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吧 www.duxs8.net)李乾德逃至常德,重新整顿兵马,并派人前往武昌邀左良玉共同出兵,水陆并进,攻取岳州。守将李起凤见官军势大,抵挡不住,单骑逃回长沙,向张献忠告警。
张献忠闻报大怒,立刻点齐大军杀向岳州,其中步骑九万,水军一万。
左良玉并没有将张献忠这个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得知大西军杀到,他只是派副将王世泰、杨文富率水军三千,以战船两百迎战。
在汪兆龄的谋划下,张献忠下令定国率步骑沿江两岸设防,并藏匿小船于港口之中,又让张能奇指挥数艘艨艟巨舰载满物资,顺流直下,以为诱饵。
王世泰、杨文富果然中计,带着两百战船主动来攻。见官军水师倾巢而出,张能奇连忙下令全体调转船头,逆流而上,佯装逃跑。
官军船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货船,张能奇吩咐众将士跳上事先准备好的小舢板,割断绳索,弃船而去。
官军登上货船,望着船舱中堆积如山的物资,早已眼花缭乱,那里还有心思打战,纷纷丢下兵刃,将船上的货物一一搬回自己船上。没过多久,两百多艘战船皆被货物堆得是满满当当。由于船身过重,容易失去平衡,因此所有战船都只能缓慢行进。
战机稍纵即逝,张文秀迅速率领近千艘小船从各个隐蔽的港口中一齐杀出,将官军水师团团围住,驻防两岸的大西军步骑也定国的指挥下,从两岸夹击。
官军顿时乱作一团,死溺无算,折损将士两千人,大小战船二百余艘全被大西军所夺,左良玉水师全军尽殁。
消息传回岳州,城内军民人心惶惶,生怕被张献忠抓到丢了性命,相继弃城逃走,定国率精骑旋即疾驰而入,夺占全城。
数月来,张献忠席卷湘赣,抄没出大量宗藩财产和富户钱粮,为收拢人,张献忠下令从这些物资中拨出部分,赈济逃难灾民及各地穷苦百姓,并布告天下,三年免征,一民不杀。
又命尹先民屯军茶陵,狄三品率水师防守岳州,何一德分驻城陵矶,自己则亲率大军浩浩荡荡地走洞庭湖,来取常德。
十一月二十三日,定国率军逼近常德,守将温察明弃城逃跑。为扩大战果,定国一面吩咐靳统武领兵进城安抚人心,一面带着十六骑亲兵,继续向前追赶官军。
官军此时虽还有四五千人,但早已是失魂落魄,辎重更丢弃得到处都是,无人管束。
这些溃军一路逃跑一路掳掠当地妇女,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而大西军在定国的严令下却是军纪严明,无人敢惊扰百姓,因此所到之处,沿途百姓都自发地聚在道路两侧,热情欢迎大西军的到来。
武陵县是杨嗣昌的老家,杨嗣昌主政时,曾以保卫荣王府为名修筑了一座新城,全城皆由巨石堆砌,其间以糯米砂浆黏合,极其坚固,杨嗣昌祖宅便位于这座新城之中。
杨嗣昌虽死,但崇祯帝对其身后事极尽哀荣,因此杨府并未受到多少波及,又逢乱世,故而府中家丁甚多,经过组织训练,这些家丁皆成劲旅,由杨嗣昌次子杨山槂统率。
尽管荣王府所在的旧城只有李乾德数千残兵防守,但杨嗣昌生前曾让张献忠吃尽苦头,虽然已经死了多年,可张献忠心中依旧恶气难平,飞檄军前,让定国不顾旧城,专攻新城。
接到张献忠的军令,定国心中犹豫不决,就在这时香莲端着一碗鸡汤从帐外走了进来,见定国愁眉不展,香莲连忙关切地询问道:“宁宇哥,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定国猛地一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是香莲来了,定国将张献忠发来的羽檄递到香莲面前,苦笑一声道:“这是父王派人送来的加急文书,你且看看吧。”
“刚炖好的鸡汤,赶紧趁热喝了吧!”香莲将鸡汤小心翼翼地摆在定国面前,然后伸手接过文书看了起来。
定国端起鸡汤,顾不上烫嘴,一气口喝下肚去,接着用手一把抹去唇上的油渍,心思重重地对香莲说道:“父王如今放着荣王府不打,偏要咱们打新城,看来父王对杨嗣昌的恨意难消啊!倘若果真攻下新城,杨府上下阖家几百口怕是难逃一劫了!”
香莲看过文书,重新递还给定国,犹豫地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定国眼前一亮:“快!说来听听!”
香莲随即凑近定国耳畔,低声说道:“咱们不如只从正面大张旗鼓的佯攻,放杨家人从后突围,这样一来,既不违背父王的军令,又可以救下无辜,你看怎样?”
