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二女夜聊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No. 1 九月一号，早上六点四十，兰庭中学大门前。 也许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小姑娘白露看着“兰庭中学”这四个烫金色大字，精神有点恍惚，脑海中的思绪也在不知不觉间飘到了几个月前。 那时候的她，还坐在小镇初中的教室里。耳朵里听着的是别人嘴里对兰庭中学伙食的调侃，手里拿着的是被自己翻烂的《中考金典》。 而今天，她站在这里，站在兰庭中学门口，看着自己曾经奋斗了一年想要进入的地方，马上就可以成为一名高中生，一名兰庭中学的学生。 沿着校园的主干道望去，柏油路的两旁是在彩砖中屹立的香樟树，七个蓝白相间的路桩整齐地排列在相邻的两棵香樟树之间。 清华建筑系的高材生果然清华，兰庭中学的第一眼是绝对的气质出众。 在这里学习，应该也会很舒服吧。 可现实的凉水一大盆泼过来，总是让人清醒而自知，自费生。 今年兰庭一中的自费生名额大幅度减少，老白同志费了一些劲才为白露争取到一个自费生名额。 一想到自己被贴上了自费生人傻家长钱多的标签，白露的心里惨然。 这里虽好，但真的属于我吗？ 清晨的微风吹过，看着摇摆不定的香樟树叶，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勇气。 既来之，则安之。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用尽全身力气向兰庭中学迈出自己的第一步，青春的第一步。 No. 2 若有所思地走到一间教室，白露发现有点不对劲。教室里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在刷着一张不知道是哪一科的试卷。 白露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臂上的表，表盘上的时针才刚指到七。 脑袋里的颜色一瞬间变成了自己的姓氏，镶在门框里努力寻找一个空的座位。 空座位还是有的，喏，讲台上就有一张无人在坐的靠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能来帮我解释一下？ 肚子里话音刚落，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个男生用笔敲了两下桌角，很平淡地说，“同学，这里是高二。” 在白露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原本从镜片里射出来的几十条平行视线，有了交点。 “抱歉，打扰了。” 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没有爆笑声传来，似乎白露的突然造访对他们来说，只是与学习无关并且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落荒而逃的路上，白露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可以这样傻，刚刚还在大门前观望了那么久，居然也能走错教室，真的是傻到家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也在上扬。 兰庭中学，这是你对我的嘲笑，还是给我的安慰呢？ No. 3 来到下一个地点，映入眼帘的景象与三分钟前的景象着实大相径庭。 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黄色木质桌子上没有一本书，看起来好像比高二的桌子矮了十公分。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只有几个四处打量的同学，黑板的上方是八字校训，立德益智，博学多思。讲台上，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靠椅上看着手中的一张表。 嗯，这才是高一新生班级该有的样子。 再做最后一次确认。 高一十四班，请讲普通话。 “报告。” 或许是找到真正的高一十四班太过兴奋，白露双脚并拢，用力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讲台上的老师笑了，放下手中的成绩表，座位上无聊的几个人也终于找到了乐子。 “不用那么客气，进来吧。” 老师的声音很温和，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但白露还是红着脸，低着头，踏入十四班。 她有一个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当题目做不出来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喜欢看一眼窗外的天空。所以，靠窗户的座位更得她的青睐。 天气晴朗时，透过窗户会看到明媚的阳光，下雨时，透过窗户会看到淅沥的小雨或者滂沱的大雨，晚自习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或者皎洁的月亮。 看来，她的潜意识里，还是浪漫的。 