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部 冷暴力受害者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太原市南郊街区有一所“玫瑰有约”婚介所，一层是营业场所，有一间女老板用的典雅办公室，还有一间给征婚者用的粉红色调的“一见钟情会见室”。 二层是女老板住的地方。 为了给儿子介绍对象，赵大妈今天一早又来到了婚介所。 “前几天给你儿子介绍的那个对象和你儿子谈的怎样了？”明镜问。 赵大妈坐下后一拍大腿：“唉――！我儿子说他和那个女孩又散了！” 明镜不解：“他俩在我这见面时不是互相感觉挺好的吗？” “谁说不是啊，可他们处了不到半个月，人家女孩说跟他不合适，祝他早日找到心仪的女孩。我儿子都三十岁了，到现在连对象都不会谈，啥时候才能成家啊，急死我了！”赵大妈愁眉苦脸。 明镜：“大妈，您这意思让我给你儿子再找一个？” “是啊，您别嫌麻烦，求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适合我儿子的姑娘。”赵大妈在恳求。 明镜给大妈沏了杯茶递过去：“我都给他介绍三个姑娘见面了，介绍一个谈崩一个，这样总不是办法啊。” “要不我再给你加点钱吧，您务必给我儿子说成一个。”赵大妈边说边从衣兜里往外掏钱。 明镜按住大妈的手：“大妈！不用加钱，我服务的承诺是说不成还要退钱呢，无论怎样，我负责到底！” “你真好，不厌其烦的给人说媒拉线，怪不得年轻人都叫你媒姐呢，反正我儿子的婚事就交给你了。”大妈高兴了。 明镜问：“你儿子他为什么让你来找我呢？他自己不会来吗” “唉――！你给他介绍完了他总是谈不成，他都不好意思见你了。”大妈解释道。 明镜想了想：“你把他的微信号给我，我以陌生女人的名义加他为好友，私下跟他谈谈，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之后再根据他的情况给他介绍能接受他的姑娘。” “这个主意好。”大妈拿出手机找儿子的微信号。 在一楼婚介门市忙了一天的明镜，吃完晚饭后到楼上想看会电视，却想起了还没加赵大妈儿子为好友，于是赶紧拿出手机。 赵大妈儿子的微信网名很逗，叫“板砖”，难不成这小子谈不成对象急眼了会给人一板砖吗？明镜觉得可笑。 加成好友后明镜主动跟他打招呼。 明镜：晚上好！ 板砖：你好！你是？ 明镜撒了个谎：我是用微信搜索功能搜索附近的人搜到你的。 板砖：哦，我第一次加陌生人为好友。 明镜：任何熟人开始都是陌生人。 板砖：嗯，你加我是想？ 明镜：我一个人很寂寞，想找人聊聊天。 板砖：我很郁闷，不想跟人说话！ 明镜：越不跟人说话不是越郁闷吗？聊聊天把话说出来心情不就好了？ 板砖：说了也没人能理解我。 明镜：你说出来我就能理解你，你信么？ 板砖：真的不想说。 明镜：你是不是很多事都不顺利？ 板砖：要是顺利我就不郁闷了。 明镜：我经历的坎坎坷坷那么多，当年也郁闷过，可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自己没必要郁闷，人总要往前奔。 板砖：也许你说的对。 明镜：我现在什么事都看开了，活的也开心了，你到底因为什么郁闷啊？ 板砖：别人给我介绍的对我，谈一个崩一个，你说我能不郁闷吗！ 明镜：这么说你是因为谈不成对象而郁闷？ 板砖：可不是嘛，我恨我自己太笨！我恨女人都那么难处！ 明镜：我也是女人，你可别连我也恨，我可怕你拍板砖，呵呵！ 板砖：我没事拍你做什么？ 明镜明知故问：对了，你是什么学历，做什么工作的？ 板砖：我从小喜欢机械，喜欢汽车，初中毕业后我就上了汽车维修的技校，毕业后先是在4S店工作了几年，现在自己开了个汽车维修店。 明镜：你刚才说女人都那么难相处，你说说，哪个女人那么难处？ 板砖：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三个对象，都那么难处。 明镜：介绍的第一个是什么原因没谈成啊，是不是你看不上人家？ 板砖总算开始谈及自己：第一个是去年秋天认识的，是在打字复印店里打工的，二十五岁。第一次我们仅仅见了个面，简单谈几句，之后我请她晚上去饭店吃饭。 明镜：哦，谈的怎样？ 板砖：我那是第一次请女孩吃饭，生怕她不满意，我就请她点菜，她让我点。我就挑着贵的点了四样，花了我三百多。 明镜：两个人花了三百多不少了啊，她满意吗？ 板砖：上了菜，她没吃几口。 明镜：为什么啊？ 