可以吗?”
楚郁桥原本来这里单纯就是为了楚颜手里的那笔钱,可现下见到聂长欢,他突然就觉得有趣,生出了别的打算。
五年过去了,他还是像当年一样,不用细看就知道他是一个纯种疯子。
所以当他歪着头笑着跟聂长欢说“如果我没猜错,你目前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这个别墅里”这句话的时候,聂长欢顿时脊背生寒,是相信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但她仍旧稳着。
楚郁桥看着她强撑的样子,低低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都笑弯了腰。
“笑完了吗?”
楚郁桥摆摆手,缓了会儿才停下来:“小欢欢,你刚也说了,这天已经很晚了,而且还这么冷。你不会忍心直接把我赶出去吧?”
聂长欢半点犹豫都没有:“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收拾客房。”
“哎,一起啊。”
聂长欢没理他,兀自往楼下走,可楚郁桥的脚步声就在身后,而且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黏在自己身上,像一条阴冷的毒蛇般。
好不容易走到了客房,她才想起这间房彭江舟才睡过,没有在收拾的必要,就松了口气,没有进去,侧身站在门口:“就这间,里面有单独的卫浴,你早点休息。”
楚郁桥往房间里瞥了眼,末了吊儿郎当地往里走,在经过聂长欢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往聂长欢凑了凑,似乎是闻了下她身上的味道。
聂长欢心头升起一股恶寒,但面上波澜不惊。
最后楚郁桥自己退开了,他看着聂长欢的脸叹了口气:“聂长欢,你以为你变得更强了,其实并没有。因为只要你还有软肋,你就永远都不是楚颜那家伙的对手。”
听到这句,聂长欢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但转瞬她笑了笑:“但是,你妹妹楚颜现在不也有软肋吗?而且她的软肋现在还那么小,拿捏起来反而更容易。”
楚郁桥一愣,但转瞬他摇摇头:“啧啧,你就嘴硬吧。”
在楚郁桥往里走的时候,聂长欢又叫住他:“她让你出来顶罪,让你办这些事,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聂长欢的本意不过是想离间一下楚颜和楚郁桥,但没想到楚郁桥伸出四根手指:“四千万,是不是很多?”
“那我给你五千万,你以后……”
“你没钱。”楚郁桥怜悯般地看着聂长欢,“小欢欢,别想骗你的郁桥哥哥,你的钱,都拿来养孩子了。”
聂长欢垂了垂眼睛,转身离开。
楚郁桥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觉得心头某个地方痒了下,他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聂长欢正准备关门,房门却被楚郁桥用脚抵住,然后楚郁桥狠狠一推,用门板将聂长欢撞出去几步以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聂长欢的房间,四处打量,然后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墙上的那张照片上。
“哟,除了柳铮,你还有个妹妹?”
“……”聂长欢心头狂跳,但她冷眼看着楚郁桥,“出去。”
楚郁桥看看聂长欢,又去看墙上的照片,然后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我查!我说这个小女孩儿怎么一眼看过去那么眼熟呢!原来是长得像傅行野!这不会是……我查!!这劲爆大新闻,我要告诉我那傻妹妹,她今晚又得睡不着觉了!”
到这里,聂长欢觉得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干脆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楚郁桥在自己的房间里溜达,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然后目送着百无聊赖的他出去。
她等楚郁桥回了客房,没有再呆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柳铮的房间。
家里有楚郁桥这个疯子在,她得守着柳铮。
看着柳铮熟睡的脸庞,聂长欢回想起自己这五年来的所有努力,再想到如今这一切,越来越觉得一切都像是个笑话,她自己之前的自信和狂妄更像是笑话。
她以为她可以,可其实她根本不行。
柳铮已经差点出事了,她再不能让好好也身陷险境了。
哪怕心头千个万个不愿意,但是这一刻,聂长欢为了柳铮和好好的安危,还是最终妥协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捏着自己的手机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可电话刚一拨通,她就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于是又立刻挂断了。
她闭了闭眼睛,决定先熬过这一晚再说,但当她转身准备走回床边的时候,蓦然看见自己别墅大门外好像停了辆车。
因为刚才车前灯亮了下,然后隐约听见车门摔上的声音,再然后一个修长的人影翻过她的围墙,下墙的时候似乎还摔了一跤,但他迅速爬起来,动作极快地朝别墅跑过来。
聂长欢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屋檐,才有些愣地回过神来。
心脏突然砰砰地狂跳起来。
她捏着手机犹疑了下,随后她朝房门跑去,猛地拉开房门朝楼梯口看去。
一头乱发的傅行野还喘着粗气。
他平复了下,走到聂长欢面前停下。
他笑:“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