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绿茶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气氛倒也不尴尬。 沈顾其实是喜欢跟沈寻春待在一块儿的，沈寻春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虽然话不多，甚至是常常两人待着相对无言，但是就感觉很舒服。 不会叽叽喳喳，那么多废话。 说到废话多，他突然脑子里晃过了一个人脸，那是一张稚嫩无比的，甚至有几分像沈寻春少年时的脸。 是许言。 那个孩子，话多的不行，总是叽叽喳喳地在他耳朵边说个不停，但奇怪的是，沈顾也从来不嫌他话多。 只是每次在他说不停的时候，假装认真听着。 也挺有趣的。 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沈寻春更加的沉默寡言，有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要他不说，沈顾很难知道他到底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从来只要沈顾喜欢什么，沈寻春便也跟着喜欢，没有自我。 而许言则是爱恨分明，有一说一，不喜欢的东西就能直接说出来。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顾正想到许言，这人的电话就来了。 一开始沈顾听到铃声，还以为是老爷子那边有什么事情找他，腾出一只手来掏出手机，才知道是许言。 沈顾给他留的是自己的私人号码，这个号码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知道。 他没有注意的是，在他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沈寻春瞄到了他的手机屏幕，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沈寻春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听，只能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那边电话里说什么。 但是由于沈顾戴着蓝牙耳机，他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嗯，刚吃完” “还好” “行” 他只听到沈顾不时的说一两句话。 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心理，沈寻春突然想恶作剧一下。 “顾叔晚上你能陪我看会儿书吗”沈寻春故意说得大声了一点，企图让电话那头的人也听见。 果不其然，刚才还滔滔不绝讲今天晚上和园子里的几个人一起吃了什么好吃的许言，话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好几秒种的沉默。 沈顾侧头看了一眼沈寻春，怎么会不懂他的小心思。 这孩子，不知道抽什么风。 但他还是会答应，因为他觉得，今天晚上把他带回沈家让他又受了一顿委屈，晚上肯定又睡不好了。 “好”沈顾轻轻说道。 听了这话，沈寻春开心的眯起了眼睛，心情特别好。 现在就算许言再拉着沈顾聊半小时的电话，他也不会觉得不高兴了。 那头的许言一直在沉默，他没有想到沈寻春也在沈顾身边。 他所知道的，只是沈顾回了沈宅这边，因为他爸爸生日，不过也是，毕竟沈寻春也姓“沈”。 可......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叔侄俩的关系好到，这么大了，还会这么腻歪吗？ 他突然想到，园子里那些人说的，自己有年轻时的沈寻春的影子。 那沈顾对自己......之所以那么纵容，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突如其来的，觉得心里堵得慌，开始了胡思乱想。 “还有事儿吗？”沈顾听那边久久没有动静，出声问道。 许言这才被拉回了思绪，“没有了，你好好开车吧，注意安全” 他失神落魄地挂断了电话。 因为是出来蹲在外面打电话的，许言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是吃着饭的空档，突然很想给沈顾打个电话。 这会儿挂了电话，突如其来的感觉冷的慌。 他吸了吸被风吹的有些流鼻涕的鼻子，揉了揉眼睛，站起来的一瞬间，脚感觉都麻了。 “回来了？干嘛去了”许言刚回到座位上，就有人问他。 “没，出去打了个电话”许言笑道。“你们不是吧，我这就出去打了个电话，怎么我最爱吃的三文鱼片就没有了！过分了啊！” 一群年轻人总是很容易三言两语就气氛火热了起来。 大家各说各笑，只是后半场的许言，始终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了。 包括吃完了饭，他们提议去唱歌，许言也摆摆手道“每天上班都要唱，你们还没唱够啊！” 其他人都去唱歌了，许言自己一个人打车回了家里。 他是住在园子里的，没有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回家。 大家都知道，许言的家，非常穷。 他也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妈到底是什么样子。很小很小的时候被一个捡破烂的爷爷捡回家，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但是爷爷又没有什么本事。 