板砖：我当时以为她跟我一样，第一次单独跟异性吃饭，放不开。 明镜：你们谈了什么？ 板砖：我们都在那傻坐着，她不时拿出手机看时间，刚过了半个小时，菜都没凉，他就要走，我说我开车送你吧，她说…… 明镜：她说什么？ 板砖：她说：“谢谢你请我吃饭，不过我正在减肥，不能吃大鱼大肉！” 明镜：那她怎么不早说？ 板砖：是啊，让她点菜她又不点。另外她还说了一句：“你身上的机油味我受不了。” 明镜：哦！ 板砖：她回到家后给我发了条微信，只有一句：“我们不合适！” 等我要给她回微信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我删了。 明镜：真遗憾，白花钱了！ 板砖：第二个见面的是做保险营销的，跟我同岁，挺会说的，我也请她去饭店吃饭了。 明镜：她怎样？ 板砖：我接受上次的教训，去饭店前在家仔仔细细的洗过澡，打了好几遍沐浴液，把身上的机油味彻底洗去，然后换上新买的衣服。 到了饭店，我说什么也让她点菜，结果她点了四样海鲜和一个海参汤，花了我六百多。 明镜：我们山西海鲜都贵。 板砖：和她吃饭的时候我主动和她谈将来的生活，可她总是跟我谈保险，说她们公司的保险怎么怎么好。 明镜：她怎么这样？ 板砖：她说做她男朋友就得支持她的工作。 明镜：你在她那买保险了吗？ 板砖：我说我修汽车，要是有买车险的我可以推荐。 明镜：对啊！ 板砖：后来我给她推荐过，可我认识的那些来修车的客户都有熟人干保险，也就没能帮上她。 明镜：就因为这她就跟你分手了？ 板砖：嗯！我跟她约会过三四次，光吃饭就花了两千多，连手都没拉过。 明镜：对不起！ 板砖：你说什么对不起啊，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明镜赶紧圆话：“我是想说那个做保险的对不起你，白白让你为她花钱。” 板砖：女人不都说喜欢大方点的男人吗？要是男人不花钱女的就会说男的小气，甚至说你不象个男人。 明镜：这两个之后见的呢？ 板砖：这个是前几天疫情过去后刚见的，是个看上去挺朴实的女孩，在一家私企打工。这次我请她去咖啡店喝的咖啡。 明镜：这次你懂浪漫了，知道去喝咖啡了。 板砖：是她建议的。 明镜：哦，你说她挺朴实，怎么会要求去咖啡店喝咖啡呢？ 板砖：她好像熟悉那家咖啡店，以前可能有人带她去过。 明镜：明白了！这次怎么谈的？ 板砖：这次我不太紧张了，她问了我好多问题。 明镜：哦，什么问题？ 板砖：她问了我房子多大，我这辆旧车是不是二手的，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问我要是订婚给她家多少彩礼。 明镜：你和她见面前介绍人应该给她讲过你的情况啊？ 板砖：是讲过，但她还问。 明镜：你怎么回答的？ 板砖：我说我跟我妈住的房子七十多平，两室一小厅，我这辆车是客户要买新车淘汰的，只花了两千块钱。我一个月有时候挣三千，有时候挣八千，不确定，但疫情关门期间没挣钱。要是订婚我妈能拿出八万，这八万是二十年前我父亲在煤矿遇难赔的钱，原本是三十万，买房的时候花了二十多万，如果订婚，我妈愿意拿出这八万。 明镜：你真实在！ 板砖：另外她又问了一个我很为难的问题。 明镜：什么问题？ 板砖：她说她婚后想过二人世界的生活，能不能让我妈搬到别处住？等有了孩子再让我妈搬回来看孩子。 明镜：你怎么回答的？ 板砖：我心里很生气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给她解释。 我说我不到十岁我父亲就在煤矿去世了，我妈为了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改嫁，现在她都老了，房子就这一套，她能搬到哪去呀。 明镜：她的这个要求确实挺过分的，不过现在的女人都喜欢过二人世界。 板砖：我看她对我挺不满意的，我就又开始紧张了，之后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之后半个月不到，我又请她吃了几顿饭，每次请她都来，但虽然我花钱请她，她对我还是不冷不热。前天她下班时，我到她打工的公司门口接她找地方吃饭，她好像很怕别人看到她跟我在一起，她自己走出老远，等看不到熟人的时候他才上了我的车，弄得我心里挺难过的。 等这次吃完饭，我问她什么时候跟我回家见见我妈，她说跟我性格差异大，说不到一起，只适合做普通朋友，她祝我早日找到心仪的对象。 明镜：连一个女工都这样，现在的女孩确实太那个了！ 