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牛驼山中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小灯笼昏火骤亮。 周跛子抽搐着扭动身子， “大麻，俺想娶媳妇了，嘻嘻，俺想娶王小花，王小花凭啥看不起俺...大麻，俺觉得好奇怪，感觉脑子里有东西，肚子里也有东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大麻，俺想娶媳妇了...王小花，大麻，你在哪，俺好怕..” 周跛子的声音逐渐变得汨厚泡粗，变得浑浊扭曲， “王大麻，你他妈在哪啊...” 他猛的仰起头，整个目眶爆裂空洞肉翻糜烂，鼻脸塌陷血浆黏沾，死亡的黑线爬满了整张颜脸， “大麻，救我，救我，有东西在我肚子里，在我耳朵里，在我的五脏六腑...” 王大麻鸡皮疙瘩瞬间乍起，一时踌躇难定，在恐惧与友情间彷徨踯躅， 周跛脚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兄弟俩一起挨过打，一起捉过蚂蚱，虽然他平素对周跛脚总是一副骂骂咧咧的嫌弃样，但打心底还是与其无话不谈，正因为是兄弟，他才会口不择言，但眼下，周跛脚真的还是那个周跛脚吗？ “跛脚，跛脚...” 王大麻惊惧的颤抖起嘴唇， 周跛脚突然僵楞不动， “大麻，逃..” 王大麻脸色失血霎白，一个念头闯进他脑海， 他兄弟周跛脚要没了。 “跛脚！” 王大麻挣脱恐惧，拔腿就冲向周跛脚， “逃..” 周跛脚竭尽余气从被物体塞满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字。砰的一声，周跛脚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下起一片血雨肉雹，四条黝黑粗壮的鬼触从他脖颈处疯狂伸出，狂花乱舞般的甩动着， 王大麻颤住步子楞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 “我曰你吗的鬼东西，杀老子兄弟，老子杀了你！！” 他迅疾抓起老爷子煮面锅旁的菜刀刀把，不经意间瞥见地上老爷子剩下的残骨烂肉。 “我曰你吗的！！” 王大麻跳上矮面桌，毫无畏惧的当头一刀劈下， 却见一条沾满周跛脚红白遗留的尖锐鬼触呼啸直刺而来， 王大麻不躲不避，已经红了双眼，嘶吼道： “跛脚，老子马上来陪你！” 歘的一声，王大麻眼前乍倏闪啸过一道璨焕的星雪寒光，蔽住他眼帘，亦照亮了中川君的天盖竹笼，盖过其周身的铸圣佛光。 墨公子一剑纵横扫荡，长夜顷刹呜咽凛冬， 王大麻遽感温度剧降至令人发抖，他吞沫注视身前，转瞬间，身前妖物已然化作满地晶莹冰屑，在凄凉月光下无情烁烁。 墨公子徐徐收起青剑，其剑身在没入剑鞘之时，恰似正在消融的万年玄冰，不断飞沦弥霭吐息出刺骨冰雾。 中川君出神欣赏完墨公子的玄妙一剑，自叹弗如道：“州东盛传，‘君子衫长眉间霜，秦淮一剑点青苍。’墨公子的剑法，果真名不虚传，让我大开眼界。” 等王大麻清醒过来，两人已不见影踪。 翌日清晨，蜀水城这一处旮沓角落被肃清得一干二净，不留丝毫痕迹。 城内城外车水马龙，大街小巷里吆喝四起，一切如旧。 “月幕垂帘，关门闭路，夜道有鬼，食人无数，侠客忍者，足不出户，仙魔神佛，爱莫能助。” 城门口的算命先生敲锣运墨，高唱着神州妇孺皆知的古老句篇。 ... ...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雾漫青山，夕阳朦胧，霞光半染在与世隔绝的牛驼山山顶，山顶有颗苍老的菩提树，荫荫叶下，一位龙眉凤目的清秀少年负手停睛，时而注视云海，时而眺望蔚蓝渐暗的上天。 少年矢志，遥揣虚无缥缈的步月登云之志。 少女从树后蹦跳而出，她唇红齿白模样可人。 “哥哥又在瞅什么呢？”她声音清脆如铃。 “天上有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少女低眉嘬嘴思考片晌， “天上有云和鸟呗。” 少年蹙起眉头有些无奈， “除了云和鸟呢？” 少女像看傻瓜一样盯住少年， “还有星星和月亮。” 少年摇摇头，一副恨妹不成钢的表情， “你这傻豆包，就不好奇更远的九天之上有什么吗？” “哼，喏你叨有什么？”少女别过脑袋，环抱起双手。 忽然，少年伸出手指，指向一望无际的浩瀚天穹， “蓬山高处绿云间，仙宫诞秀， 妙离飞月星河中，天人浮槎。” 少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其语， “啥意思呀？” “傻豆包就是笨。”少年冷不丁回她一句。 “臭哥哥，我不想理你了！”少女脸蛋倏地涨红，她最讨厌哥哥叫她傻豆包。 “耳根清净~” “欺负妹妹，为哥不尊，倚兄卖兄！” “...” 暮霭沉沉，将夜的余晖泼向二人，一滩玫瑰色的红霞穿过纱雾，照莹了少女秀丽的面庞，一阵清风滑过云海拂下了一绺青丝，只见少女用手轻轻摩挲将其撩起，而她身旁的少年，看得怔怔出神。 恰好这时少女察觉到了异样，愤懑悻然的回过大眼睛，好家伙，正好撞见了少年停视于她脸上的痴痴一幕。 “臭流氓！”牛驼山云海里骤荡响起少女怒不可遏的忿音，与此同时，不少惊鸟从树林中振翅飞逃啾啾一片，场面蔚为壮观。 “傻豆包，你也不楞瞅瞅你那两大眼睛边上，都没洗干净。” “借口！” “...” 下山的道上红枫黄桐相间，绿柏青栗相映照。花香鸟语，彩蝶依依，眼瞅去，那儿一洼叶水，这儿一泓碧潭，赛活了天黑前的五彩缤纷。 少年少女信步悠悠，少年走得沉稳如常，少女倒是个活泼兔儿，但凡瞧见树腿子边上长出了蘑菇探出了菌子，她都忍不住的要去戳一戳弄一弄。 少年已经走到了前头，他歪斜过脑袋瞟见少女还在逗留，于是提醒道：“走啦，豆包！” 少女真的不喜欢这个外号，但奈何哥哥叫了惯了改不掉了，她也莫得办法只得将就了。 “来咧！” 两人来到牛驼山已住半载，平暇修行之余，少年便喜欢来到牛驼山顶处登高望远，舒展胸襟，而少女则不同，她压根儿就是为了解闷子出来走走，对她来说，日复一日在院里刻苦修炼的日子 ，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苦不欲生。 兄妹俩脚踏蜿蜒的山道一路直下，虽说沿途多有曲折，但对修行者而言，倒也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