所以许言没有读什么书，而是到了梨园学习昆曲。 换句话说，许言是因为吃不起饭，所以才来学习。 跟沈寻春的人生，完全是两个级别。 他甚至很有嫉妒心地想过，明明同样都是孤儿，凭什么沈寻春就能被那么好的沈顾带回家，而他就只能被捡破烂的老头带回家？ 是因为他不够好看吗？可他们不都说他跟沈寻春长得像吗？ 是因为他不够聪明伶俐吗？为了让自己有一口好饭吃，他从小就学会了茶颜观色，迎合各种人。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并不是说嫌弃捡破烂的爷爷的意思，只是，当常年住在隐藏在垃圾堆里的屋子，每日与散发着腐烂味道的垃圾为生的时候，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是他永远也没办法忘记的。 所以在出来外面之后，他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以前习惯了跟爷爷挤在一个小屋子里，闻着那些味道还能忍受。 后来知道了外面的空气有多新鲜，就再也不想踏进去。 许言认为，只要他不回去，那他就不是那里的人。 他一个月最多回去一次，哪怕回去了，也不会在家里住，因为他感觉，每次在家里住了，总要洗好几次澡才能洗干净身上的味道。 但是很奇怪，今天他突然特别想回家。 想回去看看老头子是不是还看到他笑的满脸绉子，想看看他是不是还说话总感觉喉咙里有痰口齿不清，想看一下他的背有没有再弯个几毫米。 老头儿不会用智能手机，在这个5G要来临的时代，还用着他那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老人机，有人打电话的时候，会很大声地播报对方的电话号码。 但每次能给他打电话的，无非就是自己家有破烂要卖掉，让老头去拖。 老头挂断了电话，就会开开心心地骑着他的破小三轮，往人家去了。 的士师傅把他拉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子口，就让他下车了，说这边车子根本进不去。 许言也没多说什么，这么冷的天，也不计较要走好长一段路。 这要换做平时，他肯定要不依不挠的，非得要司机送他到家门口不成。 这一片啊，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穷人区。 大部分都是一些外来务工的，或者是穷的饭都吃不起的，在这里蜗居着等死。 许言是这里出来的，自然知道这条街上，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那司机说是车子进不去，根本不是的，只是不想进来趟这趟而已，免得还碰上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前几个月刚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就是载客过来这边的一个司机被抢劫了。 本来人家也就是载一个小姑娘过来，没想到姑娘刚下车，就被几个大汉拦住了，本来这片儿都是一些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人，饿极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许言一步一步地走着，两只手插在兜里脖子恨不得缩进去衣服里面了。 太冷了，京城的冬天感觉势必要冷死个人才罢休。 因为这条巷子没什么路灯，好在还有几户人家的房间里的灯照出来，才不至于摸了个黑。 许言和老头住的地方，在这条巷子的尽头，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毕竟是捡破烂的，要是住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免不了被人嫌弃有味道。 所以老头儿是住的够偏了。 老头儿虽然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认为孩子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所以很小的时候，许言就被老头儿送去上学，幼儿园、小学。 起初还小，许言只当同学们是闹着玩，他们说他身上有垃圾的味道，许言大不了打他们一顿就好了。 可每次他被请了家长，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踩着个小三轮，有一次里面还有刚收的废品，因为老师叫的急，他还没来得及回去放下废品就赶到学校来了。 那次之后，许言就再也不愿意去学校了。 那是他小学四年级。 好说歹说，老头儿跟他语重心长地谈了一个晚上，许言才答应继续把这个学上完。 那之后许言就再也不听任何人说什么，只顾自己埋头学习。念初中之后，他比较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基本上一天洗两个澡，初中老头儿送他去比较远的学校，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这才好了点。 可是到要念高中的时候，他虽然考上了，但他也懂事了，知道老头儿没钱了。 老头儿只是个捡破烂的，养他这么多年送他上学，已经把自己的老本都给耗光了。 所以懂事儿的许言自己提出不想上学了，这次尽管老头儿怎么劝，他都不上了，自己出去外面找了个小工赚钱，直到后来跟着人进了园子。 许言推开门，发现屋子里没人，这么晚了，老头儿能去哪里呢？ 他打了个电话给老头，电话关机，他突然有些慌了。 “爷爷！”许言站在屋门口，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他......