不过我要说点作为女人不该说的话：多数女人花男人的钱会觉得天经地义，在女人心里落不下什么人情。她看不起你的时候，你请她吃山珍海味她照样看不起你，吃完了擦擦嘴就走，分手时不会记你任何人情。 板砖：可我能怎么办呢？不花钱人家又会说我小气。 明镜：你心眼好，一定能遇到喜欢你的女人。 板砖：啥时候能遇到啊，我妈为我的心事操碎心了！ 明镜：你把你的汽车维修行当做好，多挣些钱，遇到什么事最好不要告诉妈妈。 板砖：今年我还要分期付款购置一台新的汽车检测设备，我想把营业额做大。 明镜：这样才对！ 板砖：我心里还是郁闷，为什么我找媳妇这么难啊？我遇到过的女孩都说我不会说话，不招人待见。 明镜：你刚才跟我说的挺好啊，挺能说的啊？ 板砖：这是因为我跟你现在是在网上扣字，现实中我跟女孩一说话就结巴了，一点自信都没有。 明镜：你现实的朋友多吗？ 板砖：如果来修车的客户不算朋友的话，我没有朋友。 明镜：哦，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没有朋友呢？有什么原因吗？ 板砖：这些话我从没对人讲过，连我妈都不知道。因为我跟你不认识，又是扣字沟通，所以我敢对你讲。 明镜：没事，跟我你可以随便说，我能理解你！ 板砖：我今天就当是吐吐苦水。 明镜：快说吧。 板砖：我从小就是个非常自卑的男孩。 明镜：为什么自卑？ 板砖：我父亲是个挖煤的，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就去世了。 我们班里有个煤老板的儿子，他是班里的孩子头，别的同学都羡慕他家有钱，都围着他转。而他受家庭的熏陶，原本就瞧不起采煤工，更瞧不起我这采煤工的儿子，何况我父亲还死了。 明镜：煤老板靠采煤工卖苦力挣钱，反过来却瞧不起采煤工，而煤老板的儿子也瞧不起采煤工的儿子，真的太没公道。你跟他打过架吗。 板砖：我倒是真想跟他打一架，但他总是对我避之不及似的。他理都不理我，我连跟他打架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不理我，弄得全班同学都不理我。 我记得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拿出一个电动的变形金刚玩具在操场上玩，别的同学都围着她一起玩，我走过去只是想看看。他一见我来了，马上拿着玩具带着同学到别处玩，把我闪在了那里。 还有一次，班里的男同学分两个队玩球，我见他这个队少一个人，我就主动要求加入他这个队，可他宁愿少一个人，也不让我加入。 每次放学的时候，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同学一起走，而我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踢着石子走。 班里无论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看我的眼神都跟看瘟疫一样，好像在不约而同的孤立我。 明镜：你们班主任老师知道吗？他不管吗？ 板砖：我想他也是瞧不起我吧！因为别的同学犯错她都会严厉的批评，迟到一会儿就会罚站，而我旷课一天他也不问。 明镜：这老师怎么这样啊？是不是也是个势利眼啊！ 板砖：那时我常常想，是不是自己哪些方面做的不好？如果一个人看不起我还有情可原，为什么大家都孤立我呢？ 于是我开始主动帮助同学，甚至无缘无故的送给同学小礼物，可即使这样，同学们依然都不愿意搭理我，我送过小礼物的同学也没有一个人知我的情，更没有还礼的！ 明镜：老师对你有过评价吗？ 板砖：老师和同学们反而都说我不合群！弄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弄得我越来越没自信，而在家里我看到的一幕使我彻底的丧失了尊严。 明镜：看到了什么？ 板砖：我上四年级的时候，一天上午班里组织集体活动，我见又没人跟我搭伙，我就逃学提前回家了。拿钥匙开门进家，我听见妈妈卧室里有喘粗气的声音，扒开门缝往里一看，我看到…… 明镜：呀――！ 板砖：那个男的我认识，是我们大门外扫大街的伯伯！ 明镜：你应该理解你妈妈，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她还不老，她为了拉扯你到现在都没找老伴！ 板砖：我看到这一幕后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有打扰他们。