“好啊,夫人!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定国兴奋地站起身,一把将香莲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
香莲一脸绯红,假嗔道:“老夫老妻的,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没啥事我可就出去了,你赶紧去忙正事吧。”
说完,香莲挣脱出定国的怀抱,端起案上的空碗,转身离开了大帐。
然而令定国万万没想到的是,尽管自己留出了一条退路,可一连数日,城内却丝毫没有突围的迹象,仍旧据城死守,不让分毫。
再这样耗下去,等张献忠大军到来,恐怕想逃也逃不掉了,思来想去定国决定还是派王国仁进城一趟,去找杨山槂把话挑明。
这些时日,大西军在城下一直都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真正进攻,杨山槂站在城头,心中不禁充满了疑惑。就在这时,家丁来报,说有西营信使入城,杨山槂皱了皱眉,连忙吩咐家丁把人带上城头。
见到杨山槂,王国仁当即微微一躬身,对他言道:“杨先生,西王对杨阁部恨之入骨,已严令我军限期破城,然定国将军念及杨府一门上下数百口皆是无辜,不忍加害,故命在下进城面见阁下,请阁下率府中老幼暂避出城,如此我家将军既可以向西王交代,阁下一门亦能尽数保全,还请阁下三思。”
听了王国仁的话,杨山槂顿时明白过来这几日大西军没有强攻的用意,不过他思虑了片刻,还是摇头拒绝道:“定国将军的好意,山槂心领了,不过让在下出城却是恕难从命,此地乃我杨府祖宅,祖宗基业断无抛弃之理,杨门上下誓与此城共存亡!”
王国仁不解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人死了,可就啥都没有了!”
“我意已决,毋要再劝,来人送客!”杨山槂毅然决然地把手一挥,身旁家丁立刻上前,带着王国仁走下了城楼。
回到营中,王国仁将情况对定国一说,定国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再想其他办法,就在这时,中军匆匆闯入帐中,抱拳禀报道:“殿下,西王来了!”
定国大吃一惊,连忙整好衣甲,快步迎出辕门,见到定国,张献忠顾不上下马,便迫不及待地责问道:“鸟!都这么多天了,你小子怎么还没有攻下这座破城?”
“父王,此城虽小,但却十分坚固,儿臣不想将士白白在此空耗性命,故想劝说城中军民开城投降。”定国连忙向张献忠解释道。
张献忠一听就火了:“鸟!哪有打战不死人的?况且城内皆是杨嗣昌族人,他们若是肯降倒是奇怪了!周圣楷,限你天黑之前攻下此城,可有把握?”
周圣楷是湖南湘潭人,原在杨嗣昌之父杨鹤门下供职,颇受重用。不料等到杨鹤去世,杨嗣昌便逐渐疏远了他,以至此后仕途不顺,周圣楷对此怀恨在心,干脆辞官回家,直到大西军席卷湖南,他才重新出山,投靠了张献忠。
听张献忠喊到自己,周圣楷当即挺身而出,拍着胸脯保证道:“王上放心!天黑前,末将若拿不下此城,提头来见!”
怀着对杨嗣昌的无比愤恨,周圣楷亲临战阵,率军对武陵新城发起了猛烈进攻。防守城池的杨府家丁虽训练多时,但毕竟未经战阵,陡然见到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大西军就已破城而入。
大军入城,张献忠对杨嗣昌一族展开了毁灭性的报复,他命人在城中四处悬挂令牌,上书:“照得诛贼杨某,昔年曾调天下兵马,敢抗天兵,某幸早死于吾刃矣。今过武陵,乃彼房屋土田,坟墓在此。只不归顺足矣,为何拴同乡绅士庶,到处立团。合将九族尽诛,坟墓尽掘,房屋尽行烧毁;霸占土田,查还小民。有捉杨姓一人者,赏银十两;捉其子孙兄弟者,赏千金。为此牌仰该府!”
一时间,整个杨府都陷入了血雨腥风中,尽管定国忧虑不已,却也无能为力,直等到杀声渐渐平息,定国方才带着数名亲兵进入杨府。
一进杨府大门,血腥气息顿时迎面扑来,到处伏尸遍地,血流成河,众人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在后宅中连续翻找了七八间屋子,却连一个活人也没有看到,就在大家都有些绝望的时候,一名亲兵突然大喊道:“老大!这里还有活人!”
定国赶忙循声冲了过去,只见在一间破旧的柴房中,一名满脸血污的年轻女子正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哇哇哇……”就在定国打算上前询问时,女子怀中忽然发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天,居然还有个孩子!”身旁亲兵忍不住惊呼道。
“别……别过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女子见定国想要往前,不禁惊慌地胡乱向前摆手,失声尖叫起来。
定国连忙停下脚步,原地俯下身,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渐渐平静了下来,见定国的确没有恶意,方才将信将疑道:“你们果真不是坏人?”
“放心吧,咱们老大一向宅心仁厚,从不滥杀无辜!”没等定国开口,身旁王国仁已然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句。
听王国仁这么说,女子眼前一亮,立刻将身子往前一倾,扑通跪倒在定国面前,连连叩首道:“奴家陈氏,乃是杨山槂之妻,这婴儿名唤农基,刚出生不满三月。夫君城破身死,就只留下奴家和这遗孤,还请将军救命!”
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杨嗣昌儿媳,定国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柔声问道:“你可还有亲人在别处?”
“奴家还有娘家人,住在辰溪,距此四百多里。”陈氏抱着婴儿站在定国面前,怯生生地说道。
“这就好办了!”定国扭头望向王国仁,“你且去寻一名可靠的兄弟,一路将她们母子送回辰溪!”
“老大,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王国仁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