走到靠后边窗户的座位旁，让她欣喜的是，两个座位都被别人擦过了，一层不染。 靠过道的桌子上有一本用白纸做书皮的书，想必是已经名花有主了。白露打开另一个书桌，没有书包，那不好意思了，就勉为其难地坐下吧。 桌子的一侧还有一个前辈遗留下来的挂钩，果然是风水宝地，再加一分。 书包挂好之后，她开始打量自己的班主任。 蓝白色条纹的Polo衫，黑色边框的方眼镜，头发有疏过，刘海偏左，皮肤白皙。在丈许黑板和三尺讲台的背景下，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教师气息。 他似乎发现白露在打量他，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尽管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腼腆，但白露可以给出确定答案，他一定是一名数学老师。 白露觉得挺有意思的，从小到大，遇见的数学老师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古板。 来而不往非礼也，白露右手握拳撑住下巴，也笑了。 No. 4 黑板上是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学费明细，一个电话号码（备注：王老师），还有今天的安排。 来到学校交完学费之后可以四处溜溜，中午自由安排（建议在班里午休），下午两点二十开始上课，晚上有晚读报和晚自习。 白露在心里吐槽，兰庭中学，你过分了啊。小学一年级开学玩一天，初中七年级开学玩一天，你高一开学第一天就要上课还有晚自习。 这字儿整体看上去写得很漂亮，白露动了模仿的念头。虽然有几个字不太认识，根据上下文来推测也不难。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学习临摹他的字体。 真是没想到，看懂一个数学老师的板书，竟然有了做文言文和英语阅读的感觉。不过，要是文言文和英语阅读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咦，对了，又一个王姓数学班主任。 白露历任五个王姓数学班主任。王小学是一个女老师，教白露一年级的时候，刚从师范毕业。小学六年，白露见证了她转正，恋爱，结婚，生小孩的全过程。 王初中由三位不同的男性数学老师组成。 王初一是白家镇中学的金牌教师，也是初一年级的教导主任，教了白露一年之后，就调到了县城里的实验中学任教，当时的校长还分外惋惜。 王初一走后，王初二顺利上位，接手了王初一的所有职务。教了白露一年数学之后就当了一所小学的校长，这种升职速度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其它老师。 王初三是一个年级很大的老头子，教了白露一年数学之后就顺利退休了。 嗯？怎么少了一个？ 哦，王小学产假期间的代课老师，也姓王。 王姓不愧是全国的大姓。 初中的三个男数学老师有很多共同的特点，严肃严格，就不说了，像什么不重视语文英语，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还有一个特点，白露怎么都习惯不了——爱点女生回答问题。 估计是上辈子被人狠狠地抛弃了，这辈子才来寻女生的仇。 名字简单又好念的白露，可没少吃这方面的亏。 这道题，嗯，白露到黑板上算算吧。这道题呢，白露说说你的思路吧…… 有种数学成绩叫被人逼出来的成绩。 她能够一眼看出来讲台上的老师是教数学的，也是九年来练就的一种直觉。看着这个笑得有点腼腆的王高中，白露有了一些信心。 No. 5 往窗外看一眼是白露的一个下意识动作，也正是这个动作，她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男生。 这个男生目测，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他应该经常享受温暖的阳光，皮肤呈现的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也洋溢着开学第一天的生气。 一回头，他已经出现在了十四班的门口。 他也是十四班的？ 红色的衣服上印着的是蓝色的英文字母“BLUE”，手臂上也带着一个蓝色的护腕，黑色的工装短裤，白色的运动鞋。 红配黑，黑配白，都是白露喜欢的搭配。 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这是什么鬼？ 他径直走到靠北边第一个窗户的引水机旁，放下水桶，笑着说：“饮水机里的水已经放了五桶了，应该可以喝了。” 哦，原来兰庭教室里就有饮水机，进门的时候没发现。 在百家镇中学的时候，每逢冬天，各层楼的饮水机处就成了课后的必争之地。被开水烫着的狼狈样子，几乎每天都要上演。 白露看看前面，再转过头，感觉一阵凉飕飕的。 大哥，这里根本就没几个人啊，您的大家是指我们这几个人吗？ 白露的外婆有一次在白露家，对着白露家的落地镜，笑着说，“你也在那里啊。” 外婆88岁了，孤单到脑回路有点短路，把镜子里的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 理解起来既心疼又恐怖，可大哥啊，您才几岁？ No. 6 “你好，我叫周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