我自己在一个小树林里溜达到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回家。见到妈妈，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可从那以后，我就变得真的有点孤僻了，不愿再跟任何人说话，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不愿去人多的地方。 总算是熬到了初中，进了新的校门，班里的同学都是新面孔，我心里非常希望从新开始，和同学们能处好关系，一起活动，可是…… 明镜：怎么？ 板砖：初中的同学都喜欢攀比父母的地位、家庭的条件，以及谁的手机高档，谁的出手大方。 明镜：每个学校的学生都这样！ 板砖：我妈那时候是在饭店刷盘子的，我怎么跟别的同学比啊？于是我又陷入了被孤立的境况中。 我在这种状态下学习自然好不了，别说大学，就连高中都考不上，好在我喜欢机械，喜欢汽车，什么复杂的器械我琢磨琢磨就能拆开，也能装上，所以在初中毕业后我就进了学汽车维修的技校。 明镜：看来你有维修汽车的天赋，这个行当挺适合你的。 板砖：在技校里，我专心我的学习，别人爱理不理，管他呢。不过技校的同学不象初中同学那样势利眼，因为在技校上学的同学都是以前学习成绩不好的，都是家庭条件差的。 明镜：这倒也好，谁也别看不起谁了。 板砖：技校毕业后，我先是在汽车4S店打工，就当学技术，后来就自己开店了。 明镜：其实你优点挺多的，心眼也挺好的。 板砖：可我就是学不会交朋友。这些年在社会上与人交往，都是我为别人付出，比如请客吃饭、红白事随礼、帮别人干活等，总是得不到回报，气的我这两年不再那样傻傻的付出了，就算有人有红白事我也不再随礼了。 明镜：其实现在的人际关系，不看你付出多少，而看你有没有地位，如果你哪天把店干大了，发了大财，成了大老板，那时候不需要你巴结别人，周围的人们谁见到你都会点头哈腰。 板砖：嗯，是这样，所以我现在努力干。可现在最让我心烦的是谈不成女朋友，别人给我介绍的女的都瞧不起我。 明镜：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心仪的并且理解你的女孩。 板砖：谢谢你，借你吉言！ 明镜：其实你不是不会说话，你也喜欢说话，只是以前你没有遇到欣赏你的女孩。 板砖：是啊，我多想有个理解我的女人经常说说话啊，给我自信，给我关心。 对了，这位姐姐，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让我说这么多话的女人，你是唯一听我倾诉的女人，我能在现实中认识你吗？要是有你这样的女人做媳妇，我一生无憾了。 明镜：别瞎说！我虽然理解你，但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板砖：估计你是有老公的是吧？其实我也就是敢在网上这样说，现实中在女人面前我就像老鼠在猫跟前一样胆小。 明镜：我现在没有老公！ 板砖：没老公？真的假的？要是没有就太好了。 明镜：你听清楚了，我是说我现在没有老公！ 板砖：那意思是你以前有过？ 明镜：对，以前有过，并且不止有过一个。 板砖：不止一个？那是几个？ 明镜：跟你这实在人，我不想撒谎。我曾经有过五次婚姻，而且生过两个孩子！ 板砖：五个？天！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白纸一张！ 明镜：怕了吧？你一个没结过婚的，不可能娶我这样的女人，再说就算你想娶，你妈也不可能同意！ 板砖：我…… 明镜：对了，以后我可以介绍一些车主到你那里修车。 板砖：那先谢谢你！ 明镜：你找女朋友的事我也尽力帮忙！ 板砖：你让我好感动啊！我们只是陌生的网友，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明镜：别问了，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干活，早点休息吧。 我相信，你这曾经的冷暴力受害者，你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一定会有好老婆，一定会有很多朋友。 板砖：你现在让我感觉不再郁闷了，我会带着你的祝福笑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